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禦鳳 第212章 你們這樣爭鋒相對，真的好嗎
停靠在青州碼頭的數十計外地商船逐漸悉數退去，青州的糧價也回歸了正常，青州百姓也終於撐過了這一場天災浩劫難。可伴隨著災難的過去，青州似乎也在一夕之間變了天，看似固若金湯的青州商會一夜之間各大錢莊擠兌成災，眼看就要撐不住，卻不想悄無聲息之間兌換正常，還增加了存款利息，幾日下來，全城擠兌現象便不複存在，人們這才驚奇的發現，青州商會各商號各錢莊一夜之間已改姓了龍……
青州林府內，氣氛凝重，林皓南坐在正廳的椅子上，眉頭緊緊皺起，他的雙手交疊在胸前，聽著吳正良的彙報，一言不發。
吳正良站在林皓南麵前，低著頭，聲音有些低沉地講述著最近的情況。待他把話說完，林皓南緩緩地伸出右手，輕輕拂上腰間的槍帶，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還真是一群廢物啊！”
吳正良聽到這句話，心裡猛地一緊，他追隨林皓南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話所代表的含義。他小心翼翼地向前邁了一步，輕聲問道：“那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龍氏侵吞青州的商場嗎？”
林皓南的眼眸微微一凜，閃過一絲冷意，他冷笑一聲，說道：“把魚兒都趕到東灘也好。”
吳正良聽了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林皓南這是在布一個局，一個他現在也無法看透的局。
林皓南似乎對吳正良的反應很滿意，他接著問道：“東灘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吳正良垂手立在一旁，語氣帶著幾分篤定答道：“大帥，醫院眼看著就快落成了。如今少帥與古家、鳳氏走得愈發親近，再加上招搖山那位的助力，這東灘的腳跟，總算是穩穩紮住了。”
林皓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太師椅扶手，聞言眼底倏地亮了亮，那點光似星火般轉瞬即逝，隨即欣然頷首：“還算他有幾分骨氣，沒丟我林氏的臉麵。”
吳正良眉頭微蹙，似是仍有疑慮，頓了頓又上前半步，低聲問道：“隻是大帥，招搖山那個小土匪，究竟是何來曆？竟能在這麼短的時日裡在東灘站穩腳跟，還偏偏是在龍九川的眼皮子底下——這未免太過蹊蹺。”
林皓南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吳正良，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以你的能耐，竟沒查清楚？”
吳正良臉上頓時掠過一絲窘迫，眉峰擰得更緊，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類人就像天地間隨處亂爬的螻蟻，沒根沒底，平日裡連姓名都未必是真的，實在是無從查起。”
林皓南不再多言，緩緩起身踏步走到窗邊。窗外的花園裡，柳枝正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粉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漾著幾分春日的暖意。他抬頭望了片刻，聲音才淡淡傳來：“我雖不知那土匪的底細，卻最瞭解自己的兒子。能讓他放下身段主動來求我的人，絕不會是尋常之輩。”
吳正良心頭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縮，臉上的迷茫瞬間褪去，似是驟然想通了其中關節。他望著林皓南挺拔的背影，聲音壓得更低：“那……東灘那邊，咱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林皓南的目光仍落在院內飄蕩的柳枝上，臉上不見絲毫波瀾，彷彿隻是在看一場無關緊要的風景。片刻的沉默後，他才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去安排吧，下一步棋，也該落子了。”
吳正良立刻收斂起所有情緒，麵色變得肅然，躬身拱手，聲音擲地有聲：“是！屬下這就去辦！”
春日的東灘街頭，天池商貿近期推出的成衣，正以驚雷之勢在中下層民眾間掀起了熱潮。
在此之前，成衣從來都是富人家的專屬——繡著精緻花紋的綢緞、剪裁合體的棉袍，尋常百姓隻能隔著綢緞莊的櫥窗望一眼，轉身依舊穿著自家織的粗布衣裳，或是請裁縫上門量體裁衣，既費錢又耗時。可如今，天池商貿的成衣鋪子前，擠滿了挑著擔子的腳夫、挎著竹籃的婦人，甚至還有穿著短打的學徒。鋪子門楣上掛著的“平價成衣”木牌，像一塊磁石般吸引著往來行人。店裡的夥計忙得滿頭大汗，遞布尺、報尺碼、打包衣裳的聲音此起彼伏，連門檻都快被往來的腳步磨得發亮，真正是門庭若市，熱哄得能掀翻屋頂。
作為天池商貿背後的成衣生產商，鳳氏一族也借著這股熱潮，徹底擺脫了此前的頹勢。益豐茶葉廠的茶爐重新燃起了熊熊爐火，工人們連夜炒製新茶，空氣中飄著濃鬱的茶香；隔壁的紡織廠裡，織布機的“哢嗒”聲從清晨響到深夜，雪白的棉布一匹匹從機上卸下，堆得像小山似的。往日裡冷清的廠區，如今處處是忙碌的身影，連帶著工人們臉上的笑容，都比往日多了幾分真切。
周世奇站在紡織廠的二樓，看著樓下熱火朝天的景象，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掩不住，眼角的細紋都透著幾分舒展。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鳳凰羽，語氣裡滿是敬佩：“黃兄弟，當初多虧了你出的主意，如今咱們鳳氏纔算真正活過來了！說起來，你可真是我的知己摯友，先前是我眼拙，竟沒看出你有這般能耐。”
鳳凰羽卻沒他這般輕鬆。她望著廠區裡穿梭的工人，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口，心裡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眾人臉上的輕鬆愜意，在她看來卻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事情太過順利了，順利得讓她心裡發慌，總覺得有什麼看不見的暗流，正在暗處悄悄湧動。
林沐河就站在她身側，將她眼底的憂慮看得真切。他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聲音放得柔和：“逢羽，你怎麼了？從方纔起就皺著眉，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鳳凰羽側過頭，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凝重：“沒什麼，隻是總覺得……這一切太過順利了，反倒有些不對勁。”
“嗨，黃兄弟你就是太謹慎了！”周世奇立刻接過話頭，語氣輕鬆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你擔心龍氏那邊會找麻煩，可你放心，如今龍九川不在東灘，群龍無首的龍氏就算想出手阻止咱們擴張，也沒那麼大的底氣。沒有龍九川的命令，他們那些人，暫時還不敢把炮火對準咱們。”
鳳凰羽抬眼看向周世奇，眼底掠過一絲訝異——她原以為周世奇性子急躁，隻懂硬碰硬，算不上做生意的料，可方纔這番話，卻條理清晰，竟也看出了幾分局勢。隻是這份訝異轉瞬即逝，鳳凰羽重新垂下眼簾，聲音沉了幾分，帶著旁人難以察覺的沉重：“你們……還是太不瞭解龍九川了。”
林沐河看向鳳凰羽，他當然聽得出這句話的意思，她與龍九川交手多年，對方的手段習慣已是瞭若指掌，她的憂慮肯定不無道理。但這話在周世奇聽來就很不對味了，他看向鳳凰羽，滿臉疑惑，不禁開口問道:黃兄弟，似乎對龍九川很是瞭解？
鳳凰羽忽地回過神來，尷尬的笑了笑，忙圓道:要在東灘討生活，肯定要做好功課啊。
周世奇覺得這話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隻是越來越覺得這個小山匪不簡單。
事實證明，鳳凰羽的敏銳度是極其準確的，沒過幾日當真就出事了。成衣店裡陸陸續續出現了低等的劣質品，不經磨，不耐穿，質量很糟糕。雖然這次天池商貿的成衣本來就是麵對中低等人群，但恰恰是這類人群更要求經久耐穿，因此他們的成衣品質其實並不差，而這批劣質品直接降了幾個等級，根本就貨不對版。而更嚴重的是，陸陸續續便有人到各店鋪哄事，說天池商貿投機取巧，掛羊頭賣狗肉，想壓榨貧苦老百姓的血汗錢。
也就是在這時候，青州的情況也傳入了東灘，周世奇頓時整個人像被抽乾了精氣神，根本顧及不到成衣的事，他整頓事務，全身心的撲在接應周立遠夫婦的事情上，他深知青州商會的倒塌意味著什麼，比商會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父母的性命。
譚小勇和穀梁晴光將事情告知鳳凰羽的時候，鳳凰羽並未表露出多大的震驚，她早知事情絕不可能如此風平浪靜，但以這種方式回擊她，她還是覺得龍九川下手輕了。
師妹，你是不是早有預料？穀梁晴光見鳳凰羽波瀾不驚，不禁開口問道。
鳳凰羽微微笑了笑，對譚小勇道:小勇，你過來……
譚小勇上前附耳傾聽，待聽完之後，不由一愣，反問道:姐……這樣真的可以？
鳳凰羽點了點頭，道:去辦吧！
譚小勇看她一臉的沉著自然，不禁滿臉疑惑，她跟九爺這樣爭鋒相對，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