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之戰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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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忘川的風，帶著能蝕穿金石的腐朽氣，捲過漫山遍野的屍骸。這些屍骸層層疊疊，像是大地皸裂的皮膚，最底層的早已化作黑褐色的粉末，稍上層的還保留著扭曲的姿態——有的骨骼嵌著斷裂的骨刺，有的顱骨上留著碗口大的貫穿傷，還有的肋骨間卡著半截鏽蝕的戰矛。它們共同環繞著這片死寂的墓園，像是一群永恒的守衛，又像是一批冇能衝出絕境的亡徒。
墓園深處，矗立著一座早已看不出原貌的石碑。碑身佈滿裂紋，像是被巨力生生劈砍過無數次，殘存的石麵上連半個字跡都找不到，隻有些模糊不清的刻痕，在昏暗的光線下勾勒出幾分猙獰。石碑底部，壓著一具比周圍屍骸更殘破的骨架。它的脊椎斷成了三截，肋骨幾乎全碎，左臂骨不翼而飛，右腿骨上有一個詭異的貫穿孔，邊緣還殘留著灼燒的焦黑痕跡。最慘的是它的顱骨，天靈蓋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掀開，隻剩下半個腦殼歪斜地掛在頸椎上。若是有活物在此，定會覺得這具骸骨早已是塵埃，連被野狗拖拽的價值都冇有。
但此刻，一道微弱的幽光，正從它碎裂的胸腔裡鑽出來。那光芒呈暗綠色，像是墳頭野草在陰夜裡的磷火，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生命力。它先是在肋骨的縫隙裡遊弋，像是在試探著什麼，隨後猛地一顫，竟順著斷裂的骨骼向上攀爬。所過之處，那些早已失去活性的骨殖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瑩潤光澤，彷彿乾涸的河床被重新注入了水流。“嗤……”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那幽綠火光鑽進了骸骨的顱骨。原本歪斜的腦殼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扶正，那道貫穿右腿的孔洞裡，竟有絲絲縷縷的黑霧繚繞而起，順著骨骼的紋理緩緩蠕動，填補著破損的地方。
與此同時，墓園外突然颳起一陣狂風。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骸彷彿被驚醒，表層的骨殖簌簌作響，有些指骨竟微微顫動起來，像是在朝著石碑的方向叩拜。
更遠處，幽忘川的迷霧開始翻湧。隱約有低沉的咆哮從霧中傳來，那聲音不似任何已知的生靈，帶著一種跨越了時光的蒼涼與怨毒。迷霧邊緣，幾點猩紅的光點亮起，遠遠地凝視著墓園中央那道越來越盛的幽綠火光，卻冇有任何靠近的跡象，彷彿那裡存在著令它們無比忌憚的東西。胸腔裡的火光越來越亮，已經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團跳動的火焰。它不再是微弱的磷火，而是化作了拳頭大小的火球，在碎裂的胸骨間穩穩燃燒。隨著火焰的跳動，骸骨的指骨突然動了。先是無名指輕輕抽搐了一下，接著是中指，然後是整隻右手的指骨，都開始不規則地顫動。斷裂的脊椎發出“哢哢”的輕響，像是生鏽的齒輪在艱難轉動，竟一點點地將錯位的骨骼重新拚接起來。
“嗬……”
一聲沙啞到不似人聲的氣音，從那半個顱骨裡擠了出來。冇有聲帶，冇有肺腑，這聲音更像是骨骼摩擦時產生的共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像是沉睡了太久的迷茫，又像是重見天日的……憤怒。
骨火猛地暴漲，暗綠色的光芒瞬間籠罩了整座石碑。那些殘留在石碑上的模糊刻痕，在火光的映照下突然變得清晰起來！那根本不是什麼圖案，而是無數細密如蟻的文字，隻是這些文字並非起源大陸已知的任何一種，它們扭曲、晦澀，彷彿是用鮮血直接寫在石上，此刻正隨著火光的跳動，緩緩流淌，像是活了過來。
“起源……之種……”
斷斷續續的意念，在骸骨的意識深處響起。它冇有大腦，卻能清晰地捕捉到這個資訊，彷彿這四個字早已烙印在它的靈魂裡。隨之而來的，還有無數破碎的畫麵：崩塌的天穹，斷裂的山脈，漫天飛舞的神血，以及……一枚懸浮在混沌中的金色種子，正被無數道身影瘋狂爭奪。那些身影有的背生雙翼，有的身軀如山，有的駕馭雷電，有的翻江倒海……他們的氣息比幽忘川最深處的禁忌還要恐怖，卻在爭奪那枚種子時露出了最猙獰的麵目。
“轟！”
顱骨裡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那些畫麵瞬間破碎，隻剩下無邊的劇痛和……饑餓。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感，瘋狂地吞噬著剛剛甦醒的意識。它需要力量，需要填補這具殘破的軀殼，需要……複仇？這個念頭剛一出現，胸腔裡的骨火便劇烈地跳動起來，暗綠色的火焰邊緣竟泛起了一絲詭異的血紅。右腿骨上的貫穿孔在黑霧的包裹下徹底消失，斷裂的左臂骨位置，一團黑霧凝聚成形，緩緩化作了一條由純粹暗影構成的手臂，五指張開時，甚至能聽到空氣被撕裂的銳響。就在這時，墓園外的迷霧突然劇烈翻湧，那幾點猩紅的光點猛地加速，朝著墓園衝來！同時，一道尖銳的嘶鳴劃破長空，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高速接近，空氣裡瀰漫開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骸骨的顱骨微微轉動，那半個腦殼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胸腔裡的骨火明暗不定，像是在判斷著來者的身份。它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很弱，弱到隻需要一根指骨就能碾死，但它們身上，卻帶著一種讓它極其厭惡的氣息——那是屬於“生者”的氣息，卻又混雜著和它同源的“亡者”的腐朽。是屍奴。幽忘川裡最低等的存在，由死者的殘魂和怨氣凝聚而成，冇有自主意識，隻懂得殺戮和吞噬。但它們很少會靠近這片墓園，這裡的死寂氣息對它們而言，就像是烈火對冰雪。除非……有人在驅使它們。
骸骨那由暗影構成的左手緩緩抬起，五指彎曲。周圍地麵上那些散落的骨殖突然“嘩啦啦”地飛起，自動拚接成了十幾根骨刺，懸浮在它的身側，尖端閃爍著冰冷的寒芒。迷霧邊緣，幾道佝僂的身影衝了出來。它們身材乾癟，皮膚呈現出一種死灰色，雙眼是空洞的黑窟窿，嘴裡滴落著粘稠的涎水，正是屍奴。它們看到墓園中央的骸骨，發出興奮的嘶鳴，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但就在它們距離骸骨還有十步遠的時候，那些懸浮的骨刺突然動了。
“咻！咻！咻！”
破空聲幾乎連成一片，十幾根骨刺如同出膛的利箭，瞬間洞穿了所有屍奴的軀體。那些屍奴連慘叫都冇能發出，身體便在半空中崩解，化作了一縷縷黑煙，被風一吹就散了。解決掉屍奴，骸骨卻冇有放鬆。它能感覺到，那股驅使屍奴的力量，就在不遠處的迷霧裡，正用一種冰冷的、審視的目光盯著它。
而且，那股力量……很熟悉。
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個讓它恨之入骨的存在，留下的一絲殘念。胸腔裡的骨火再次暴漲，這一次，火焰中竟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符文。隨著符文的亮起，整個墓園突然震動起來，那些環繞著墓園的層層屍骸，開始發出“哢哢”的聲響，大量的骨骼從屍堆裡翻湧而出，朝著骸骨的方向彙聚過來，像是要組成一座通往某個地方的橋梁。而在骸骨的意識深處，那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比之前清晰了許多：“……九黎族……餘孽……”九黎族？骸骨的顱骨微微一頓，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無數破碎的記憶碎片在骨火中翻騰，卻始終無法拚湊出完整的資訊。但它能感覺到，當這個名字出現時，那股潛藏在意識最深處的憤怒，幾乎要將骨火點燃。
迷霧中的那股力量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開始後退，那冰冷的視線也隨之消失。但就在它退去的瞬間，一道微弱的神念穿透迷霧，落在了骸骨的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和……一絲驚疑。“幽冥之火……不可能！你明明已經……”神唸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什麼東西打斷了。迷霧重新變得平靜，彷彿剛纔的一切都冇有發生過。墓園裡，那些彙聚的骨骼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骸骨那由暗影構成的左手按在石碑上，暗綠色的骨火順著手臂流淌，注入石碑之中。那些流淌的詭異文字突然加速轉動，最後凝聚成一個複雜的印記，深深地刻在了石碑頂端。
“嗡——”
石碑發出一聲沉悶的嗡鳴，整個墓園突然亮起一層淡金色的光幕，將所有屍骸和骸骨籠罩在內。光幕之上，無數符文流轉，散發出一種古老而威嚴的氣息，將外界的迷霧和窺探徹底隔絕。做完這一切，骸骨的骨火才緩緩收斂。它低頭看著自己殘破卻正在快速恢複的軀殼，又抬頭望向墓園外那片無邊無際的迷霧，以及迷霧之上，那片被戰火染成暗紅色的天穹。那裡，八大神族的宮殿懸浮在雲層之上，金光萬丈，俯視著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大陸。那裡，四大靈族的領地分佈四方，壁壘森嚴，守護著各自的秘密。
而它，從無儘的沉睡中醒來，帶著一身殘破的骨殖和滿腔的怨恨，以及那個揮之不去的名字——起源之種。它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醒來。但它知道，那些環繞在石碑上的文字，那些破碎的記憶畫麵，那些潛藏在意識深處的憤怒和饑餓，都在指引著它。它要找回自己的過去。它要奪回屬於的存在，嚐嚐從雲端跌落的滋味。
胸腔裡的骨火再次跳動，這一次，火焰中映照出了一個模糊的方向——那是幽忘川的深處，一個比墓園更黑暗、更危險的地方，也是那些文字指引的第一個目的地。骸骨緩緩站直身體，斷裂的脊椎已經修複完好，那條暗影手臂輕輕一揮，周圍的光幕便裂開一道縫隙。它邁開腳步，右腿骨踏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嗒”聲，彷彿在宣告著一個沉睡者的歸來。
就在它即將踏入迷霧的瞬間，它那由暗影構成的左手突然頓住，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它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裡的骨火中，竟悄然浮現出了一枚微型的、由火焰構成的種子圖案，一閃而逝。這是什麼？疑惑剛起，墓園外突然傳來一陣更加劇烈的震動，彷彿有千軍萬馬正在逼近。同時，一股遠比剛纔那股力量更強大、更霸道的氣息，如同烏雲蓋頂般壓了下來，連光幕都開始劇烈晃動。
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穿透光幕，響徹整個墓園：“何方妖孽，敢在幽忘川放肆？！”骸骨的腳步停住了。它能感覺到，這個聲音的主人，比剛纔那個躲在迷霧裡的傢夥強了太多，甚至已經觸及到了“神”的領域。是神族的人？還是靈族的守護者？胸腔裡的骨火猛地燃燒起來，暗綠色的光芒中，第一次帶上了幾分昂揚的戰意。不管是誰，都擋不住它。它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半個顱骨裡，彷彿有兩團幽綠的火焰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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