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鱗1937:我在敵營當大佬 第179章 交易
上環,永樂街。
“知行書局”的招牌舊得掉漆,門臉窄小,裡麵光線昏暗,彌漫著舊紙張和廉價油墨的味道。陳曉推門進去時,門楣上的銅鈴發出乾澀的響聲。
櫃台後坐著個戴圓眼鏡、穿著灰色舊長衫的老者,正就著台燈修補一本線裝書,頭也沒抬。“隨便看。”
陳曉沒去看那些書架,徑直走到櫃台前。他從懷裡掏出那個沒有署名的信封,輕輕放在櫃台上,推到老者麵前。
“吳老闆?”陳曉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老者這才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渾濁而平靜,掃了一眼信封,又落在陳曉臉上。“鄙姓吳。先生是?”
“送信的。”陳曉說,“信的內容,關乎一些人的生死,也關乎……未來的風向。”
吳老闆沒動那封信,手指依舊捏著細小的鑷子,夾起一片泛黃的書頁。“小店隻賣書,不收來曆不明的東西。”
“有些東西,比書值錢。”陳曉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比如,oss設在九龍荔枝角道那個偽裝成貿易公司的監聽站具體頻率和輪班表?又比如,保密局安插在《華商報》和電車工會那幾個人的名字?”
吳老闆捏著鑷子的手停頓了一瞬,雖然極其短暫,但沒逃過陳曉的眼睛。
“我不明白先生在說什麼。”吳老闆低下頭,繼續修補書頁,但動作明顯慢了些。
“你明白。”陳曉語氣篤定,“這隻是一點樣品。信封裡還有更多。關於國民黨江北防線調整的預案,美國人評估戰後對華政策的一份絕密備忘錄摘要……還有,日本人留在粵北山裡的幾個秘密軍火庫的具體坐標。”
他每說一項,吳老闆的呼吸似乎就滯重一分。這些情報的價值,對於一個正處於艱難發展期的組織而言,堪稱戰略級。
“先生為何要將這些東西送到我這裡?”吳老闆終於再次抬頭,目光銳利如針,試圖刺穿陳曉的偽裝。
“交易。”陳曉吐出兩個字,“我用這些,換你們儘全力營救一個人。”
“誰?”
“我姐姐,陳美娟。”陳曉盯著他的眼睛,“她被保密局賣給oss了,現在應該正在被押送來香港的路上,或者已經到了。我要你們,不惜代價,把她救出來,並確保她絕對安全。”
吳老闆沉默了。書店裡隻剩下舊鐘滴答的聲響,空氣彷彿凝固。
良久,他緩緩開口:“陳先生,你太高看我們了。從oss和保密局手裡搶人,這難度……”
“難度很高,我知道。”陳曉打斷他,“所以我才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些情報,足夠你們在接下來的博弈中占據主動,甚至挽救無數你們同誌的生命。而我,隻需要你們救一個人。”
吳老闆審視著眼前這個男人,據前幾天組織傳送來的信和照片,這個男人不僅僅是情報裡那個“戰略分析天才”,更是一個對人心、對局勢洞察入微的怪物。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工具,緩緩放下手中的工具,低聲道:“陳美娟……我們知道她。她是我們的人,‘夜來香’同誌。”
陳曉的腦子“嗡”了一聲。姐姐……是地下黨?
“她在重慶並非被動被抓,而是主動暴露。”吳老闆語氣沉重而帶著敬意,“這是她的計劃——以身為餌,創造組織與你接觸的契機,製造並利用oss對你的“招攬”意圖,推動你打入其內部。最終目標,是希望藉助你的能力影響美方決策,延緩甚至阻止其直接軍事介入內戰。她說,用她這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換你在更重要的戰場上發揮作用,值得。”
陳曉僵在原地,血液彷彿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奔湧。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下棋的人,是保護者,卻沒想到,姐姐早已用她的方式,為他,也為她所信仰的未來,鋪就了一條更為決絕、也更為宏大的道路。
犧牲。這個詞從未如此具體,如此沉重地壓在他的心頭。這個瘋女人!
憤怒、心疼、驕傲、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交織在一起,幾乎將他撕裂。他想起姐姐在廣慈醫院裡那雙警惕的眼睛,想起她接過五香豆時那不動聲色的確認……原來,那不是單純的堅強和默契,那是戰士的本能。
內心吐槽:搞了半天,我們家真正的狠人是我姐。我這雙麵間諜玩得提心吊膽,她卻敢直接玩死間計劃,用命給我鋪路!我這弟弟當得……真是自愧不如。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被至親隱瞞的刺痛湧上心頭,但旋即又被更大的擔憂和一絲釋然取代。至少,姐姐並非孤身一人,她背後有組織。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
吳老闆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波瀾,低聲道:“當時,她接受任務接近你時,並不知道你‘夜鶯’的身份。後來知曉,但你的處境太過險惡,她無法貿然表露身份,反而在你的羽翼下得到了保護。她一直想找機會引導你,但……時機總不成熟。這次,她是自願的。她說,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用她自己,為你鋪一條更光明、更值得走下去的路。”
用生命鋪路……
陳曉閉上眼,姐姐那張總是帶著溫柔和堅韌的臉龐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專注:“她的計劃是什麼?或者說,你們組織的具體計劃是什麼?”
吳老闆沉吟片刻,似乎在權衡哪些能說。“美娟同誌的任務,是在審訊中成為一塊‘試金石’和‘誘餌’。她不會直接出賣你,而是通過巧妙的資訊透露,讓oss自己‘發現’你的價值——一個既深諳東亞局勢,又因姐姐被俘而對現有勢力充滿怨懟,手中還可能掌握著日本遺留戰略資產的‘奇才’。這會讓他們認為,控製你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你的‘被迫’接觸和後續表現,將坐實他們的判斷。整個計劃的核心,是讓他們相信,招攬你遠比處決你有利,而這需要你獻上一份足以讓他們心動的‘投名狀’。”
陳曉瞬間明白了。這盤棋,下得夠大!也夠險!
“你們……有幾成把握救出她?”他聲音沙啞。
“我們會儘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吳老闆沒有給出具體數字,語氣沉重而堅定,“但對方是oss和保密局,我們無法保證萬無一失。”
陳曉沉默了。他知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他再次看向櫃台上的那個信封。
“情報,你們可以驗證。營救,我希望儘快看到行動。”陳曉的聲音恢複了冷靜,“我這邊,會配合你們的計劃。我會準備‘投名狀’,也會去‘自投羅網’,但怎麼讓oss覺得我‘奇貨可居’,而不是直接把我扔進刑訊室,需要你們和我一起演場戲。”
他需要展現價值,但又不能是唾手可得的價值。
“你需要我們怎麼做?”
“在我‘落網’前後,適當釋放一些關於我分析能力的‘傳奇’故事,特彆是對蘇聯在遠東意圖的一些‘精準判斷’。”陳曉快速說道,“重點是,要暗示我手裡可能還掌握著更多關於日本遺留情報網路、以及……對美國未來在亞洲利益構成潛在威脅的未披露資訊。”
他要讓自己成為oss覺得需要“爭取”和“合作”的資產。
吳老闆仔細聽著,緩緩點頭:“可以操作。我們會通過合適渠道散播。”
“另外,”陳曉最後說道,“給我一個緊急情況下,能單向聯係到你們的方式。”
吳老闆沉吟片刻,用指尖在落滿灰塵的櫃台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像是一個折線。
“記住這個。你需要聯絡時,不能直接來找我。去中環‘皇後戲院’門口第三個海報欄,用粉筆不起眼地畫上這個符號。我們的人看到後,會在第二天下午三點,在旺角‘金陵茶餐廳’留下聯絡人。你去那裡點一壺普洱,看《星島日報》,自然會有人來對接。這個書店,你不能再來了。”
交易達成。沒有握手,沒有誓言。
陳曉轉身離開書店,銅鈴再次乾澀地響起。
他走在香港依舊繁華的街道上,感覺腳下的路從未如此清晰,也從未如此沉重。
他要去赴一場明知是陷阱的宴會。
姐姐,等著我。
我們姐弟,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都要在這最後的棋局裡,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