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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村的留守婦女 第803章 純樸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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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在護士身後,穿上探視服,戴上口罩,腳步沉重地走進了那片充斥著各種儀器滴答聲和報警音的領域。空氣中彌漫著生命與死神拉鋸的緊張感。

很快,他看到了母親。

喬玉英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氧氣管、輸液管,胸口貼著監護儀的電極片。螢幕上跳動的曲線和數字,是她生命仍在掙紮的證明。她的臉色是那種毫無血色的蠟黃,嘴唇乾裂泛白,額角的那塊淤青在病房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她閉著眼睛,眉頭卻微微蹙著,彷彿即使在昏迷中,也在承受著某種痛苦。

誌生一步步走到床邊,看著母親彷彿一夜之間蒼老憔悴了十歲的麵容,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緩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管子,輕輕握住了母親露在被子外麵、布滿皺紋的手。那隻手,冰涼而無力。

「媽……」他開口,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我回來了……誌生回來了……您聽見了嗎?」

他低下頭,將額頭輕輕抵在母親冰涼的手背上,滾燙的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地湧出,灼燒著他的眼眶,也浸濕了母親乾燥的麵板。所有的焦急、恐慌、自責,在這一刻化作了無聲的淚水。他在心裡一遍遍地祈禱,祈禱母親能闖過這一關,祈禱他們這個曆經波折的家,不要再承受更多的風雨。

誌生剛從u病房出來,身上還帶著那股消毒水和藥物混合的冰冷氣息,口袋裡的手機就再次震動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臉上過於外露的情緒,纔拿出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簡鑫蕊」。

他走到走廊相對安靜的窗邊,接起了電話。

「誌生,」電話那頭,簡鑫蕊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關切,「阿姨的情況怎麼樣?你到了嗎?」

「到了,剛進去看過她。」誌生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醫生說已經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他頓了頓,那個詞說起來依然沉重,「心肌壞死麵積不小,病情比較嚴重,後續需要長期靜養和康複,而且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消化這個資訊。隨即,簡鑫蕊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卻也難掩沉重:「脫離危險就好……沒生命危險就是最大的萬幸了。」

「阿姨的身邊怎麼樣?」誌生問。

「我媽知道實情後,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幸好有魏然每天陪著她,給她做心理安慰。」

這句話說完,兩邊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誌生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哽咽的吸氣聲。

「鑫蕊?」他試探地叫了一聲。

「……嗯,」簡鑫蕊應著,聲音卻比剛才低啞了幾分,帶著一種努力壓抑卻仍泄露出來的傷心,「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到,阿姨跟我媽,年紀其實差不多大……」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誌生瞬間明白了她未儘之語中蘊含的複雜情感。那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憫,一種看到同齡長輩生命如此脆弱而產生的恐慌,或許,還有一絲對她自己母親、對她和誌生之間未來的某種隱憂。這種情緒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真實而觸動人心。

誌生心裡那根因為母親病危而緊繃的弦,似乎被簡鑫蕊這帶著哽咽的話語輕輕撥動了一下,泛起一陣酸澀的共鳴。他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

「彆太擔心,」他放柔了聲音,安慰道,儘管他自己也需要安慰,「醫生說了,隻要好好養著,還是有希望恢複的。你……你也多陪陪你媽媽。」

「嗯,我知道。」簡鑫蕊輕輕應道,聲音依舊有些悶,「你……你在那邊也要注意身體,彆太累著了。阿姨那邊需要什麼,或者你有什麼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謝謝你,鑫蕊。」誌生真誠地說。在她自己情緒也受到觸動的時候,她依然記得關心他,這份心意讓他感到溫暖。

「那……你先忙吧,照顧好阿姨,也照顧好自己。」簡鑫蕊輕聲說完,便掛了電話。

誌生握著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站在原地,望著窗外醫院院子裡略顯春意的景色,心頭五味雜陳。母親的病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將他原有的生活節奏和情感糾葛都打亂了。簡鑫蕊適時的關心和理解像風雨中的一處避風港,但她那句未儘的傷感,卻又像一根細微的刺,悄無聲息地紮在他心裡,提醒著他生活中那些無法忽視的、關乎責任與未來的沉重議題。

他甩了甩頭,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現在,最重要的,是守在母親身邊,陪她渡過這個最難熬的關口。他轉身,朝著u門口那盞依舊亮著的紅燈,以及守在門口、同樣憂心忡忡的明月和老李頭走去。

曹玉娟看到誌生從病房裡出來,想到去南京時誌生和簡鑫蕊帶給明月的委屈,她一下子把臉轉了過去。

明月站了起來,問道:「媽醒了沒有!」

「沒有,醫生說媽脫離了危險。以後隻要好好的調養,就能康複!」

明月聽誌生這麼說,才把一顆心放下。

「誌生,你吃飯了嗎?」明月問道,誌生纔想起還沒吃飯,劉曉東送他過來,中午也沒吃飯,誌生一看時間,快到晚飯時間了。說道:「我接到你的電話就往回趕,把吃飯都忘了。劉曉東送我回來,也沒來得及吃飯,真的……」

其實誌生不知道。明月和老李頭曹玉娟都沒吃飯!

喬玉英的病情終於暫時穩定下來,監護儀上起伏的數字和曲線雖然依舊脆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樣頻頻拉響刺耳的警報。醫生從u裡出來,對著圍上來的幾人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許多:「病情暫時控製住了,接下來需要絕對靜養。你們留一個人在這裡守著就行,其他人可以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誌生緊繃的肩背終於鬆懈了幾分,強烈的疲憊感和饑餓感隨之襲來。他看向臉上寫滿擔憂和憔悴的明月,又看了看一直默默守在旁邊,彷彿紮根在走廊長椅上的老李頭。

「明月,李叔,曹玉娟」誌生開口,聲音因為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和少許脫水而沙啞,「媽這邊暫時沒事了,醫生也說需要靜養。我們先去附近吃點東西吧,從中午到現在都滴水未進。」

明月點了點頭,她確實感到一陣陣頭暈眼花的虛脫。曹玉娟雖仍板著臉,但也沒出聲反對,隻是刻意不看向誌生。

誌生走到老李頭麵前,微微彎下腰:「李叔,走吧,一起去吃點。您也守了大半天了。」

老李頭抬起那張布滿皺紋、此刻更顯滄桑的臉,眼神卻異常堅定地望向u那兩扇緊閉的門。他搖了搖頭,乾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你們去,我不餓。我就在這兒守著玉英。」

誌生愣了一下,試圖再勸:「李叔,醫生都說暫時穩定了,您守著也進不去。吃點東西纔有力氣繼續照看我媽啊。」

「不去。」老李頭的回答乾脆利落,他甚至將身體往長椅深處挪了挪,後背更緊地貼住了冰涼的牆壁,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紮根於此的姿態,「我在這兒,心裡踏實。萬一……萬一裡麵有個什麼動靜,我也能第一個聽見。」

明月也走過來輕聲勸道:「李叔,誌生說得對,您不吃點東西身體會垮的。」

老李頭隻是擺手,目光依舊牢牢鎖在u的方向,喃喃道:「她一個人在裡麵,我不放心……你們快去吧,給我帶個饅頭回來就行。」

誌生看著老李頭那花白的頭發在走廊燈光下顯得有些淩亂,看著他眼中那份近乎固執的擔憂,心裡明白,這不是客套,而是一種深植於心的牽掛和守護。這份情誼,沉重而質樸。

他不再勉強,點了點頭:「那好,李叔,我們快去快回,給您帶點熱乎的飯菜。」

老李頭「嗯」了一聲,算是回答,視線卻未曾偏移分毫。

誌生歎了口氣,帶著明月和依舊冷著臉的曹玉娟向醫院外走去。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望去。

空曠寂靜的走廊裡,燈光冷白。老李頭獨自坐在那條綠色的長椅上,佝僂著背,雙手交握放在膝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固執地守在那扇象征著生死界限的門外。他那並不寬闊的背影,在此刻,卻彷彿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隔開了外界的紛擾,將所有的心神都傾注在了門內那個尚未脫離危險的老伴身上。

誌生心頭一酸,迅速轉回頭,加快了腳步。他知道,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唯有時間,和門內那人平安的訊息,才能讓門外這顆固執而焦慮的心,稍稍安放。

劉曉東坐在車子裡,誌生請他去吃飯。劉曉東說自己剛吃過了,就不去吃了,曹玉娟一看,就還在明月誌生和自己三個人,也說暫時不餓,剛剛吃了點東西,明月知道曹玉娟的想法,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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