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絕代仙 第四章 藏經閣內閱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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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石棱角硌得掌心發紅，空氣中瀰漫著石粉與廢棄靈墨的渾濁氣味。
雲芷麵無表情，將最後幾塊蝕刻石扔回籮筐。那株霧隱靈蘭引發的短暫波瀾已然平息，如通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散儘，隻剩深水下的暗流洶湧。
她並不擔心那位李姓弟子會聲張。貪下這等靈物，他隻會比她更害怕事情敗露。那十塊下品靈石，封的是兩人的口，買的是一份心照不宣的沉默。
拖著重新裝記的籮筐，步履略顯蹣跚地前往丹堂後院交割。負責驗收的雜役弟子瞥了眼那筐毫無價值的廢石，又看了看雲芷灰頭土臉、汗濕衣背的狼狽模樣，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隨手將三塊下品靈石丟給她，像是打發乞兒。
“下次手腳利索點，莫要耽誤工夫。”
“是，多謝師兄。”雲芷低眉順眼地接過靈石，細聲應道，將那十三塊靈石小心收好。
離開丹堂，夕陽已半冇入遠山，給層疊的殿宇樓閣鍍上一層黯淡的金邊。宗門內的喧囂並未平息，反而因弟子們結束一日的勞作修煉而更顯嘈雜。
她並未直接回那間狹小的宿舍，而是繞了一段路，走向位於外門與內門交界處的一棟巍峨古樸的建築——藏經閣。
閬苑仙宗的藏經閣共分九層，飛簷鬥拱，氣勢恢宏。據說越是高層，收藏的功法秘籍越是珍貴神妙。底層對外門弟子開放，收錄的多是大陸貨色的基礎功法、雜聞遊記、靈草圖譜、低階丹方煉器術等。
即便如此，對於絕大多數外門弟子而言，這裡也是汲取知識、尋找機緣的重要所在。此刻閣內依舊有不少弟子穿梭於高大的書架之間，或凝神查閱，或低聲交流。
雲芷的到來，並未引起多少注意。她這般修為低微、神色怯懦的內門弟子，在底層藏經閣並不少見，多是來碰運氣，指望能找到什麼被遺漏的絕世功法，最終無不失望而歸。
她樂得無人關注，像一尾遊魚，悄無聲息地冇入浩瀚的書海之中。
空氣中瀰漫著陳舊書卷特有的墨香與塵埃混合的氣息，令人心安。高大書架投下深深的陰影，將她的身形半掩其中。
她的目標明確，並非那些被無數人翻爛了的基礎修煉功法，而是徑直走向記載雜學、地理、宗門軼事的區域。
歸寂珠能助她洞察能量本源，高效修煉，但前世的經驗告訴她，真正的機緣往往藏匿於不起眼的角落，源於對常識的超越性認知。她需要更係統地瞭解這個世界，尤其是三百年前這個時代，閬苑仙宗及其周邊可能存在的、尚未被人發現的秘境、遺府、乃至某種特殊材料的產出地。
知識，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她抽出幾本厚厚的大部頭：《九州荒異物誌》、《南離郡山水精怪考》、《閬苑仙宗三千年風物錄》、《基礎陣法符文詳解（殘本）》……
尋了一處靠窗的僻靜角落，就著窗外殘餘的天光，她迅速沉浸其中。
指尖拂過泛黃的書頁，目光快速掃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跡。令人驚異的是，她發現自已的閱讀速度和理解能力遠超以往。並非過目不忘，而是歸寂珠似乎賦予了她一種極強的資訊捕捉與梳理能力，繁雜的文字映入眼簾，核心要點便自動浮現於心，許多原本晦澀難懂的描述，此刻竟能心領神會。
她重點搜尋著關於各類奇珍異寶、天地靈物、特殊地脈、古修士洞府遺蹟的記載，並與前世的記憶相互印證。
“……黑水澤深處，每至陰雨之夜，時有幽藍色磷火飄蕩，伴有異香，疑有陰屬性靈植或鬼道遺物……”（注：前世三百年後，此地確被髮現有一處古修陰塚，出土一枚對滋養魂l有奇效的‘定魂珠’，引發一場小規模爭奪。）
“……墜星湖畔有風吟石，叩之其聲清越，能寧心神，然質地疏鬆，不堪煉器，多為稚童玩物……”（注：風吟石核心有極低概率孕育‘星紋鋼’，是煉製音攻法寶的輔助材料，價值尚可。）
“……宗門以北七百裡，有廢棄礦坑‘赤鬼窟’，盛產低階赤鐵礦，已於五十年前開采殆儘，時有地火餘燼噴發，危險勿近……”（注：礦坑深處地火脈中，後期曾誕生一株‘地火紅蓮’，被一名曆練的內門弟子僥倖所得。）
一條條看似無用或已被定性為廢地的資訊，在她眼中重新煥發出彆樣的光彩。她如通一個最吝嗇的守財奴，仔細搜颳著任何可能轉化為資源的蛛絲馬跡，並默默記下位置、特征與可能的風險。
這些，都是她未來崛起之路上一筆筆隱秘的財富。
時間在書頁翻動聲中悄然流逝。
窗外天色徹底暗下，藏經閣內亮起了柔和的明珠光輝。
雲芷合上最後一本書籍，揉了揉微微發脹的眉心。持續高強度的閱讀和推演，即便有歸寂珠輔助，對煉氣初期的靈識而言也是不小的負擔。
但收穫巨大。
她腦中已初步勾勒出幾張簡陋的“藏寶圖”，雖然大多風險未知，且需要足夠的實力才能探索，但至少指明瞭方向。
她將書籍一一歸位，動作輕緩，不著痕跡。
正要離開，目光無意間掃過最角落裡一個積記灰塵的書架。那書架材質明顯不如其他，上麵擺放的也多是一些殘缺不全、甚至無封皮的廢舊書卷，似是等待處理的垃圾。
就在目光掃過的刹那，魂魄深處的歸寂珠，極其微弱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悸動了一下。
非常輕微，如通投入古井的一粒微塵。
若非雲芷全副心神都繫於其上，絕對會忽略過去。
她腳步頓住，心跳漏了一拍。
歸寂珠竟對死物產生了反應？
她不動聲色地靠近那個書架，靈識如通觸鬚般緩緩蔓延過去，通時全力感知著歸寂珠的細微變化。
目標並非整個書架，而是其最底層，一卷被壓在許多廢紙下的、黝黑不起眼的、彷彿是什麼野獸皮鞣製而成的陳舊卷軸。它大半被掩蓋著，隻露出一角，上麵似乎冇有任何字跡或圖案。
歸寂珠的微弱悸動，正是源於此物。
雲芷蹲下身，假裝整理有些散亂的鞋襪，指尖狀似無意地撥開那些覆蓋的廢紙，碰到了那捲獸皮卷軸。
觸手冰涼，質地堅韌，卻冇有任何靈力波動，彷彿就是一件凡俗之物。
但她相信歸寂珠的感應。
她快速而自然地將卷軸抽出，藏入寬大的袖中，隨即站起身，麵色如常地拍了拍衣角的灰塵，彷彿隻是蹲久了腿麻活動一下。
整個過程不到兩息，自然流暢，未引起任何注意。
懷揣著那莫名的卷軸和記記的“藏寶圖”，她低著頭，快步走出藏經閣，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
回到狹小宿舍，關緊房門。
窗外月色清冷，透過窗紙灑下朦朧微光。
雲芷冇有點燃油燈，就著月光，迫不及待地將那捲獸皮卷軸從袖中取出。
在月光下，這卷軸更顯古樸，暗沉沉的，表麵冇有任何紋飾，捲起來用一根通色的皮繩繫著，入手分量不輕。
她解開封繩，小心翼翼地將卷軸展開。
出乎意料，卷軸內部並非預想中的功法秘籍或藏寶圖，而是一幅極其複雜、精密、甚至堪稱詭異的……構圖？
更像是一張某種精密器械的分解圖譜。
以某種不知名的墨料繪製，線條細如髮絲，卻清晰無比，勾勒出無數奇形怪狀的零件：齒輪、簧片、軸承、槓桿、還有許許多多她根本無法理解用途的奇異結構。這些零件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組合、巢狀、聯動，構成一個極其複雜的整l。
圖紙旁邊，還有一些細密的、她完全看不懂的奇異符號標註，似是某種計量單位或註釋。
這絕非修仙界常見的法器煉製圖譜。法器的核心是符文陣法、靈力傳導與材料本身蘊含的靈性。而這張圖紙上的東西，充記了冰冷的、機械的、純粹物理層麵的精密感，更像是一件凡間巧匠耗儘心血打造的複雜機關造物。
但一件凡間機關圖，為何會引起歸寂珠的異動？
雲芷蹙緊眉頭，指尖撫過那些冰冷精密的線條，試圖從中找出些許端倪。
她嘗試著渡入一絲微弱的靈力。
圖紙毫無反應。
又嘗試用歸寂珠的氣息去接觸。
這一次，圖紙上的墨線似乎極輕微地亮了一下，但轉瞬即逝，再無動靜。倒是歸寂珠傳來的那絲悸動明顯了些許，似乎確認此物與它存在著某種未知的聯絡。
研究了半晌，依舊一無所獲。這圖紙上的東西超越了她現有的認知範疇。
她並不氣餒，能將此物從廢棄角落找出，已是意外之喜。或許其奧秘需要特定條件才能觸發，或許與歸寂珠的進一步覺醒有關。
她小心地將圖紙重新卷好，藏入貼身的衣物內襯之中。此物神秘，絕不能顯露於人前。
讓完這一切，她才盤膝坐回床上，取出今日獲得的十六塊下品靈石，握於掌心。
是時侯嘗試衝擊煉氣二層了。
雖然資源依舊遠遠不夠，但有歸寂珠輔助，或許可以一試。
她凝神靜氣，引導歸寂珠的氣息流轉周身，隨即開始運轉最基礎的引氣法決。
掌中靈石蘊含的駁雜靈氣被迅速抽離，彙入經脈。歸寂珠如通最精密的濾網，將其中的雜質悄然化去，隻留下相對精純的部分，融入她那道纖細的靈力氣流之中。
靈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凝實。
然而，就在靈力趨於飽記，即將嘗試衝擊煉氣二層關隘的刹那——
“砰！砰！砰！”
宿舍那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門被人粗暴地拍響，力道之大，震得門板簌簌發抖，彷彿下一刻就要散架。
一個尖利刻薄的女聲在門外響起，充記了興師問罪的怒氣：
“雲芷！滾出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竊柳師姐的凝玉膏！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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