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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心 第六十四章路漫漫其修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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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其修遠兮

冇有帝丹的日子,漫長而乏味。終於,十年後,臻歆寄出了最後一封信。這一次終於等來了心心念念地回覆:帝丹說他身體已好,要送他一份禮物。消失經年,他帶來的“禮物”,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絢爛至極的牡丹花海!

那封信箋,卻與這盛大的禮物形成刺目的反差。寥寥數語,字跡甚至帶著幾分醉意朦朧的潦草與隨意:“再不出現,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子了……天上這日子,過得寡淡無趣……甚是想念……”

直到此刻,站在冥府的忘川河邊,臻歆才恍然大悟!那時的帝丹,每一天該是怎樣的煎熬。他終於明白,為何帝丹後來對他愈發陰晴不定,對三厚宮的弟子愈發疏離,從此……再不肯承認半分對他的心意。

回憶的浪潮驟然退去。那些是非對錯,早已糾纏不清,難辨黑白。後來……自己不也將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嬉笑玩伴一個個由著他打發,最終隻剩下他一個了嗎?冇辦法啊……喜歡上的那個人,偏偏就是個醋罈子!他總像防賊一樣,生怕自己被人拐跑了。多看了旁人一眼,多對旁人笑了一會兒,都夠他悶悶不樂好久。可即便他佔有慾這般霸道強勢……臻歆還是心甘情願地舍了萬物,隻留他一人相伴身側。

誰叫這人……連吃醋的樣子,都那麼討自己喜歡呢!

忘川河水嗚咽的流淌聲,重新湧入臻歆的耳中。他此刻的語氣,平靜得近乎超脫,如同看破紅塵的僧人:“你大可去告訴他……我對他,就是從未安過好心。天性便是如此薄情。是愛是恨……由他自便。”

同瑞華爭辯那些陳年舊事,早已毫無意義。若要分辨是非,他也隻會對著帝丹一人分說——這本就是隻屬於他們兩人的恩怨糾葛,容不得外人置喙。

瑞華卻被臻歆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夠嗆!若非顧念帝丹,他真想立刻將這混賬押上判決台,嚐遍天庭酷刑!可他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怒火,聲音恢複了天帝應有的冰冷威儀:“作為瑾年的兄長,我對你……或許有虧欠之處。但作為天帝,你必須為你縱火燒燬仙宮、偽造判決書這兩樁大罪付出代價!待我回返天庭,即刻降旨——廢除你臻歆神君仙銜,除名於天庭仙錄。”

“哦?”

臻歆聞言,唇角竟勾起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這神仙……我早做膩了。多謝陛下……成全。”

“你——!”

瑞華終於忍無可忍,怒斥道:“朽木不可雕也!”

臻歆回眸,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鋒芒,語氣竟帶了幾分屬於靈狐的輕快:“你師弟纔是那根不開竅的朽木。我嘛……可是天地間最靈慧的狐貍。”

言畢,他再不遲疑,決然轉身,踏上了奈何橋。

“當真見死不救?”

瑞華的聲音帶著最後的質問,追向那決絕的背影。

奈何橋已行過半程,魂魄再無回頭路。臻歆的身影融入前方茫茫的黑暗,隻有一句輕飄飄的話語隨風傳來,冷硬如鐵:“欠他的,我已還清。憑什麼……要我去見他?”

“你就是吃定他了!是不是?”

瑞華對著黑暗怒吼。

迴應他的,隻有忘川水永恒的嗚咽。臻歆的身影,已徹底消失在濃得化不開的幽冥深處。目睹這敢對天帝如此“端架子”的前神君,周遭的鬼官們無不嚇得冷汗涔涔,大氣都不敢出。

“一群廢物!”

瑞華遷怒地掃視著噤若寒蟬的鬼官,厲聲嗬斥,“還不快去給我查,看看這傢夥投身哪一道去了?保佑千萬彆是螞蟻魚蝦纔好。養你們這些鬼官,除了擺排場,還能有什麼用?倒忘了……如今的他已是無牽無掛,倒真不需要什麼排場造勢了。”

誰願意待在盛怒的天帝身邊?那沛然的仙氣和駭人的怒火,足以讓鬼魂都魂飛魄散!鬼官們瞬間如蒙大赦,一鬨而散。

瑞華獨自站在陰冷的橋邊,望著臻歆消失的方向,緊鎖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他低聲自語,帶著一絲洞悉後的瞭然:“‘憑什麼要我去見他’?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要讓他自發地來尋你?瑾年這‘情敵’的牌,打出來效果果然不錯……好了好了,這下我那一根筋的師弟……還有得救。師傅他老人家……也該放心了。”

不多時,一名鬼官戰戰兢兢地出現在百米開外,聲音打著顫稟報:“啟……啟稟天帝……是、是凡間,臻歆神君……投身凡間去了。”

“投身凡間為人了?”瑞華眼中瞬間迸發出明亮的光彩。果然,他果然冇有理解錯臻歆那最後一句話的弦外之音!他端足了天帝的威嚴架勢,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天威,高高在上地追問:“是男是女?家住何方?何時出生?”

那鬼官嚇得幾乎要縮進地裡,聲音抖得更厲害了:“回、回陛下……臻歆神君用了極其高明的障眼法……萬千幻影投向人間各處……下、下官們……實在查不到具體方位啊!”他心裡哀嚎:這位爺修為深不可測,能勉強追蹤到是投入了凡間,已經是鬼界上下拚了老命的結果了。

“罷了!罷了!”

瑞華不耐煩地揮揮手,嘴角卻勾起一抹如釋重負的笑意,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讓他自己找去,總比……一直以為那人死了,要好上千百倍。”

十八載光陰,輾轉人間。

帝丹的身影穿梭於南北,足跡踏遍山河,尋覓著那個刻入骨髓的身影。他見過太多形似臻歆的麵孔,有些甚至宛如複刻。每一次相似容顏的出現,都會讓他心跳驟停,腳步遲滯——然而,這遲滯的時間卻越來越短。他知道,這都是臻歆的報複,報複他當初的“認錯”。

臻歆在投身凡塵時,依舊將那枚象征情意的玉佩拆得七零八落,碎片隨著不同的魂魄投入輪迴。每一個攜帶著一截碎玉降生的凡人,幼時便如臻歆兒時,長成後便如臻歆青年,形貌神韻,彆無二致。可一旦帝丹取走那截碎玉,眼前那令他心魂震顫的幻影便會瞬間消散,露出投胎者原本平凡的麵目。這殘酷的把戲,讓每一次“找到”都變成一場剜心的失望。

近些年,他已如驚弓之鳥。隻要瞥見一絲臻歆的影子,便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奪玉。為此,他不知揹負了多少罵名與怨恨。時至今日,他已集齊九截碎玉,加上當年從臻意頸間取回的那一截,終於能將那枚象征過往的玉佩拚湊完整。這本該是值得欣喜的時刻,他卻隻感到刺骨的冰冷與疲憊——這九人之中,冇有一個是真正的臻歆。

江南,總是這般婉約、如待字閨中的少女,聘聘婷婷,引人遐思。“煙雨朦朧”彷彿是為她量身定製的詞藻。今日的天氣,便格外應景。

細雨如絲,無聲浸潤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巷。楊柳岸邊,曉風拂過,翠綠的柳枝如纖纖玉手,在氤氳水汽中輕輕搖曳。小橋流水,粉牆黛瓦,勾勒出一幅流動的水墨。帝丹撐著那把舊日的大油紙傘,獨立於一座小小的石拱橋頂。他找遍了所有能踏足的山川陸地,披星戴月,馬不停蹄,足跡遍佈人煙所至的每一個角落——除了那廣袤無垠、人跡罕至的深海。然而,依舊是顆粒無收。他早該知道,臻歆……絕不會讓他輕易找到。

心力交瘁到了極致,帝丹的眼神透著深重的迷茫,失神地望著江上浩渺的煙波。他隻是太累了,需要在這熟悉的景緻中稍作停歇,喘息片刻,然後繼續踏上那似乎永無儘頭的尋覓之路。他望著細密的雨簾,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被雨聲吞冇:

“十八年了……人間這個年紀的少年,許多都已娶妻生子了吧?瑞華師兄帶話說……你說……隻要我肯找到你,‘嫁’給你,你就原諒我……可我連你在哪裡都不知道……要怎麼‘嫁’?莫非……他帶來的話全是騙我的?你根本……就冇打算見我?甚至……你根本就冇來這人間?!可我問了那些鬼官,他們也確認見證了你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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