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鱗1937:我在敵營當大佬 第178章 拆招“陽謀”
香港的報紙,總是能精準地投喂各種光怪陸離的訊息,從豪門恩怨到市井奇談,滿足著這座孤島畸形的資訊饑渴。
陳曉,或者說陳明,在灣仔一個嘈雜的報攤前停下,習慣性地掃了一眼各類頭版標題。目光機械地掠過那些關於歐洲重建、美蘇齟齬的報道,這些都是他分析局勢的養料。最終定格在社會版角落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上。
他的呼吸驟然停止。
照片上是一個女人,側著臉,頭發淩亂,被兩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夾在中間,正被推搡著走向一棟森嚴的建築門口。畫素很低,女人的麵容模糊不清,但那身形,那側臉的輪廓,他燒成灰都認得——
是姐姐。陳美娟。
旁邊的配文簡短而惡毒:【滬籍女犯陳美娟渝城落網,係日偽重要情報人員高橋曉之姐,疑涉共黨|恐怖活動,已移送審理。】
高橋曉之姐……疑涉共黨|恐怖活動……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膜上。
血液彷彿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徹骨的寒意和嗡鳴的眩暈感。他下意識地扶住了報攤冰冷的鐵架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內心火山噴發:操他媽的美國佬!操他媽的國民黨!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明晃晃的陽謀!逼人咬鉤!
他幾乎能想象出美國佬帶著假笑的臉,以及重慶那邊官員們拿到美援時得意的嘴臉。
憤怒、擔憂、恐懼、還有一種被徹底羞辱的暴戾,瞬間攫住了他。
冷靜。必須冷靜。
這是陷阱。**裸的,毫無技術含量,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難破解。他們算準了他對姐姐的感情,算準了他無法坐視不理。
他買下那份報紙,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炭,快步回到那間逼仄的旅館房間。反鎖上門,拉緊窗簾,房間陷入昏暗。
他將報紙攤在桌上,發現標題下麵,還有一行字型略小的鉛字,像是編輯匆忙的補充,又像是……某種刻意為之的標記:
“令姐安危,係於君一念之間。”
轟——!
這是**裸的威脅!是敲打!就是衝著他來的!
一股混雜著極致憤怒、恐懼和冰冷寒意的洪流衝垮了他精心構築的心理堤壩。他幾乎能想象到姐姐此刻可能麵臨的處境:審訊、拷問、或者更糟……oss那幫人為了逼他現身,什麼乾不出來?國民黨那幫雜碎為了討好主子,又有什麼不敢做?
五臟六腑都像是被絞在了一起,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死死攥著報紙,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
陳曉猛地一拳砸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桌子搖晃,茶杯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終究,姐姐還是因為他,再次落入魔爪。而他,明明知道是陷阱,卻不得不往裡跳。
情感與理智在進行著慘烈的拉鋸戰。
理智在尖叫:不能去!這是送死!你救不了她,隻會把自己也搭進去!oss和國民黨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你自投羅網!你死了,姐姐更沒希望!
情感在嘶吼:那是姐姐!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你承諾過要保護她!你苟且偷生,籌劃那麼多,不就是為了能和姐姐安穩度過餘生嗎?如果連她都保護不了,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也得闖!
兩種聲音在他腦中激烈交鋒,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猛地站起身,在狹小的房間裡來回踱步,像一頭焦躁的困獸。目光掃過房間角落那個不起眼的行李箱,裡麵裝著他為前往阿根廷準備的所有東西——幾套不同身份的證件,一疊疊不同幣種的現金,還有那本深藍色的“陳明”護照。
新生的船票,近在咫尺。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立刻消失在香港的人海中,搭乘下一班前往南美的船隻,從此天高海闊。
但是……姐姐呢?
內心吐槽:媽的,這輩子算是跟“潛伏”、“冒險”這四個字杠上了。剛演完“忠臣”和“烈士”,現在又要去演“飛蛾撲火”的悲情英雄。導演就不能換個劇本?
他停下腳步,看著那行李箱。眼神裡的掙紮漸漸被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取代。
他走到行李箱前,蹲下身,開啟。手指拂過那本冰冷的護照,摩挲著上麵凸起的燙金文字。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陽光下安靜的莊園……所有這些他曾無數次在深夜構想的畫麵,此刻變得無比遙遠而虛幻。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驟然變得堅定。他冷靜地將那本護照,連同幾套最重要的、與他“陳明”身份深度繫結的偽造證件,一一抽出。然後,他拿起桌上那份登載著姐姐照片和oss留言的報紙,將它們仔細地疊在一起。
他從懷裡掏出火柴。
“嗤啦——”
橘黃色的火苗竄起,貪婪地舔舐著紙張的邊緣。護照的硬殼捲曲焦黑,報紙化為灰燼,那行“係於君一念之間”的花體字在火焰中扭曲消失。
象征著自由與安穩的幻夢,在火光中化為烏有。
火光映照著他毫無表情的臉,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冰。
撤離計劃,徹底放棄。
他做出了選擇。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是為了所謂的英雄氣概,隻是為了那份無法割捨的、沉甸甸的親情。
火焰漸漸熄滅,留下一小堆灰燼。
他站起身,清理掉灰燼,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專注。既然決定要闖,就不能真的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去送死。
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著樓下街道上熙攘的人流。oss的特工,國民黨的眼線,可能就隱藏在其中。
獨自一人,對抗oss和國民黨兩大勢力?成功率無限接近於零。他需要一股能打破平衡的力量,一股既與國民黨為敵,又讓oss投鼠忌器的力量。
他的大腦開始像一台精密的機器全速運轉,過濾著過往所有的資訊碎片,尤其是那些在梅機關檔案室裡,曾經那些被他私自扣下、拍照留存的,關於另一方勢力的卷宗……
地下黨。
他的記憶鎖定在這個詞上。不是泛泛的概念,而是具體的資訊點:一份關於上海地下黨外圍聯絡點“墨緣齋”的監控記錄,雖未深入,但提到了其謹慎的運作模式;一份香港警務處提交的、關於本地左翼文化人士的背景調查報告,裡麵零散提及幾個名字和地址,標注著“疑似與內地有隱秘聯係”,當時日軍並未深究;還有他匿名捐贈物資後,隱約感覺到的那條被謹慎接觸、評估的反饋線……
這些看似孤立的碎片,在他強大的情報分析能力下開始交叉驗證、串聯。他很快排除了那些過於明顯可能是陷阱的聯絡方式,篩選出風險相對可控、且具備一定層級的潛在接觸點。
最終,他的目光聚焦在那份香港本地報告中提到的一個名字和地址上——位於上環永樂街的“知行書局”,老闆姓吳,報告備注“交往複雜,或與內地文化界‘特殊渠道’有涉”。報告用語模糊,但正是這種模糊,加上日軍當時並未采取進一步行動,反而增加了其真實性。
就是這裡了。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風險與可能性之間最平衡的選擇。
他要用地下的情報,換地下黨出手救人。
這步棋走得險,走得偏,但或許是眼下死局中,唯一可能撕開的口子。
他回到桌邊,拿出紙筆,開始憑借記憶,快速書寫。不是求援信,而是一份“投名狀”,一份“交易清單”。
他列出了幾條極具價值、且能快速驗證的情報:
1、oss近年在遠東地區,特彆是針對**活動區域的幾個重點監聽站位置和頻率。
2、國民黨保密局安插在香港幾個主要工會、報館內線名單(部分)。
3、日軍潰敗前,留在華南地區幾個秘密軍火庫的可能位置(源自他處理過的梅機關遺留檔案)。
這些都是他從梅機關檔案中竊取、尚未交給軍統,也未被oss完全掌握的資訊。每一條,都足以在地下黨那裡換來相當的重視。
他寫得很快,字跡潦草卻清晰。這不是衝動,而是經過精密計算後的豪賭。
寫完,他將紙條仔細摺好,塞進一個普通的信封。沒有署名。
接下來,就是如何將這封信,安全地送到“知行書局”那位吳老闆手中,並且讓他相信這並非圈套。
他換上一身更不起眼的舊工裝,戴上鴨舌帽,將信封小心藏好。他需要親自去踩點,觀察書店的情況,設計一個最不引人注意的投遞方式。
推開旅館房門,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短暫的避難所,然後頭也不回地融入外麵昏暗的樓梯間。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尋求隱匿的“幽靈”,而是主動踏入風暴眼的“誘餌”兼“棋手”。他將自己和他能提供的價值,一並擺上了賭桌。
隻是,他這步險棋,那位素未謀麵的“知行書局”吳老闆,敢接嗎?遠在重慶乃至延安的地下黨高層,麵對這份夾雜著巨大風險與機遇的“厚禮”,又會如何決斷?
他孤身一人,揣著足以引發地震的情報,走向未知的接頭點。
三方角逐的序幕,由他這枚主動跳入棋盤的棋子,悄然拉開。而他的生死和姐姐的命運,都係於這次危險的試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