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鱗1937:我在敵營當大佬 第13章 初到上海,經費被扣
黃包車夫把陳曉扔在法租界邊緣一條還算體麵的弄堂口,收了錢,頭也不回地紮進矇矇亮的晨曦裡,跑得比捱了槍子兒的兔子還快。陳曉捏著手裡那個薄得快透明瞭的信封,站在濕冷的晨霧中,感覺自己像一件被退貨的瑕疵品,包裝簡陋,前途未卜。
按照張維給的地址,他像尋寶一樣在迷宮般的弄堂裡穿梭,最終停在一家掛著“廣福雜貨”招牌的小鋪子前。門板半開著,裡麵透出昏黃的光線和一股隔夜的鹹魚味兒。這地方看起來彆說軍統上海站,連像樣的情報據點都算不上,更像是個隨時會倒閉的夫妻老婆店。
他深吸一口氣,把腦子裡關於軍統威風凜凜的想象——比如黑衣墨鏡、電椅刑具、滴滴答答的電台——統統打包扔進黃浦江,換上一副恰到好處的落魄職員表情,掀開油膩的布簾走了進去。
店裡果然又小又擠,貨架上零零落落擺著些香煙、肥皂、火柴之類的日用品,一個穿著灰布長衫、戴著圓框眼鏡的老頭正趴在櫃台上打盹,腦袋一點一點,跟啄米的小雞似的。
陳曉咳嗽了一聲。
老頭一個激靈醒過來,眯縫著眼打量他,眼神渾濁,帶著點被打擾的清夢的不耐煩:“買啥?”
“老闆,我找朱經理。”陳曉壓低聲音,說出張維交代的暗號,“南京來的表叔托我帶點‘緊俏貨’。”
老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警惕,又上下掃了陳曉兩眼,才慢吞吞地直起身:“等著。”他掀開身後一道更油膩的門簾,蹣跚著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門簾再次掀開,出來的卻不是那老頭,而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穿著綢緞馬褂、腦袋梳得油光水滑、活像顆剛鹵好的茶葉蛋的中年男人。他手裡捏著兩個核桃,咯啦咯啦地盤著,打量陳曉的目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像古董商在看一件贗品。
“你就是陳曉?”他開口,聲音尖細,帶著點江南口音,但語氣裡的傲慢隔八丈遠都能聞到。
“是,屬下陳曉,前來報到。”陳曉儘量讓自己的姿態顯得恭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這屋簷看起來還漏雨。
“嗯。”茶葉蛋經理——想必就是朱站長了——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轉身往店裡間走,“進來吧。”
裡間比外麵店鋪還小,隻放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鐵皮檔案櫃,牆上掛著一幅印刷拙劣的山水畫,紙張都泛黃了。空氣裡鹹魚味混合著劣質煙草味,嗆得人喉嚨發癢。
朱站長大喇喇地在主位坐下,把玩著核桃,翹起二郎腿,完全沒有讓陳曉坐的意思:“手續。”
陳曉把張維給的那個信封遞過去。朱站長漫不經心地接過來,抽出裡麵那張薄薄的調令和身份證明,瞥了一眼,隨手扔在桌上,像是扔一張廢紙。
“陳曉,原南京區本部情報分析組試用人員,評估等級……良?”他念著調令上的字,嘴角撇了一下,露出一絲譏諷,“張維那邊是沒人可用了嗎?什麼阿貓阿狗都往我這塞。上海現在是什麼情況?日本人鼻子比狗還靈!你這號兒的,能頂什麼用?”
陳曉心裡默唸:冷靜,冷靜,他是站長,他是上官,他隻是個捧高踩低的官僚……去他媽的官僚!
麵上卻還得繃著:“屬下一定儘心儘力,為組織效勞。”
“效勞?說得輕巧。”朱站長嗤笑一聲,拉開抽屜,摸索了半天,纔拿出一個薄得可憐的小紙袋,丟到陳曉麵前,“喏,這是你的活動經費。上海米貴,居大不易,省著點花。”
陳曉拿起那個紙袋,入手輕飄飄的,開啟一看,裡麵是幾張皺巴巴的法幣,估摸著最多夠吃兩三頓陽春麵,外加租幾天最差的亭子間。
就這?活動經費?打發叫花子呢?陳曉感覺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他穿越過來蹲大牢、受訓練、差點被當叛徒同黨抓起來,好不容易到了上海,就值這幾張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軍統什麼時候窮成這樣了?還是這姓朱的把他當冤大頭宰?
他強壓下把紙袋摔對方臉上的衝動,儘量讓聲音保持平穩:“站長,這點經費……恐怕難以維持基本潛伏所需。租房、吃飯、交通、必要的交際應酬……”
“怎麼?嫌少?”朱站長眼睛一瞪,盤核桃的手停了,“現在戰時狀態,經費緊張!人人都像你這樣獅子大開口,組織還要不要運轉了?年輕人,要懂得艱苦樸素!想當年我在敵後……”
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當年如何用一塊大洋活動一個月的“光輝歲月”,唾沫星子差點噴到陳曉臉上。
陳曉麵無表情地聽著,心裡已經把這顆茶葉蛋站長罵得狗血淋頭:艱苦樸素?你這一身綢緞馬褂是撿來的?你手上那對核桃盤得油光水亮,沒個大洋能拿下?剋扣經費就直說,唱什麼高調!國民黨就敗在你們這些蛀蟲手裡!
“……所以,”朱站長終於結束了他的憶苦思甜,總結陳詞,“經費就這麼多。怎麼活下去,是你自己的事。上海遍地是機會,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撈了。我們這不養閒人。”
圖窮匕見。這就是暗示他“自謀生路”,甚至默許他去撈偏門。估計這姓朱的也沒指望他能乾出什麼名堂,隨便打發點錢,讓他自生自滅,死了算逑,活下來就算撿個便宜勞動力。
陳曉心裡冷笑。也好,指望組織是指望不上了。自力更生就自力更生,老子一個穿越者,還能餓死在上海灘?正好,沒了組織的條條框框,有些事做起來反而更方便。
他收起那點可憐的經費,臉上擠出一絲無奈又順從的表情:“屬下明白了。會儘快想辦法安頓下來,開展工作。”
朱站長見他“識相”,滿意地點點頭:“嗯,這就對了。住處自己找,安全第一。有任務會通知你。平時沒事少來這兒,暴露了據點,唯你是問!”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去吧去吧。”
陳曉躬身行了個禮,轉身走出那間令人窒息的鬥室,掀開門簾,重新呼吸到外麵帶著鹹魚和塵土木屑味道的空氣,竟覺得舒暢了不少。
站在弄堂口,晨霧稍稍散去,陽光掙紮著穿透雲層,給上海的屋頂鍍上一層虛假的金邊。電車鐺鐺作響,小販開始吆喝,穿著旗袍的女人扭著腰肢走過,報童揮舞著報紙高聲叫賣,內容依舊離不開閘北的戰事。
繁華,喧囂,卻又處處透著一種緊張的浮躁。這就是1937年的上海,東方巴黎,冒險家的樂園,也是即將燃燒的戰場。
他捏了捏口袋裡那幾張單薄的法幣。首先,得找個最便宜的落腳點。其次,得搞錢,越快越好。
指望軍統是指望不上了,甚至還得防著他們。那個神秘的聯絡人不知何時才會出現。他現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切隻能靠自己。
怎麼搞錢?打工?這點錢撐不到發薪日。坑蒙拐騙?技術含量太高,風險太大。利用資訊差做點小買賣?本金呢?
他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腦子裡飛速盤算著各種可能性,又一一否定。路過一個報攤,他瞥見一份日文報紙《上海每日新聞》,幾個日本僑民正圍在那裡購買、交談。
流利的日語……這是他目前最拿得出手,也最符合當下環境的技能。
一個念頭像電光石火般閃過腦海。
日僑區。那裡相對繁華,物資供應充足,而且,圍繞在日本人周圍的那些中國商人——那些早早跪下去換飯吃的家夥們,往往油水最足,也最容易撬開缺口。
風險固然有,但機遇同樣存在。或許,他該去那邊看看?至少,先聽聽訊息,觀察一下風向。
他停下腳步,望向虹口方向。眼神漸漸變得冷靜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