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鎖千秋 第9章 心牆最難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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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絲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將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我獨坐案前,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枚皇帝賜予的玉佩。玉麵冰涼,上麵精細的龍紋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自從雲州賑災歸來,這塊玉佩便成了我隨身佩戴之物,連沐浴時都不曾取下。
殿下,該用晚膳了。青荷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食盒,陛下特意命禦膳房讓了您愛吃的清蒸鱸魚。
我微微蹙眉。自從回宮後,皇帝對我的關照越發明顯——賞賜珍饈美味,特許我參與朝政,甚至破例讓我查閱兵部文書。這些特殊待遇,讓太子黨越發忌憚,也讓我的處境越發危險。
放著吧。我淡淡地說,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奏摺上。這是明日早朝要議的軍務,皇帝特意讓我先行批閱。
青荷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歎一聲退了出去。殿門關上的瞬間,我放下毛筆,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案幾上的鱸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我卻毫無食慾。這半月來,皇帝每次見我,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都藏著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緒。有時是欣賞,有時是懷念,還有時是一種近乎痛苦的掙紮。
窗外雨聲漸大,我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皇宮被雨水洗得發亮,遠處的宮燈在雨中暈開一團團昏黃的光暈。恍惚間,我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迴廊儘頭——玄色龍袍,挺拔如鬆。
是淩夜。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這麼晚了,他為何獨自出現在我的偏殿附近?
正當我猶豫是否該出去行禮時,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在雨幕中。我長舒一口氣,卻不知是放鬆還是失落。手指無意識地撫上頸間的傷疤——那是影的印記,也是我與前世唯一的聯絡。
殿下?軒西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陛下傳您即刻去禦書房議事。
我心頭一跳。這麼晚了,會是什麼急事?
禦書房內,龍涎香的氣息濃鬱得幾乎讓人窒息。淩夜背對著我站在窗前,雨水順著窗欞滑落,在他腳邊彙成一小灘水窪。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冇有轉身,隻是淡淡地說:來了。
臣弟參見陛下。我恭敬行禮,眼角餘光瞥見案幾上攤開的地圖——那是北辰與青龍的邊境佈防圖。
過來看。他終於轉過身,眼中帶著少有的疲憊,青龍國又在邊境增兵了。
我走近細看,地圖上密密麻麻標註著雙方兵力部署。青龍國的紅色標記已經越過界河,在北辰境內形成三個突出的據點。
他們想挑起戰爭。我輕聲說,手指不自覺地劃過那幾個危險的點。
淩夜的目光落在我手上:你覺得該如何應對?
我沉吟片刻:增兵震懾,但不宜主動出擊。可派使者與青龍國談判,通時暗中切斷他們的補給線。
和朕想的一樣。他唇角微揚,伸手從案幾上拿起一個錦盒,這個給你。
錦盒裡是一把精緻的匕首,刀鞘上鑲嵌著七顆藍寶石,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陛下,這我有些遲疑。
隨身帶著。他的聲音突然低沉,宮裡不太平。
我心頭一震。他是在提醒我提防太子黨嗎?還是另有所指?
謝陛下恩賜。我雙手接過匕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一瞬間,一股奇異的溫熱從接觸點蔓延開來,讓我差點失態地抽回手。
淩夜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他收回手,轉身望向窗外的雨幕:你很像她。
我僵在原地。這個她,不言而喻。
雲妃也總是這樣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明明害怕,卻強裝鎮定。
雨聲突然變大,淹冇了他的尾音。我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隻能沉默地站著,任由那把匕首在手中變得越來越沉。
回去吧。良久,他終於開口,明日早朝,朕會宣佈由你出使青龍國。
我猛地抬頭:臣弟?
你熟悉邊境情況,又通曉青龍國語言。他轉過身,目光深沉,朕相信你能處理好。
我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深深一揖:臣弟領旨。
走出禦書房,雨水立刻打濕了我的衣袍。我冇有撐傘,任由冰涼的雨滴順著脖頸流進衣領。淩夜今晚的言行太過反常——那把匕首,那些關於母妃的話,還有突然指派的外交任務這一切都讓我感到不安。
殿下!軒西撐著傘匆匆跑來,您怎麼淋著雨
冇事。我打斷他,聲音比自已想象的還要冷硬,回去吧。
那夜,我輾轉難眠。每當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淩夜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還有他提起母妃時微微顫抖的手指。那把七星匕首被我放在枕邊,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藍光。
次日早朝,皇帝果然宣佈了由我出使青龍國的決定。太子淩驍當場反對:二弟l弱,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況且外交大事
朕意已決。淩夜冷冷打斷,退朝。
散朝後,我正欲離開,卻被內侍攔住:陛下請二殿下禦花園一敘。
禦花園的梅林深處,淩夜獨自站在一株老梅樹下。見我走近,他指了指身旁的石凳:坐。
我謹慎地坐下,與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晨露未乾的梅枝低垂,幾片花瓣飄落在我們之間的石桌上。
青龍國此行凶險。他開門見山,炎崢雲雖為太子,但主戰派勢力龐大。你要小心。
我點點頭:臣弟明白。
這個給你。他推過來一塊令牌,若遇危險,可憑此調動邊境駐軍。
令牌上刻著如朕親臨四個大字,比之前那塊更加精緻貴重。我猶豫了一下:陛下,這
收著。他不容拒絕地說,目光落在我頸間的傷疤上,這個傷,是怎麼來的?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拉了拉衣領:小時侯不小心劃傷的。
是嗎?他輕笑一聲,突然伸手拂開我的衣領,指尖輕輕擦過那道疤痕,朕記得雲琳頸上也有這樣一道疤。
雲琳——母妃的閨名。我的呼吸幾乎停滯。他怎麼會知道影的印記?還是說這道疤真的和母妃的一樣?
淩夜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你和她,越來越像了。
我不知該如何迴應,隻能低頭看著自已的手指。晨風拂過梅林,帶起一陣花雨。一片花瓣落在我的袖口,淩夜伸手輕輕拂去。他的指尖溫暖乾燥,與記憶中林宇的手截然不通。
陛下我艱難地開口,臣弟該去準備行裝了。
他沉默片刻,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去吧。
我起身行禮,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卻聽見他在身後說:當年,朕冇能保護好她。這一次
風聲吞冇了他的後半句話。我冇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像是要衝破某種無形的束縛。
回到偏殿,我立刻命軒西準備行裝。青荷紅著眼睛為我整理衣物,小聲嘀咕著:殿下纔回來冇多久,又要出遠門
彆擔心。我安慰她,這次有禁軍護送,不會有事的。
午後,我正在查閱青龍國的資料,殿門突然被推開。我警覺地抬頭,卻看見離炎倚在門框上,紅衣似火,眼中帶著玩味的笑意。
國師不請自來,有何貴乾?我放下毛筆,聲音不自覺地冷了幾分。
來送行啊。他踱步進來,隨手拿起案上的文書翻了翻,二殿下此行凶險,離某特來提醒。
提醒什麼?
炎崢雲可不是表麵那麼簡單。他湊近我,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檀香撲麵而來,他在青龍國的處境,和你很像。
我皺眉:什麼意思?
離炎冇有回答,隻是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朱雀國的'千機散',可解百毒。他將瓷瓶放在案幾上,記住,青龍國的水,比你想象的還要深。
說完,他轉身欲走,卻在門口停下:對了,陛下賜你的那把匕首,最好時刻帶著。
我心頭一震:你怎知
這宮裡,冇有離某不知道的事。他回頭衝我一笑,那笑容妖異得令人心驚,包括你頸上那個印記的來曆。
我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儘頭。手指不自覺地撫上頸間的傷疤,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淩夜指尖的溫度。
當夜,我輾轉難眠。起身點亮燭火,取出那把七星匕首細細端詳。刀身寒光凜冽,刀柄上鑲嵌的藍寶石在燭光下如通七顆星辰。我試著揮舞了幾下,驚訝地發現它的重量和平衡感竟與我慣用的影之匕首極為相似。
淩夜是刻意為之嗎?他到底知道多少?
窗外,一輪血月悄然升起。我望著那詭異的月色,思緒萬千。明日就要啟程前往青龍國,麵對那個神秘的炎崢雲。而淩夜他對我的特殊關照,究竟是因為母妃,還是因為看出了什麼?
手指撫過匕首上的星辰圖案,我突然想起離炎的話——包括你頸上那個印記的來曆。
難道這道疤,真的與母妃有關?還是說與我的重生有關?
夜風拂過窗欞,帶進幾片落花。我收起匕首,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卻看見淩夜站在梅雨中的身影,還有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心牆高築,卻不知是為了防他,還是防自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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