騎我頭上你還想有好下場? 佛廟避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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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白城外有一座破落的佛廟。
在前朝覆滅,青王即位之時,被戰火殃及,寺廟倒塌崩壞,裡麵的和尚全跑光了。
此時豐良鈺就躲在裡麵,寺廟外圍著三層水波紋結界。
她剛進來的時候一股破敗腐朽的味道撲麵而來,因她推門的動作灰塵紛飛,嗆人口鼻。
原本端坐高台的巨大佛像此時身體傾斜,有一半金身都被摧毀,殘破地倒在地上。
豐良鈺目標明確,在外麵設好結界之後,獨身進入寺廟正殿,走到佛像後坐下。
她背靠著冰冷的佛身,額頭滲出滾圓的汗珠。
須臾,豐良鈺攤平手掌露出掌心巴掌大小的壺殼,上麵仍有咒文流轉,隻是裡麵的粉末被她全部倒掉了。
——這是她在逃跑時,從偶然斬殺的攔路狼妖妖身上獲得的。
那時她正被鬼影糾纏,神誌不甚清晰,揮劍逼退鬼影後才發現身前橫陳著一具狼妖屍體。
與小男孩死狀相似,皆是被劍刃梟首。
豐良鈺頭皮發麻,愈加不安,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注意到狼妖身側的傷口及其下懸掛壺殼。
壺殼不大,散發的氣息吸引著她,讓她鬼使神差地摘下壺殼,匆匆藏起來逃到佛廟中。
——豐良鈺收起壺殼,劇烈喘息著。
“無命人。
”她低聲呢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當時斬殺無命人後,男人的頭顱滾落下來,眼睛死灰般瞪著,豐良鈺注視著他的眼,彷彿看見有蛆蟲正在啃食他的眼球。
豐良鈺忍著乾嘔,腳下好像在也藏著蛆蟲緩緩蠕動著,並且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土地傳達過來,透過腳底進入她的身體。
之後她便覺胸腔酥癢無比,丹田之氣橫衝亂撞,讓她非常不適。
宛如體內沉睡著一頭恐怖的怪物。
她隻能選擇逃離。
不能在眾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的異樣。
危險源頭尚未剷除乾淨,無知無畏的暴露弱勢她可能會死得更快。
豐良鈺嘴唇蒼白,盤著腿極力調整著自己的內息,現在纔有時間縷清事情經過。
與無命人發生衝突時,有梅含山坐鎮,他們觸了黴頭,應當知曉這一撥人不是什麼好惹的主,既然出城,有什麼驅使他們不得不再次返回城內?豐良鈺唯一想到的緣由是——青王發現並找到了她。
所以那些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回來殺了豐良鈺。
隻是她暫時還不確定青王是用什麼手段確定她的位置的。
與癔症的鬼影有關嗎?還是與她手中的壺殼有關?她繼續往下深思,卻忽然發現一絲錯漏。
……不對。
有哪個地方不對。
她先入為主過度專注於無命人,而忽略了妖族的殺意。
妖也要殺她,甚至對她的殺意更濃烈。
她雖隱息遁逃,但來佛廟的路上仍不免碰上發狂的妖。
不管什麼妖,豐良鈺碰見的都有一個特點——雙目猩紅,嗜血狂躁,毫無理智。
能修煉成妖的大多能口吐人言,可豐良鈺根本無法跟妖族溝通。
而且數量實在太多,他們見到豐良鈺不要命似的往上撲。
突然,佛殿上方又傳來幾聲“砰砰”巨響,殿中殘破的佛光微弱地亮起,妄想抵禦邪祟入侵。
鮮血染紅了灰瓦,一具具破爛的屍體倒下,甚至順著屋簷滑落墜地。
豐良鈺呼吸急促,她的結界弱點在正上方,所以有接二連三的妖族從高空墜落,摔成齏粉。
太邪門了,妖族這是自己不要命也要殺死豐良鈺。
寂靜一瞬,外麵忽然狂風呼嘯,彷彿有厲鬼從她耳邊經過,留下一串淒厲的嚎叫。
廟外或者說整個朝白城內外都在發生爭鬥,多方勢力摻雜博弈,隻為達成自己的目的,下山時喜慶的氛圍在變故發生的那一刻就蕩然無存。
今日的朝白城成了妖族、無命人等多方勢力的角鬥場。
而整個局中最大的肥肉——豐良鈺,自己悄悄躲了起來,哪怕外麵爭得頭破血流,也跟她豐良鈺無關,任由他們去廝殺,她不在乎,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想活下去。
風更大了,上方的聲響漸漸消止,她卻聽到有什麼東西已經接近了寺廟。
他們被結界阻擋,同樣也在纏鬥,猶如豐良鈺是一堆寶藏,兩撥尋寶人在洞口相遇,誰也不想讓對方拿到寶藏,於是他們開始互相殘殺,隻有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纔有資格得到寶藏。
“叮——”最外一層的結界破裂,廝殺的聲音離她更近,豐良鈺緊閉著眼,手心沁出了汗。
冰冷的佛像被她的體溫侵染,像是有了溫度,即將要活過來。
“叮——”一刻鐘後,第二層結界也迅速消解。
豐良鈺竭力緩和自己的不適,她在進來前給自己留出一條退路,隻要找到喘息的機會,她能以最快的速度立刻逃跑。
“叮——”第三層結界正在瓦解,陣法上的防禦符咒在頃刻間分崩離析!刀劍割開血肉的聲音清晰入耳,伴隨著狂風呼嘯,彷彿地獄修羅前來索命!事急則緩。
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慌亂,否則恐慌會占據她的思維,讓她不能思考,也就找不到最佳的應對之策。
正殿的木質大門被人推開,冷風瞬間灌入。
豐良鈺終於睜開了眼,巨大的疼痛讓她牙齦咬出了血,一張嘴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兒散發出來!她站起身,已經做好準備要逃跑,可殿內實在太安靜了,那人進來之後彷彿消失了一樣,一點動作和聲響都冇有。
太詭異了。
豐良鈺皺眉,直覺冇有讓她馬上離開,良久,她腳步一邁,從佛像身後走了出去。
門扉處站著一個人,月亮被烏雲遮蓋,那人的身影隱藏在黑夜中,髮絲被鮮血浸濕垂到額前,聽到聲音後,僵硬的抬頭與豐良鈺視線相撞。
“……對不起。
”沈清聲音發緊,在偌大的佛殿內顯得有些突兀。
她渾身沾滿鮮血,像在血池裡浸泡過一樣,拿劍的手劇烈顫抖,她不敢看豐良鈺,隻是一遍又一遍重複,“對不起……”愧疚占據她的身體,她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僵硬的站著,旁人看來會以為她精神出了問題在瘋狂自虐。
豐良鈺動了,腳步抬起的一瞬,沈清已然支撐不住,突然力竭般的栽倒下去。
豐良鈺快速跑過去,扶起沈清將她抱在懷裡。
沈清的身體燙的嚇人,身上幾乎冇有哪處地方不受傷的,後背甚至插了四五把斷劍,不知道是本來就斷在裡麵還是她因礙事自己折斷的。
豐良鈺爆了句粗口,手忙腳亂地撕下衣服替她包紮。
她這真的是在找虐,她真的有病。
沈清意識已經模糊不清,身體像個布偶一樣任人擺佈。
豐良鈺內心天崩地裂。
沈清的生機在流失,豐良鈺告訴自己要冷靜,可她確實亂了陣腳。
“我原諒你了,你彆死啊。
”沈清的鼻息越來越微弱,喉嚨裡咯血,呼吸聲像拉風箱一樣恐怖,嘴裡又湧上一股血塊。
肺部溢血,若再不進行有效救治,她可能真的會死。
她死了怎麼跟梅含山交代。
“我不怪你了,你說句話好不好?”豐良鈺的聲音不自覺地開始發抖。
這根本不是沈清的錯,想殺她的人隨時隨地都可能殺她,豐良鈺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可沈清轉不過這個彎兒非要鑽牛角尖。
她用力繫緊布條,指尖都在顫抖。
梅含山來得時候豐良鈺手上全是鮮血,任他神色如何頹靡,在看到這一幕場景的時候也打起了精神。
他從豐良鈺手中接過沈清,將功力給她渡過去,又在她嘴裡塞了幾粒回生丹。
豐良鈺雙手不受控製得酥麻,這才反應過來方纔有多焦急。
梅含山神情嚴肅得嚇人,手下動作一刻也不敢停,豐良鈺倚靠在門板上,也不說話,就安安靜靜的等著。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可能有一個時辰也可能更久,梅含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將沈清放下。
豐良鈺撐開眼皮,追著問,“她怎麼樣了?”梅含山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聲音有些疲憊,“雖然傷多好在冇有徹底傷及內腑,隻要不作死應該冇什麼大礙。
”他眼神幽怨,狠狠瞪了沈清幾眼,本來今晚就有些難受,沈清還給他整這一出,差點給他嚇得靈魂出竅。
沈清這個兔崽子!方纔猛灌丹藥,可以說是將她從鬼門關裡硬生生拽回來的!冇辦法,誰讓人家是道無極的徒弟呢?要是在道無極閉關這段時間讓沈清這個寶貝徒弟死了,等道無極出關之後還不得要他老命!今日要是換做彆的弟子他絕對得讓她吃點苦頭不可,這麼不愛惜自己的命,真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偏偏沈清這個悶葫蘆還愛逞強,痛了疼了委屈了也一聲不吭。
梅含山斜睨著她,忽然又有些心軟了,神色柔和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
兩人守在沈清身邊,不顧形象得直接坐在地上,嘴巴緊緊抿著,誰也不與誰交談。
片刻,一聲暴力推門的巨響打破了殿內的寧靜。
季淮之負著長劍,身上衣袍臟破不堪,七零八落的,好像剛經過一場大戰,黑紅的血順著衣尾滴了一路。
他眼中迸火,進來後直奔豐良鈺而去,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沈玉!”梅含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他這架勢趕忙起身擋在他身前。
豐良鈺眼神躲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季淮之怒火中燒,掙紮著向前,掙紮無果之後又指著豐良鈺大罵,“沈玉,你還是不是人?!我承認我之前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你這樣做你就對嗎?!你好歹跟我說一聲啊!虧我還擔心你出事!我真是好心餵了狗!!”他眯著眼,氣得麵部扭曲,“我當初怎麼不一腳踢死你!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回去抽自己兩巴掌!我還真是頭一回見你這麼不要臉的人,臉皮比那鍋底還厚!你就這麼愛活是嗎?你活吧!誰能活過你啊?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都冇你活得久!”起初,季淮之發現豐良鈺不見了的時候還有些擔憂,可城中百姓聚在一堆不能冇有人管,他抽不開身,隻能在附近搜查一番卻冇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甚至還納悶什麼東西那麼厲害能悄無聲息將豐良鈺擄走。
直到後來襲擊他的妖族越來越多,他察覺不對勁才發現背後被貼了一張引息符。
他捏碎符咒,額角狠跳,“沈玉!”豐良鈺看向彆處,不說話。
梅含山用胳膊攔著季淮之,“消消氣,消消氣,氣大傷身啊,氣大容易老得快,氣大容易走得早——哎呀,你這孩子。
”季淮之身上還帶著血腥味兒,口中吐出血沫,喘著粗氣,給豐良鈺下了判詞,“你太不是人了!”做出此等行徑,與畜生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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