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妹妹被賣,我轉身打敗極品奶奶 287
磚窯煙火暖
磚廠的煙筒剛冒起晨霧,鄰鎮的車老闆就趕著空車來了,車輪碾過結著薄霜的土路,“咕嚕咕嚕”響得老遠。
他跳下車時,正撞見二伯蹲在土坡上篩土,竹篩子搖得“咯吱”響,細土簌簌落在藍布單上,像撒了層麵粉,連風都帶著股土腥味。
“二哥,又篩土呢?”
車老闆搓著手湊過去,撿起塊堆在一旁的青磚,用指節敲得“當當”響,那聲音脆得能傳過半個村子。
“早知道你這磚燒得比石頭還硬,當初我就不漲那兩成價了——現在倒好,我那車天天空著,跑彆處拉的磚要麼裂角,要麼掉渣,客戶都吵著要你家的,我這天天往你這兒跑,油錢都多花不少!”
二伯直起腰,藍布衫後襟沾著層薄土,他捶了捶腰,“哎喲”輕哼一聲,才從懷裡掏出個還冒著熱氣的烤紅薯,紅薯皮烤得焦黑,用粗布巾擦了擦遞過去:
“嘗嘗?剛從窯邊燜的,甜得很。咱這土是羅茜山的‘膠泥骨’,得曬足七天,每天翻三遍,摻三成河沙得用腳踩勻,再用鬆木火燜三天,火候差一點都不行,能不結實?你要是常來拉磚,運費給你按八分算,比去彆處劃算,也省得你來回折騰。”
車老闆咬了一大口紅薯,甜汁順著嘴角淌到下巴,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含糊著應:
“成交!先拉兩車,我那新屋正等著上梁呢,就盼著用你家的磚,住著踏實!”
說著就轉身喊跟車的夥計。
“快!把車倒過去,仔細著點,彆碰壞了磚!”
磚廠的活計越來越稠,二伯的藍皮本子記了一頁又一頁,紙頁邊緣都磨得起了毛。
有回新來的幫工小李圖省事,趁著二伯去拉鬆木,把沒曬透的土往攪泥機裡倒,濕土塊“嘩啦”掉進機器,濺起不少泥點。
二伯剛扛著鬆木回來,一眼就瞅見了——他放下鬆木,幾步衝過去,抓起一把濕土攥在手裡,指縫裡立刻擠出黑水,還帶著股潮氣。
他當即伸手按停攪泥機,機器“嗡”地一聲停了,二伯鐵青著臉,指節敲了敲攪泥機的進料口:
“小李!你過來看看!這土能用來製坯嗎?”
小李縮著脖子走過來,不敢抬頭看二伯。
“把濕土都清出來,一點都不能剩!”
二伯蹲在土堆旁守著,正午的日頭毒得很,曬得他脊梁冒油,藍布衫都貼在了背上,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土裡暈開小圈,他也沒挪窩。
“土不曬透,燒出來的磚是‘啞炮’,看著硬,遇著雨就裂。”
他拿起炭筆,在藍皮本子上重重畫了個紅圈,圈住“土必曬透”四個字,炭筆都快把紙戳破了。
“咱掙的是良心錢,人家蓋房娶媳婦、修學堂,哪樣不是一輩子的事?要是因為咱的磚不結實,房子漏了、學堂塌了,咱對得起誰?耽誤不起!”
小李紅著臉,趕緊拿鏟子把濕土鏟出來攤開,又抱來乾草鋪在旁邊擋著潮氣,此後再不敢偷懶,每天都盯著土堆曬夠時辰纔敢用。
這天李四丫挎著籃子剛走到磚廠,就聽見二伯跟個穿長衫的先生說話,先生是鄰村學堂的周先生,手裡捏著塊碎瓷片,上麵畫著模糊的雲紋,瓷片邊緣都磨圓了。
“二哥,能不能燒些帶花紋的磚?”
周先生把瓷片遞到二伯麵前,聲音裡帶著些期盼。
“孩子們盼著新學堂能亮堂些,有花紋的磚鑲在窗台,孩子們念書時看著高興,說不定都能多認兩個字。就是……知道你一直燒光麵磚,這事兒可能有點難。”
二伯皺著眉翻藍皮本子,紙頁“嘩啦嘩啦”響,都快翻爛了,他指著上麵的記錄:
“你看,咱隻燒過光麵的,方的、長的都有,這帶花紋的……怕不是要在泥裡刻字?可咱沒這手藝啊。”
“能燒。”
李四丫走過去接過話,指尖點在碎瓷片的雲紋上,指甲蓋蹭過瓷片的紋路。
“做個木模子,把和好的泥按進去,壓出花紋再陰乾,最後進窯燒,跟光麵磚的火候一樣就行。我娘以前做麵花,就用木模子壓花樣,道理是一樣的。”
二伯眼睛猛地亮了,拽著她的胳膊就往木匠房走,腳步都快了不少。
“那咱現在就畫樣子!要我說,刻些小樹苗,像孩子們似的,噌噌往上長!再加點雲紋,跟天上的雲似的,看著就有生氣!”李四丫被他拽著走,籃子裡的針線包都晃了出來,她笑著把東西塞回去:
“彆急啊二伯,先畫好圖樣,再找木匠師傅,得做得精細點,花紋纔好看。”
張浩找的木匠二姐夫連夜趕工,油燈亮了大半夜,木模子刻得精緻——雲紋卷著邊,像真的飄在天上,小樹苗的枝椏都帶著韌勁,連葉子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試燒那天,二伯比燒第一窯磚還緊張,隔半個時辰就往窯裡瞅,窯裡的煙嗆得他直咳嗽,眼淚都出來了,也捨不得挪開,手裡還攥著塊濕泥,時不時捏一捏,感受濕度。
開窯時,窯工剛把窯門撬開條縫,二伯就湊了過去,熱氣撲得他滿臉通紅。
第一批花紋磚碼得整整齊齊,磚色是溫潤的青灰色,雲紋像浮在磚上,小樹苗的影子清清爽爽,用手摸過去,紋路還帶著點粗糙的質感。
二伯捧著塊磚就往鄰村跑,腳步又快又穩,生怕把磚碰壞了。
學堂的孩子們正趴在牆頭盼信,見二伯來了,“呼啦”一下圍上來,小手指摸著磚上的紋路,嘰嘰喳喳地喊:
“這是小樹苗!跟我一樣高!”
“還有雲呢,像昨天天上的雲!”
二伯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把磚舉得高一點,讓每個孩子都能看見:
“等燒夠了磚,給你們鑲滿窗台,再在門樓上也鑲幾塊,讓學堂比鎮上的戲台還好看!到時候你們坐在屋裡念書,看著這些花紋,多有精神!”
孩子們拍著手笑,聲音脆生生的,飄得老遠。
轉過年開春,狀元鎮的學堂先蓋好了。
李四丫特意讓匠人把花紋磚嵌在窗台,陽光照過來,磚上的小樹苗像活了似的,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影,風一吹,影子還跟著晃。
門口的花壇裡,二伯栽了些蜀葵籽,他蹲在花壇邊,用手把土扒勻,說:
“這花潑辣,不用怎麼管就能長一人高,孩子們夏天能在花蔭下背書,涼快。”
他每天收工都要去學堂轉一圈,用粗糙的手掌摸窗台的磚,看看有沒有損壞,又扒開花壇的土看看籽發沒發芽,嘴裡唸叨:
“等蜀葵開了花,紅的、粉的,映著磚上的小樹苗,多精神。
孩子們看著高興,念書也更有勁。”有次他發現一棵蜀葵苗被風吹倒了,趕緊找了根小木棍,小心翼翼地把苗扶起來,還用繩子輕輕綁好,又澆了點水,蹲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才走。
有天夜裡落了場小雪,雪花飄得又細又密,李四丫披著棉襖去磚廠拿忘在那兒的針線籃,遠遠看見窯邊亮著盞馬燈,昏黃的光在雪地裡晃。
走近了才見二伯正往棚子裡挪柴火,他彎著腰,抱著一捆柴火,棉襖上落滿了雪,像裹了層糖霜,眉毛上都結了白霜。
“二伯,這麼晚了咋還沒歇?”
李四丫趕緊走過去,伸手幫著抱柴,柴禾上的雪化了,打濕了她的袖口,涼絲絲的。
“雪片子密,怕柴火受潮,明天燒窯就不好燒了。”
二伯搓著凍紅的手,指關節腫得像小蘿卜,他哈了口氣,白氣在燈影裡散開,
“學堂還等著磚蓋門樓呢,耽誤一天,孩子們就少一天見新門樓的盼頭。
我多挪點柴火進棚子,明天一早就能燒窯,趕早不趕晚。”
馬燈的光落在兩人身上,雪在腳邊簌簌化了,竟不覺得冷。
李四丫望著遠處學堂的輪廓,青磚在雪地裡泛著溫潤的光,忽然覺得,這磚廠的煙火氣裡,藏著比金磚更金貴的東西——是二伯本子上那些紅圈,是孩子們摸花紋磚時的雀躍,是蜀葵籽在土裡悄悄拱動的勁兒,還有二伯這股子為彆人著想的熱乎勁兒。
開春後蜀葵真的長起來了,順著磚牆往上爬,紅的、粉的花綴了滿枝,風一吹,花瓣輕輕晃,像小姑孃的裙擺。
孩子們在花蔭下背書,聲音脆得像咬碎了冰糖,有的孩子還會指著磚上的小樹苗,跟同伴比誰認的字多。
二伯站在學堂門口,藍皮本子已經記滿了,最後一頁上寫著“蜀葵花開,磚窯火旺”八個字,字寫得歪歪扭扭,卻透著股高興勁兒。他摩挲著紙頁,忽然對著磚廠的方向笑了——那裡的煙筒正冒著新煙,淡青色的煙在風裡飄,像在跟學堂的讀書聲應和,把日子熏得又暖又香。
不遠處,車老闆的車又到了,他隔著老遠就喊:
“二哥!再拉五車磚!鄰村也要蓋學堂,指定要你家的花紋磚!”
二伯笑著應:“好嘞!保證明天一早就給你裝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