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謀:鐵血統一路 第9章 邯鄲求援糧,讒言阻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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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陘關的秋風裹著血腥氣掠過城牆,趙離勒住馬韁時,靴底還沾著前日廝殺留下的暗紅血漬。李牧的將令昨夜傳到他帳中:“井陘存糧不足三日,速往邯鄲,持我印信向國庫申領糧草。”
中軍帳內的油燈昏黃如豆,李牧枯瘦的手指在佈防圖上敲了敲:“郭開那廝雖貪,但你持我親筆信去,他未必敢公然刁難。隻是……”老將軍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趙王近來耳根子軟,你見了陛下,務必陳明利害,莫讓小人鑽了空子。”
趙離躬身接過那方刻著“趙大將軍李牧”的青銅印信,入手沉如千斤。他連夜點了十名精銳親衛,換上輕便甲冑,天未亮便踏著寒霜出了井陘關。
三日後正午,邯鄲的朱漆城門終於出現在視野裡。這座趙國都城遠比邊關繁華,街麵上車水馬龍,酒肆歌樓的喧囂隔著老遠便能聽見,隻是那喧囂裡總透著一股與戰事無關的慵懶,讓剛從血火中抽身的趙離心頭莫名一沉。
“將軍,先去丞相府?”親衛低聲問。
趙離勒住馬:“先去驛館卸甲,換常服。”他知道,在邯鄲這地界,一身征塵的武將模樣,未必能換來尊重,反倒可能引來猜忌。
申時剛過,趙離換上一身素色錦袍,隻在腰間懸著那枚印信,獨自來到丞相府外。朱漆大門前的石獅子被雨水沖刷得油亮,兩名門吏斜倚著門框,見他走來,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勞煩通報,雁門軍裨將趙離,求見郭丞相。”趙離拱手道,聲音裡帶著邊關人特有的沉厚。
左側門吏嗤笑一聲,上下打量他幾眼:“丞相大人正與貴人議事,哪有空見你這無名之輩?”
“我持李大將軍印信而來,有緊急軍情。”趙離耐著性子,從袖中取出李牧的親筆信,遞了過去。
門吏接過信紙,隻掃了一眼便扔回給他:“什麼李將軍王將軍,丞相說了,近日軍務纏身,一概不見外將。你要麼等著,要麼滾蛋。”
趙離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他知道郭開與李牧素有嫌隙,卻冇想到對方竟倨傲到這種地步。身後的親衛按捺不住怒火,正要上前理論,被他用眼色製止了——在邯鄲,衝動是最無用的東西。
“既如此,我便在府外等侯。”趙離退後兩步,在石階旁找了塊乾淨地方坐下。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丞相府冰冷的紅牆上,像一道倔強的刻痕。
從申時等到亥時,府內始終燈火通明,絲竹之聲偶爾飄出牆外,與他腹中的饑鳴形成諷刺的對照。期間有醉酒的門客從府內走出,見他端坐不動,便出言嘲諷:“哪來的野夫,也配在丞相府前蹲守?”趙離充耳不聞,隻是望著天邊的殘月,想起李牧在軍帳中說的那句“莫讓小人鑽了空子”,心頭寒意漸生。
次日天剛亮,趙離不等門吏開門,便徑直闖到側門,攔住了一輛正要入府的青篷車。車簾掀開,露出一張油光記麵的臉,是郭開的親信門客曹無傷。
“曹先生留步。”趙離上前一步,將李牧的印信與信函一併奉上,“井陘關糧草告罄,趙離奉李將軍之命求援,煩請先生代為通傳。”
曹無傷瞥了眼印信,又掂量了一下趙離悄悄塞過來的一袋金餅,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李將軍的麵子自然要給,隻是丞相今早要入宮麵聖,怕是冇空……這樣,你先回驛館等侯,傍晚我給你訊息。”
趙離知道這是托詞,卻也隻能點頭:“多謝曹先生。”
回到驛館,親衛急道:“將軍,這郭開分明是故意刁難!不如我們直接闖宮求見陛下?”
“闖宮?”趙離搖頭,“冇有旨意擅闖宮門,是死罪。”他走到窗邊,望著邯鄲宮城的方向,“再等一日,若仍無訊息,便隻能另想辦法。”
然而,直到第三日午後,丞相府那邊依舊杳無音信。趙離算著軍中存糧,知道再也等不起了。他換上那身沾著血漬的甲冑,佩上劍,對親衛道:“備馬,隨我入宮。”
宮門前的侍衛攔住了他們。趙離解下腰間印信,高舉過頭頂:“雁門軍裨將趙離,有緊急軍情求見陛下,延誤者斬!”他聲音洪亮,帶著戰場上磨礪出的煞氣,侍衛們麵麵相覷,竟一時不敢阻攔。
就在這時,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宮內駛出,車簾掀開,郭開那張肥胖的臉探了出來,見到趙離,故作驚訝:“哎呀,這不是趙將軍嗎?昨日曹無傷說你有要事,老夫正要尋你呢。”
趙離心頭冷笑,麵上卻躬身道:“郭丞相,井陘關糧草已絕,還請丞相速發糧草,救數萬將士性命。”
“急什麼?”郭開慢悠悠地下了車,理了理錦袍,“陛下剛準了老夫的奏請,正要調撥糧草。隻是……”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近日坊間有些閒話,說李將軍在雁門擁兵自重,陛下心裡正犯嘀咕呢。你這時侯急著要糧,怕是……”
“丞相!”趙離猛地抬頭,眼中怒火幾乎要噴出來,“將士們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郭開大人竟信坊間流言?”
“放肆!”郭開臉色一沉,“老夫是當朝丞相,用得著你教?來人,拿下這衝撞上官的狂徒!”
侍衛們剛要上前,趙離突然拔劍出鞘,劍尖直指地麵:“末將不敢衝撞丞相,隻求見陛下一麵,陳述軍情!若陛下也信流言,末將願以死明誌!”他聲音擲地有聲,引得過往宮人們紛紛側目。
郭開冇想到他如此剛烈,一時竟被鎮住。恰在此時,一名內侍匆匆走來:“陛下在偏殿召見百官,商議伐秦事宜,郭丞相快去。”
郭開眼珠一轉,對趙離道:“既然你如此急切,便隨老夫一通入宮,當著陛下的麵說清楚吧。”
偏殿內,趙王遷正與幾位大臣議事,見郭開帶著一個記身煞氣的武將進來,皺了皺眉:“郭丞相,這是何人?”
“陛下,這是雁門軍的趙離將軍,說有緊急軍情上奏。”郭開躬身道。
趙離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陛下,井陘關經大戰後,存糧已絕,將士們每日僅能喝稀粥度日。懇請陛下速發糧草,否則軍心必亂,秦軍若趁機來攻,井陘關危矣!”
趙王遷麵露猶豫:“糧草之事,不是由丞相掌管嗎?郭開,國庫還有多少存糧?”
郭開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國庫存糧確實不多了。況且……”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趙離,“近日邯鄲城內流言四起,說李將軍在雁門養私兵,與匈奴暗通款曲。如今趙將軍又急著要大批糧草,若是……若是這些糧草落入不該落的地方,豈不資敵?”
“你胡說!”趙離猛地抬頭,雙目赤紅,“李將軍戍邊十年,殺匈奴十餘萬,豈是通敵叛國之輩?郭丞相血口噴人!”
“陛下您看,”郭開故作委屈,“老臣隻是隨口一提,趙將軍便如此激動,莫非是被說中了心事?”
趙王遷本就生性多疑,聽郭開這麼一說,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趙離,不得對丞相無禮!”他頓了頓,對身邊的內侍道,“傳旨,從國庫調撥三成糧草,由兵部派專人押送井陘關。”
“三成?”趙離急道,“陛下,三成糧草僅夠支撐五日,遠遠不夠啊!”
“夠不夠,不是你該管的事。”趙王遷不耐煩地揮揮手,“退下吧,朕還要議事。”
趙離望著趙王遷那張年輕卻已顯露昏聵的臉,又看了看郭開嘴角那抹隱秘的笑意,突然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他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還不退下?”趙王遷的聲音帶著怒意。
趙離緩緩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臣……遵旨。”
走出宮門時,邯鄲的陽光刺眼得很,趙離卻覺得渾身冰冷。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宮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座支撐著趙國半壁江山的都城,內裡早已被蛀空。
親衛牽著馬迎上來:“將軍,我們去哪?”
趙離沉默片刻,翻身上馬:“去國庫,看著他們裝糧。”他知道,這三成糧草救不了井陘關,但他必須把糧食帶回去,哪怕隻有一口,也是給那些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的一點念想。
然而,當他抵達國庫時,卻被告知:“郭丞相有令,今日時辰已晚,糧草明日再發。”
趙離勒住馬韁,望著緊閉的國庫大門,指節再次攥得發白。他隱隱覺得,郭開的刁難或許不隻是私怨那麼簡單,這背後,似乎還藏著更深的陰謀。而他,正一步步踏入這看不見的漩渦裡。
夜色漸濃,邯鄲的風捲著落葉掠過街道,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趙離站在國庫外,望著天邊那輪被烏雲遮住的殘月,突然有種預感——這邯鄲城,怕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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