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攘諳儀mm8V渙倉 028
沈硯遺世而獨立
板車上油布遮擋,李月蘭把一小瓶雙氧水倒在乾淨的棉紗上,輕輕按在謝秋芝手肘破皮處。
“嘶——”
刺痛像細針猛地紮進骨頭縫裡,謝秋芝咬唇,還是漏出一聲短促的嗚咽。
那聲音軟而尖,穿過單薄油布,遙遙落進沈硯耳中。
他原本負手站在自己的帳外,目光放空,等著展風收拾行囊。
這聲壓抑的痛呼傳來,讓他下意識地眉頭一蹙,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向那輛簡陋的板車方向。那聲音裡包含的細微痛苦,讓他心頭莫名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彷彿平靜的水麵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
他並非心硬之人,隻是身處其位,見過的苦難太多,早已習慣將情緒深藏。
但這聲來自一個半大孩子的痛呼,卻意外地牽動了他一絲心緒。或許是這逃荒路上的艱辛,讓那聲音顯得格外脆弱。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向板車,轉而對著正在忙碌的展風沉聲道:“動作快些,收拾好了我們也好早些啟程。”
展風聞言,手下動作更快了幾分。
風掠過,吹動他深青色的衣擺,顯得他遺世而獨立。
另一頭,謝老太被官差像拖死狗似的拽到隊伍末尾,鞋掉了一隻,灰白的亂發披散下來,沾滿了泥和草屑。
她撲騰著想掙開,可差役的刀背就敲在她肩胛上,疼得她佝僂成一團。
她胸口急促起伏,喘得跟風箱似的,膝蓋在砂石地上磨破了皮,滲出血絲,火辣辣地疼。謝老漢跟在後頭,被差役推搡得踉蹌,老寒腿一抽一抽,幾乎跪倒。
謝廣金和謝廣貴更狼狽,被差役一人一腳踹在屁股上,摔了個狗啃泥,鼻子磕得通紅,血順著嘴角往下淌。
謝老太臉色漲紫,繼而慘白,眼珠子瞪得幾乎脫眶,裡頭翻滾著恨、羞、懼。
她活了六十多年,在村裡撒潑打滾從沒吃過虧,如今卻被小輩和官差當眾按在地上摩擦,裡子麵子全碎。
她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嘶啞聲,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
謝老漢縮著脖子,嘴唇直哆嗦,心裡又怕又悔:早知道不跟著老太婆鬨,要不是以後還要仰仗大舅哥,他是真不想跟著去丟人現眼。
謝廣金捂著流血的鼻子,眼神躲閃,心裡也把謝老太罵了個遍:要不是她貪心,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謝廣貴更慘,褲襠濕了一小片——真嚇尿了。
看到官差走遠後。
謝老太猛地抬頭,灰白的亂發下,一雙眼睛像淬了毒的針。
她咬得牙齒咯吱響,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謝廣福——小畜生!等到了京畿道,看我不叫我哥把你們一家子骨頭都碾碎!”
她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摳進泥土,抓起一把沙石,像抓住複仇的利刃,“到時候,我要你們跪著把老虎肉、把銀子、把老孃的體麵,一樣一樣給我吐出來!”
前往汝陽府的官道上,塵土飛揚。
逃荒的隊伍已經連續趕了三天的路,烈日炙烤著龜裂的土地,連風都是滾燙的。
謝家村的村民們拖著疲憊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挪,每個人的嘴唇都乾裂起皮,眼睛裡布滿血絲。
這三天裡大多數村民都把老虎肉吃完了,家裡帶的乾糧也所剩不多。
謝秋芝一家也把老虎肉烤成肉乾裝在布袋裡,以備不時之需。
謝鐵匠得了老虎肉之後,整個人神采奕奕的,連他家老母親也精神了不少,不用再背著走路了。
由王氏和謝鐵匠扶著趕路,謝裡正的兩個小孫子已經和謝秋芝、謝文打成一片了,每日秋芝姐姐長,小文哥哥短的叫著。
謝秋芝和謝文也沒再坐著板車,而是幫忙一起推著板車走,謝鋒和謝廣福笑著趕他們去玩,他們又跑到前麵的裡正家的板車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