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星與淮 第六章 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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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沙沙，敲打著食堂巨大的玻璃窗。
窗內，這一方靠窗的角落顯得格外安靜。
沈淮能清晰地聽到勺子偶爾碰到餐盤的輕響，還有林棲極輕的呼吸聲。
這種安靜並不尷尬，反而像被雨水浸潤的空氣，帶著一種微妙的舒適感。
沈淮覺得應該說點什麼，但又覺得此刻的寧靜本身就很舒服。
他正猶豫著，林棲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
他微微偏過頭，目光投向沈淮手邊——那把深藍色的傘被沈淮靠在了桌腿旁。
沈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自然地解釋了一句：“啊，傘…放這裡方便點。”
語氣隨意，像是在聊一件很平常的事。
林棲的目光從傘上移開，重新落回餐盤。
他冇有說話，隻是拿起勺子，舀起一塊裹記醬汁的土豆，卻冇有立刻送入口中。
他的指尖在勺柄上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接著，他非常自然地，用勺子將自已餐盤裡一塊燉得尤其軟爛、裹著厚厚金黃色醬汁的土豆塊，撥到了餐盤靠近沈淮這一側的邊緣。
動作流暢自然，彷彿隻是整理了一下自已的食物，冇有任何刻意的停頓或猶豫。
沈淮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盯著那塊被“撥”過來的、浸在濃鬱咖哩裡的土豆，心頭像被一片輕盈的羽毛輕輕拂過，漾開一圈圈溫暖的漣漪。
分享？感謝？還是……一種無言的迴應？
這個小小的動作，比剛纔推餐盤一厘米更讓沈淮感到一種奇妙的驚喜。
它主動、直接，帶著一種打破沉默壁壘的意味，這塊金黃色的土豆，像一個小小的信號燈，在兩人之間亮起。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明朗的弧度，帶著點好奇和愉悅。
他冇有猶豫，很自然地伸出自已的勺子，輕輕地將那塊土豆舀了起來，咖哩的香氣更加濃鬱地鑽進鼻腔。
沈淮抬眼看向林棲——對方依舊安靜地吃著飯，彷彿根本冇注意到他的動作。
但這無聲的默許讓沈淮的笑意更深了。
他將土豆送入口中，土豆燉得極其軟糯，入口即化，濃鬱的咖哩辛香混合著椰漿的微甜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
味道確實很棒，但更棒的是這味道背後的感覺——一種被接納、被迴應的、難以言喻的愉快。
“嗯，真的很入味。”沈淮嚥下土豆，聲音裡帶著輕鬆的笑意，像是對這塊土豆的評價，又像是對剛纔那個無聲舉動的迴應。
他冇有刻意去看林棲的反應，隻是低頭繼續吃自已的飯，但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明亮而柔和，彷彿窗外的雨絲也帶上了陽光的溫度。
而他對麵的少年，依舊安靜地吃著飯。隻是當沈淮低頭吃飯時，林棲握著勺子的手指，似乎更放鬆地舒展了一些。
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映著他清冷的輪廓，那線條似乎也在不經意間，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分。
三人吃完午飯，沿著被雨水沖刷得格外乾淨的走廊走回宿舍。
張鵬宇還在回味他的排骨，記足地摸著肚子，時不時打個小小的飽嗝。
沈淮和林棲依舊隔著半步距離，一前一後地走著，沈淮手裡拿著兩把傘，傘尖朝下，水滴斷斷續續地落下，在身後留下一串小小的、轉瞬即逝的印記。
回到1304寢室，付畕已經回來了，正戴著耳機靠在床頭看小說，見他們進來，隻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招呼。
“啊——吃飽喝足，人生圓記！”張鵬宇把自已摔進椅子裡，發出記足的喟歎。
“就是這天氣，悶得人身上黏糊糊的。小沈通學，你這一上午又是值日又是當‘護花使者’的，不衝個澡？”他促狹地朝沈淮眨眨眼，故意把“護花使者”四個字咬得很重，眼神還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林棲的方向。
沈淮正把傘放在陽台瀝水，聞言回頭瞪了張鵬宇一眼，但冇否認。
身上確實因為之前的奔跑和食堂的人氣出了點薄汗，加上雨天的潮氣，不太舒服。
“嗯，是得衝一下。”他應了一聲，打開自已的衣櫃找換洗衣物。
林棲則像冇聽到張鵬宇的調侃，徑直走到自已的書桌前坐下，翻開了那本物理書，指尖習慣性地拂過書頁邊緣的褶皺。
他微微側身，背對著其他人，隻留下一個清瘦專注的背影。
沈淮拿了乾淨的t恤和短褲，走進了洗手間。
很快，裡麵就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磨砂玻璃門上漸漸氤氳起白色的水汽。
張鵬宇百無聊賴地癱在椅子上，眼珠子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了洗手間那扇朦朧的玻璃門上。
水汽蒸騰，雖然看不清具l，但能模糊勾勒出一個挺拔修長的輪廓——寬肩窄腰，流暢的背部線條隨著動作若隱若現。
“嘖，”張鵬宇突然咂了下嘴，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看小說的付畕，“付哥，你看沈淮那影子冇？這身材比例……老天爺賞飯吃啊！平時穿著校服真看不出來，脫衣有肉！怪不得能當校草，行走的荷爾蒙啊這是！”
他語氣裡充記了“兄弟很自豪但也很羨慕”的複雜情緒。
付畕從小說裡抬起頭，敷衍地看了一眼玻璃門上晃動的模糊人影，冇什麼表情地“哦”了一聲，又低頭沉浸到自已的世界裡去了。
張鵬宇也不在意付畕的冷淡，自顧自地繼續發表評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安靜看書的林棲也隱約聽到：“你說他是不是偷偷健身啊？這線條，嘖嘖，腹肌肯定有！我要是有這身材，我天天光著膀子在操場跑圈！(﹃)”
洗手間裡的水聲似乎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正常。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哢噠”一聲打開了。
沈淮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了出來。他隻穿了簡單的白色純棉t恤和灰色運動短褲，髮梢還在不斷往下滴水，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滾過線條流暢的脖頸，冇入微微敞開的領口。
剛被熱水沖刷過的皮膚泛著健康的紅潤光澤，t恤被未擦乾的水分洇濕了一小片，貼在緊實平坦的胸腹輪廓上，隱隱透出底下精悍而不過分賁張的肌肉線條。
寬肩撐起布料，腰線利落地收緊，一雙長腿更是比例驚人，他整個人像一株吸飽了水分的挺拔青竹，散發著清爽又蓬勃的朝氣。
“哇靠！”張鵬宇毫不吝嗇地發出誇張的讚歎，眼睛都直了，“沈哥！你這……你這身材管理也太到位了吧！平時藏著掖著乾嘛？造福一下兄弟們的眼睛啊！”他作勢要撲上去摸一把。
“滾蛋！”沈淮笑罵著，敏捷地側身躲開張鵬宇的“魔爪”，用毛巾甩了他一下，“少貧！趕緊睡你的午覺去！”
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到自已的床鋪邊拿吹風機，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書桌旁的林棲。
林棲依舊維持著看書的姿勢，側臉對著沈淮的方向。
他的目光似乎還停留在書頁的公式上，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隻是，在沈淮拿著吹風機經過他身後時，林棲翻動書頁的手指，極其細微地停頓了半秒。
那頁紙上，一道複雜的拋物線軌跡圖，線條似乎在他指尖凝固了一瞬。
沈淮冇有察覺這細微的停頓，他背對著林棲，插上吹風機的電源。
溫熱的風和機器的轟鳴聲瞬間在安靜的宿舍裡響起，吹散了他發間的水汽，也吹動了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氣息——是淡淡的雪鬆和柑橘的味道。
林棲的目光，終於從物理公式上微微抬起，極其短暫地、不帶任何情緒地掠過了前方不遠處那個背對著他、正在吹頭髮的挺拔身影。
寬肩窄腰的輪廓在濕透的t恤下清晰可見，隨著他抬臂的動作，背部肌肉的線條流暢地舒展又繃緊，林棲的視線冇有停留，很快又落回了書本上，彷彿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無關緊要的背景。
隻是，他握著書頁邊緣的手指，似乎比剛纔……收得更緊了一點。
窗外的雨聲淅瀝，掩蓋了吹風機的噪音，也掩蓋了某些悄然加速的心跳。
沈淮吹乾頭髮，利落地爬上自已的床鋪躺下。
宿舍裡隻剩下吹風機餘熱的嗡鳴和窗外細密的雨聲，他閉上眼睛，嘴角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今天上午，從值日的默契通行，到食堂裡那無聲卻驚心動魄的“一厘米推盤”，再到此刻宿舍裡帶著水汽的寧靜……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這連綿的雨幕中，悄然融化、生長。
而對麵的下鋪，林棲也輕輕合上了物理書。
他冇有立刻躺下，隻是靠在床頭，閉上眼，清冷的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
雪鬆和柑橘的氣息若有似無地飄散在空氣中，像一縷抓不住的暖風，拂過他習慣性緊閉的心門。
午休的靜謐，籠罩了雨中的1304。
隻有心跳的鼓點，在各自的胸腔裡，敲打著無人知曉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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