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禦世 第707章 管道下的陰影
莉亞的行動比預想的要快。或許是出於對真相的渴望，或許是被林楓和蘇婉晴展現出的力量所鼓舞，第二天下午，她就帶來了訊息。
她在城西一個充斥著機油、汗水與廉價麥酒氣味的小酒館裡，見到了她的表哥，雷恩。雷恩是一名熊人族，身材高大魁梧，但眼神卻帶著與體型不符的謹慎與疲憊，厚厚的皮毛似乎也掩蓋不住那份長期處於壓力下的萎靡。
當莉亞小心翼翼地提出，希望他能幫忙從淨水廠內部收集一些水垢樣本時，雷恩那雙棕色的熊眼立刻瞪圓了，巨大的手掌下意識地捂住了莉亞的嘴，緊張地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帶著怒氣與恐懼：
“莉亞！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淨水廠那是帝國的心臟之一！私自采集樣本？要是被工頭或者那些人類監工發現，我們整個工程隊都會完蛋！我會被吊銷執照，扔進礦坑直到爛掉！你也會被牽連！”
莉亞用力掰開他毛茸茸的大手，急切地低聲解釋：“雷恩！這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大家！為了所有患上‘鏽蝕病’的同胞！你難道沒看到街上的慘狀嗎？林先生說了，根源很可能就在水裡！”
“林先生？就是你說的那兩個神秘的旅人？”雷恩的眼神充滿了不信任，“莉亞，你太天真了！他們是什麼人？憑什麼相信他們？萬一他們是帝國的探子，故意引我們上鉤呢？”
“他們治好了馬洛裡稅吏的怪病！就在昨天，他們還……”莉亞差點把鐵衛隊長的事情說出來，但想起林楓的叮囑，又硬生生嚥了回去，隻能堅持道，“他們是很厲害的醫生！雷恩，我隻需要一點點，就從你們檢修時最容易接觸到的、不那麼起眼的排水口或者過濾器外殼上刮一點就好！求你了！”
雷恩看著表妹幾乎要哭出來的倔強臉龐，又想起自己那因“鏽蝕病”而早早離世的母親，以及隊裡幾個同樣開始出現關節不適的老夥計，內心劇烈地掙紮著。他那顆被現實磨礪得有些麻木的心，終究還是被同胞的苦難和親情的懇求觸動了一絲。
他灌了一大口劣質麥酒，重重地將木杯砸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引得旁邊幾桌醉醺醺的獸人工人瞥來幾眼。
“……什麼時候要？”雷恩的聲音沙啞，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莉亞心中一喜，連忙道：“越快越好！你們下次進淨水廠是什麼時候？”
“明天……明天下午，我們隊負責檢修北區第三過濾車間的外圍冷凝回水管線。”雷恩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那裡監控少一點，但也不是絕對安全……我隻能說試試看，如果情況不對，我立刻放棄。”
“足夠了！謝謝你，雷恩表哥！”莉亞激動地抓住他粗壯的手臂。
雷恩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量大得讓莉亞微微吃痛，他的眼神異常嚴肅：“莉亞，聽著！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管結果如何，以後都彆再摻和這種危險的事情了！那些大人物們的遊戲，我們玩不起！”
……
與此同時，在莉亞那狹小的藥劑店裡，林楓和蘇婉晴並未閒著。
通過神念對城市能量流動的持續感知，尤其是對淨水廠那個方向的重點關注，他們發現了一些規律。淨水廠並非鐵板一塊，其龐大的係統在日夜不停的運轉中，會產生一些極其短暫的能量波動“低穀”或“盲區”。這些盲區通常發生在不同過濾係統切換、或者某個大型裝置進行週期性維護的瞬間，持續時間可能隻有十幾秒甚至幾秒。
“如果能準確把握這些時間點，配合雷恩的內部接應，或許不需要他冒險深入，我們就能直接隔空取樣。”蘇婉晴分析道。
林楓點頭表示讚同：“不僅如此，那個‘鏽蝕穀’也值得一探。那裡的毒素富集度最高，是無可辯駁的證據。”
兩人的神念如同無形的勘探者，早已悄然掠過城外的鏽蝕穀。那是一片死寂的荒蕪之地，土地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白色，寸草不生，連岩石都彷彿被某種力量侵蝕得疏鬆易碎。山穀中堆積著如小山般的灰白色淤泥，散發著淡淡的刺鼻氣味，其中蘊含的惰性金屬毒素濃度，遠超城市供水千百倍。
“那裡有微弱的生命反應……”蘇婉晴忽然微微蹙眉，“不是植物，也不是動物……更像是一種……在極端環境下變異了的……菌類？”
她的星空共鳴體對生命形態的感知尤為敏銳，能察覺到在那片死寂的毒素淤泥深處，有一些極其微小的、頑強生存著的、以吞噬那些惰性金屬毒素為生的奇特微生物。它們的存在本身，或許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證據，甚至是……未來解決毒素問題的潛在鑰匙。
就在林楓和蘇婉晴規劃著下一步行動時，林楓的神念再次捕捉到了一絲異樣。這一次，並非來自淨水廠或鏽蝕穀，而是來自鐵衛軍營。
一股壓抑的、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躁動情緒，正在軍營的某個角落凝聚。其中，就有隊長霍克的氣息，他的情緒中充滿了憤怒、失望，以及一種下定決心的決絕。
“看來，霍克隊長那邊，進展似乎不太順利，或者說……他發現了更令人憤怒的事情。”林楓緩緩說道。
蘇婉晴也感知到了那股不祥的預兆，輕聲道：“我們要插手嗎？”
“再等等。”林楓目光沉靜，“讓子彈再飛一會兒。有時候，必要的陣痛，才能催生真正的變革。”
夜幕再次降臨，鐵爐堡在蒸汽與燈光的交織中，彷彿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其體內，不同的暗流正在加速奔湧。莉亞的期待，雷恩的恐懼與決心，淨水廠的秘密，鏽蝕穀的微生物，以及鐵衛軍營中壓抑的怒火……所有線索，都如同上緊了發條的齒輪，哢噠作響，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
而林楓與蘇婉晴，這兩位超然的觀察者與參與者，正靜靜地站在風暴眼的邊緣，等待著最佳時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