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禦世 第702章 鏽蝕的真相與傲慢的稅吏
粗暴的砸門聲和嗬斥如同冰冷的雨水，澆滅了莉亞眼中剛剛因為與兩位神秘旅人交談而升起的一絲光亮。她瘦小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那雙毛茸茸的耳朵緊緊貼在頭皮上，尾巴也無力地垂落在腿邊。
“對……對不起，我……我得去……”她語無倫次，臉色蒼白，幾乎不敢看林楓和蘇婉晴的眼睛，轉身就想下樓去麵對那不可避免的困境。
“等等。”林楓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莉亞焦躁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蘇婉晴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莉亞緊繃的肩膀，柔聲道：“彆怕，我們和你一起去看看。”
莉亞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驚慌：“不，不行！稅務官……他們很凶，還會找麻煩！不能連累你們……”
林楓已經走到了門口，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放心，隻是看看。我們是旅人，對這裡的……風土人情，很感興趣。”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莉亞無法理解也無法拒絕的從容。她遲疑地看著這兩位氣度非凡的陌生人，最終咬了咬下唇，默默跟在了後麵。
樓下所謂的“店麵”，其實隻是一個狹窄、堆滿了各種曬乾草藥、礦物粉末和簡陋玻璃器皿的前廳。空氣中混雜的藥草味，此刻卻被門外傳來的不耐煩的咒罵聲汙染。
林楓拉開那扇看起來並不結實的木門。
門外站著三個男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帶有銅紐扣的深藍色製服、肚子微凸、下巴抬得高高的人類男子，手裡拿著一個記錄板，臉上寫滿了倨傲與不耐煩。他身後跟著兩名穿著類似但更簡陋製服、腰佩短棍的隨從，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屋內。
“磨磨蹭蹭的狐狸崽子……”為首的稅吏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因為他看到了開門的並非預想中那個怯懦的狐女，而是一個氣度沉穩、衣著奇特的東方男子，以及他身後那位容顏絕麗、氣質空靈的女士。這兩人與這貧民區的破舊藥劑店格格不入，彷彿鳳凰誤入了雞舍。
稅吏的囂張氣焰不由得一窒，但長期的優越感讓他迅速恢複了常態，用帶著濃重口音的通用語嗬斥道：“你們是誰？莉亞呢？讓她出來！拖欠帝國的稅款，誰也保不住她！”
莉亞怯生生地從林楓身後探出半個身子，聲音細若蚊蚋：“馬洛裡大人……我，我這個月的收入真的不夠……”
“不夠？”馬洛裡稅吏嗤笑一聲，用記錄板不耐煩地敲打著門框，“每個異族商戶都是這套說辭！規矩就是規矩，十個銀克朗，一個子兒也不能少！拿不出來，就跟我去治安所走一趟，用你的工坊抵債！”
他身後的一個隨從不懷好意地補充道：“或者，你這身皮毛也能值幾個錢。”
莉亞嚇得渾身一縮，幾乎要哭出來。
林楓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馬洛裡和他身後的隨從，最後落在了馬洛裡那隻因為長期敲打門框而有些微微變形、指關節略顯粗大的手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動。
“這位大人，”林楓開口了，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現場的嘈雜，“你最近是否常感手指晨僵，活動後稍緩，但陰雨天便會加重，且腕部時有刺痛？”
馬洛裡正準備繼續發作的嗬斥猛地噎在了喉嚨裡。他愕然地看著林楓，下意識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指，臉上閃過一絲被說中的驚疑。“你……你怎麼知道？”
林楓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淡淡道：“夜間腰背痠痛，輾轉難眠，尤其以骶部為甚，彷彿有鏽蝕之感深入骨髓？”
馬洛裡的臉色徹底變了，之前的倨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和隱隱的恐懼。他這毛病找過好幾個醫生，都說是“風濕”，吃了不少藥卻收效甚微，痛苦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陌生的東方人，僅僅看了他幾眼，竟然說得分毫不差！
“你……你是醫生？”馬洛裡的語氣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恭敬和急切。
“略通歧黃之術。”林楓微微頷首，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莉亞工作台上那些草藥，“莉亞藥劑師正在幫我配置一種緩解此類症狀的藥劑，其中幾味主藥頗為稀有，價格不菲。所以，她這個月的資金確實有些周轉不靈。”
林楓的話半真半假，卻瞬間扭轉了局麵。
馬洛裡看看林楓，又看看一臉懵懂的莉亞，再想想自己那折磨人的病痛，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臉上擠出一個近乎諂媚的笑容：“原來……原來是這樣！是我魯莽了，打擾了大師配藥！稅款……稅款的事好說，可以寬限，寬限幾日！”
他身後的兩個隨從也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不過，”林楓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了一些，看向馬洛裡，“大人你這‘鏽骨痛’，若不及早根治，恐會逐漸蔓延至全身大關節，屆時行動不便，悔之晚矣。”
馬洛裡冷汗都下來了，連忙躬身：“請大師指點！需要什麼藥材，儘管說！我一定想辦法！”
“藥材莉亞這裡自有準備。”林楓淡淡道，“隻是配製需要靜心，不受打擾。另外，我觀此地方圓數裡，氣息滯澀，水脈中似有沉屙淤積，恐怕與你這‘鏽蝕病’同源。若源頭不除，即便暫時緩解，也易複發。”
他這番話，直接將個人的疾病與區域性的“鏽蝕病”聯係了起來，並且暗示莉亞的研究可能關乎病因。
馬洛裡此刻對林楓已是奉若神明，哪裡還有半分懷疑，連忙保證：“明白，明白！我立刻回去上報！絕不讓閒雜人等打擾大師和莉亞藥劑師！”
他帶著兩個隨從，幾乎是點頭哈腰地退走了，臨走前還狠狠瞪了那兩個隨從一眼，示意他們管好自己的嘴。
狹窄的前廳裡，瞬間恢複了安靜。
莉亞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在做夢。困擾她多時、幾乎將她逼入絕境的稅款危機，就這麼被這位林先生輕描淡寫地幾句話解決了？而且，馬洛裡稅吏那傲慢的家夥，竟然對他如此恭敬？
蘇婉晴走到莉亞身邊，微笑道：“看，問題解決了。”
莉亞回過神來，激動得尾巴都不自覺地快速搖晃起來，她看向林楓，眼中充滿了感激和巨大的好奇：“林先生，您……您真的隻是看看，就看出了馬洛裡大人的病？還有，您說的‘鏽蝕病’同源是什麼意思？”
林楓走到莉亞的工作台前，拿起一小塊她正在研磨的、帶著金屬光澤的礦石粉末，在指尖撚了撚。
“他的病，確實是‘鏽蝕病’的早期表現，隻是症狀較輕，且他身為人類，體質與獸人不同，表現有所差異。”林楓解釋道，“而我說的同源……”
他抬眼，目光彷彿穿透了牆壁，望向外界那轟鳴的蒸汽管道與高聳的煙囪。
“恐怕根源，就出在這座城市引以為傲的‘工業之血’裡。”
真相的迷霧，似乎正在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撥開。而林楓和蘇婉晴，這位異界的巡遊者，已然在不經意間，捲入了這場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