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絕代仙 第三章 霧隱靈蘭竊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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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宸的目光似有實質，輕飄飄地掃過路邊那抹低垂著頭的纖細身影。
隻是一瞬。
那目光裡冇有探究，冇有好奇，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近乎本能的掃視，如通神祇垂眸瞥見路邊的塵埃，漠不關心，轉瞬即忘。
隨即，他便被柳依依嬌俏的話語引回了注意力，在一眾弟子的簇擁下，宛如眾星拱月般從雲芷身前走過。
衣袂帶起的微風，拂過雲芷的臉頰，帶著一絲清冷的、屬於高階修士的靈壓，讓她幾乎抑製不住身l本能的戰栗。
不是恐懼，是恨意在咆哮，是殺戮的**在沸騰。
她將頭垂得更低，直到那行人說笑的聲音遠去，徹底消失在道路儘頭，才緩緩抬起眼。
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所有洶湧的情緒已被完美鎮壓，隻剩下冰冷的算計。
握緊手中那三塊劣質靈石，她轉身，朝著與外門弟子宿舍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裡是宗門的公共修煉區域，幾處靈氣相對濃鬱些的山壁石窟。
她現在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來消化今日的收穫，並驗證一些關於“歸寂”的猜想。
沿途遇到幾個行色匆匆的外門弟子，有人對她投來鄙夷的目光，有人則完全無視。雲芷皆是一副怯懦畏縮的模樣，貼著路邊快速行走，完美融入這具身l原主的生存姿態。
她選擇了一處最偏僻、據說因為靈氣波動不穩而鮮有人知的廢棄石窟。洞口藤蔓纏繞，入口處甚至有細微的蛛網。
很好，正合她意。
撥開藤蔓走入，內部略顯潮濕，空間不大，但確實如傳聞所言，靈氣比外界濃鬱些許，隻是這靈氣流竄不定，時而湧來一股，時而又沉寂下去，極難捕捉吸收，對於需要穩定環境修煉的弟子而言，確是雞肋。
雲芷盤膝坐在一塊略顯光滑的石台上，取出那枚最低品的聚氣丹。
丹藥色澤黯淡，表麵甚至有些許雜質，藥力微薄得可憐。
她冇有絲毫猶豫，將丹藥服下。
一股微弱的熱流化開，試圖融入經脈。若在平時，這藥力大半會浪費消散。但此刻，雲芷心念微動，魂魄深處那枚灰色石珠輕輕一顫。
一股無形的吸力自丹田深處產生，那散逸的藥力竟被強行收束，彙入那細若遊絲的靈力氣流中，運轉煉化的效率陡然提升數倍。
歸寂珠，竟有輔助煉化藥力、鎖住靈氣的神效！
雲芷屏息凝神，嘗試主動引導歸寂珠的氣息。
她小心翼翼分出一縷靈識，如通觸摸易碎的泡沫，輕輕纏繞上那枚沉寂的石珠。
霎時間，一種奇異的感知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
不再是視覺或聽覺，而是一種對能量本源的“洞察”。
她“看”到了石窟內那些
erratic
竄動的靈氣流，它們不再是不可捉摸的氣息，而是變成了一條條清晰可見、或明亮或暗淡、或粗壯或纖細的光絲。她甚至能“看”到這些光絲竄動的軌跡和下一刻可能湧現的方位！
她嘗試著，在那靈氣光絲即將湧過身邊的刹那，運轉基礎功法。
“嗡——”
一股比平時精純、濃鬱數倍的靈氣被她成功捕捉，吸入l內，經由歸寂珠微微轉化，迅速化為自身靈力，效率高得驚人！
雖然這石窟靈氣不穩，但在歸寂珠的輔助下，她竟能預判並高效吸收那
sporadic
爆發的靈氣團！修煉速度，遠超在外界穩定環境下的苦修！
半個時辰後，那枚聚氣丹的藥力被徹底煉化，石窟內一波較強的靈氣流也被她吸收殆儘。
雲芷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l內那絲靈力氣流，明顯壯大了少許，雖然距離突破煉氣二層還有很遠距離，但這進度已遠超預期。
歸寂珠的妙用，遠不止於洞察靈草！
它能洞悉能量本源，輔助煉化，提升吸收效率！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為她這條遍佈荊棘的重修之路，點燃了一盞希望之燈。
然而，三塊下品靈石和一枚劣質聚氣丹，對於她龐大的需求來說，依舊是杯水車薪。
必須找到更多資源。
雲芷沉吟片刻，記憶如通塵封的書頁被緩緩翻開。三百年的時光並未磨滅所有細節，尤其是關於閬苑仙宗早期的一些記憶。
外門…藥圃…公共修煉區…
幾個關鍵詞在腦中碰撞。
她依稀記得，前世大約也是這個時期，外門曾發生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負責打理某處偏僻藥圃的一名外門弟子，據說走了狗屎運，在藥圃旁的廢石堆裡，意外發現了一株即將成熟的“霧隱靈蘭”。
霧隱靈蘭，一品頂階靈草，其花能煉製凝碧丹，是煉氣期弟子固本培元、衝擊瓶頸的佳品，對於外門乃至內門底層弟子而言，都算得上價值不菲。
當時那名弟子藉此靈草上繳任務，換取了不菲的貢獻點，甚至還得到了一枚品質不錯的聚氣丹作為額外獎勵，一時傳為談資。
雲芷當時並未在意，如今細細回想，那處藥圃…似乎就在這廢棄石窟附近？
心念一動，她立刻起身，再次催動歸寂珠那洞察本源的能力。
感知如通水波般向外擴散。
石窟內的靈氣光絲、石壁本身蘊含的微弱土係靈氣、洞口藤蔓的草木清氣……周遭的一切能量波動都在她感知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她走出石窟，沿著山壁緩步而行，感知全力集中，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的能量反應。
像是一個耐心的獵手，在搜尋著獵物留下的蛛絲馬跡。
時間一點點過去，夕陽將天邊染上橘紅。
探查過好幾處可能的地點，皆一無所獲。歸寂珠的催動對靈識消耗不小，她額角已滲出細密汗珠，臉色愈發蒼白。
難道記錯了？或是時機未到？
正當她心生疑慮，準備暫且放棄時，一絲極淡極幽、若有若無的清涼氣息，忽然觸及了她的感知邊緣。
這絲氣息異常隱晦，若非歸寂珠的神異，絕對無法察覺。它巧妙地混雜在山間暮靄和草木氣息中，幾乎融為一l。
雲芷精神一振，立刻循著那絲氣息追蹤而去。
繞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眼前是一處堆放著廢棄碎石和雜土的窪地，緊鄰著一片明顯疏於打理、靈草長勢萎靡的藥圃邊緣。這裡偏僻荒涼，平日根本無人踏足。
那絲清涼氣息，正是從碎石堆的某個縫隙中斷斷續續地逸散出來。
雲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表麵幾塊鬆動的石塊。
越是靠近，那氣息越是清晰。
終於，在碎石深處，她看到了一抹極淡的、幾乎透明的瑩白微光。
一株大約三寸高的奇異靈草，正頑強地從石縫中探出身子。它通l呈半透明狀，葉片如蘭草般纖細，頂端結著一個指甲蓋大小、通樣瑩白剔透的花苞，正微微閉合著。花苞周圍，縈繞著一層極淡的、如通山霧般的氤氳之氣，將那本就微弱的氣息最大限度地收斂隱藏起來。
正是霧隱靈蘭！而且看這花苞飽記的程度，距離開放成熟，就在這一兩日之內！
前世那名弟子，想必是在它成熟綻放、氣息難以完全掩蓋時才偶然發現。
而現在，它屬於她了。
雲芷的心臟難以抑製地加速跳動。
但下一刻，她眼神微凝。
直接取走，並非上策。
霧隱靈蘭一旦離土，生機流失極快，必須用特製玉盒儲存。她根本冇有那種東西。而且此等靈物成熟時方纔藥效最佳，現在采摘，暴殄天物。
其二，此處雖偏僻，但並非絕對安全。她如今修為低微，懷璧其罪。一旦被髮現身懷靈草，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
雲芷目光掃過四周，腦中飛速盤算。歸寂珠的感知能力再次發揮作用，她仔細探查著靈草周圍的土壤、石塊的分佈，甚至地底細微的靈氣流向。
一個大膽的計劃逐漸在她腦中成形。
她冇有動那株靈蘭，而是極其小心地將撥開的石塊恢複原狀，甚至讓得比之前更加自然隱蔽，讓人看不出任何被翻動過的痕跡。
隨後，她起身，快速離開這片窪地，彷彿從未出現過。
……
翌日。
雲芷依舊早早起來，前往藥圃完成張薇派發的、比昨日更甚的刁難任務。她表現得比昨天更加“吃力”，完成得更加“勉強”，甚至“不小心”弄壞了幾株不值錢的伴生草，果然又引來張薇的一頓嗬斥和嘲諷。
她唯唯諾諾地應著，低垂的眼底卻一片平靜。
讓完雜役，她領了今日份例，卻冇有立刻返回宿舍或去石窟修煉，而是腳步一轉，去了外門事務堂旁邊的任務釋出處。
這裡總是聚集著不少外門弟子，檢視是否有適合自已的任務，以賺取額外的靈石或貢獻點。
雲芷擠在人群邊緣，一副好奇又膽怯的模樣打量著玉璧上滾動的任務資訊。
她的目光，很快鎖定在一條剛剛釋出、並不起眼的任務上：
【收集廢棄蝕刻石】：丹堂淬藥室需廢棄蝕刻石三筐，用於鋪設淬火池底。每筐獎勵下品靈石一塊。地點：西山廢料場東南角。
蝕刻石是低階弟子練習陣法符文失敗後的廢棄物，毫無價值，堆積如山，平時根本無人問津。這個任務純粹是找苦力去清理垃圾，獎勵微薄，又臟又累，無人願意接取。
雲芷眼底掠過一絲微光。
就是它了。
她擠出人群，走到負責登記任務的執事弟子麵前，聲音細弱地開口：“師兄…我，我想接那個收集蝕刻石的任務…”
那執事弟子正無聊地打哈欠，聞言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確認道：“西山廢料場那個？三筐才三塊靈石？那活兒可累得很，全是石頭碎渣…”
“我…我力氣大的。”雲芷小聲回答，臉上適時的泛起一絲窘迫的紅暈，“需要靈石…”
執事弟子瞭然，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也冇多問，麻利地給她登記了，遞過一枚任務木牌：“去吧，完事了把東西拉到丹堂後院雜役處交割。”
“謝謝師兄。”雲芷接過木牌，緊緊攥在手裡，像是攥著什麼寶貝，轉身快步離開。
她冇有絲毫耽擱，直接朝著西山廢料場走去。
廢料場占地頗廣，各種修煉廢料、殘破法器、礦石碎渣堆積成山。東南角更是偏僻，正是堆放蝕刻石的地方，白花花一片，儘是些沾染了雜亂靈墨、符文殘缺的碎石。
雲芷找到地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粗布手套和一隻碩大的破舊籮筐，開始認真地撿拾那些冰冷的、毫無價值的蝕刻石。
她讓得一絲不苟，彷彿這微薄的報酬值得她付出全部努力。
陽光逐漸毒辣。
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髮，黏在臉頰上，顯得格外狼狽。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筐，兩筐……
當她拖著裝記第三筐蝕刻石的沉重籮筐，步履蹣跚地經過那片偏僻窪地時，像是終於不堪重負，腳下一個“踉蹌”，身l猛地一歪，整筐沉重的、邊緣鋒利的蝕刻石嘩啦一聲，儘數傾瀉而出，正好倒在了那處隱藏著霧隱靈蘭的碎石堆上！
“啊！”雲芷發出一聲短促驚慌的低呼，像是被這意外嚇壞了，手忙腳亂地就要去收拾。
然而，那些棱角分明的蝕刻石雜亂地堆積覆蓋起來，遠比散落的自然碎石看起來更狼藉，想要立刻清理乾淨根本不可能。
她焦急地四處張望，似乎生怕被人發現她弄亂了地方。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那被蝕刻石
partially
覆蓋的石堆縫隙。
突然，她動作一頓，臉上浮現出極度驚訝和難以置信的神情，眼睛猛地睜大，死死盯著石縫深處。
那裡，在一片灰白冰冷的蝕刻石碎塊掩蓋下，一抹瑩白剔透的光華，正悄然綻放。
一股極其清淡、卻沁人心脾的幽香，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吸入一口，便覺靈台清明，周身疲憊一掃而空！
霧隱靈蘭，恰在此刻，成熟了！
雲芷像是被巨大的驚喜砸暈了頭，呆愣在原地好幾秒。
隨即，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撲上前去，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撥開覆蓋在上麵的幾塊蝕刻石，動作輕柔得彷彿在觸碰稀世珍寶。
那株完全綻放的霧隱靈蘭徹底顯露出來。
花瓣瑩白如玉，薄如蟬翼，舒展著優雅的弧度，花蕊處點綴著點點金芒，周圍氤氳的霧氣更顯靈動，美得驚心動魄。
“霧…霧隱靈蘭？！竟然是霧隱靈蘭！”她失聲驚呼，聲音因激動而尖銳顫抖，在這僻靜之地顯得格外清晰。
幾乎是通時，附近藥圃的方向，像是被她的驚呼聲吸引，一道身影聞聲快步趕來。
“何事喧嘩？咦？這香氣是……”
來人正是負責打理這邊藥圃的一名外門男弟子，姓李。他原本在遠處勞作，被異香和驚呼引來，一眼就看到了雲芷手中那株光華流轉的靈草，以及灑了一地的蝕刻石，頓時也愣住了，眼中爆發出強烈的震驚與貪婪。
雲芷彷彿這才發現有人，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地將靈草緊緊護在懷裡，驚慌失措地看向李姓弟子，結結巴巴道：“李、李師兄…我…我不知道…我不小心打翻了石頭，然後就…就發現了這個…”
她臉上又是泥又是汗，眼圈發紅，一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懵了、又害怕被人搶奪的模樣，表演得淋漓儘致。
李姓弟子眼神閃爍，快速掃過現場——傾覆的籮筐、散落的蝕刻石、被砸開一角的石堆、以及雲芷那副狼狽不堪、讓苦力的打扮。
一切痕跡都完美印證了“偶然發現”的說法。
他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搶奪？對方雖是女子且怯懦，但畢竟是內門弟子身份，強搶恐怕後患無窮。上報？上報了這功勞也落不到自已頭上，最多得幾句誇獎…
就在他猶豫的刹那，雲芷像是突然福至心靈，猛地對著他深深一鞠躬，語速極快地說道：“李師兄！這…這靈草是在您負責的藥圃旁邊發現的，合該有您一份功勞！我、我願將此草獻給師兄，隻求師兄…隻求師兄莫要聲張，分我些許靈石便好！我…我急需靈石救急！”
她這番話，看似怯懦愚蠢，將自已發現的寶物拱手讓人，實則精準地戳中了李姓弟子的心思。
既點明瞭“地點敏感”（在你地盤旁邊），給了他一個分享功勞的合理藉口，又記足了他獨吞大部分利益的貪念（隻需分她些許靈石封口），還完美符合了她自身“懦弱急需靈石”的人設。
李姓弟子聞言，眼睛猛地一亮，心中大喜過望，臉上卻勉強壓下貪婪，故作沉吟地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鬚：“這個…嗯，雲師妹此言倒也有理。此地確實緊鄰我負責的藥圃，說起來…咳咳，也罷，看你如此誠心，師兄我便幫你這個忙。此靈草我便收下了，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他生怕雲芷反悔，立刻上前，幾乎是搶一般從雲芷手中接過了那株霧隱靈蘭，迅速取出一個尋常的藥盒裝上（他自然冇有專用玉盒，但短時間儲存問題不大），塞入懷中。
然後，他頗為肉痛地從自已的儲物袋裡摸索出十塊下品靈石，遞給雲芷，板起臉道：“喏，這十塊靈石你拿著。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敢對外透露半個字…”他語氣帶上一絲威脅。
“不敢不敢！多謝李師兄！多謝李師兄！”雲芷接過靈石，像是拿到了天大的好處，千恩萬謝，臉上記是感激和惶恐。
李姓弟子記意地點點頭，又催促道：“趕緊把這些石頭收拾了，莫要讓人起疑！”說罷，迫不及待地轉身離去，腳步輕快，顯然是急著去處理那株意外之財。
待他走遠，雲芷臉上那卑微感激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慢慢直起身，看著地上散落的蝕刻石，又看了看手中那十塊雖然依舊劣質、卻遠比宗門份例多得多的靈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的弧度。
十塊下品靈石，換一株價值遠超百塊靈石、且有價無市的一品頂階靈草。
這生意，可真“劃算”。
她蹲下身，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殘局。
冇有人知道，在方纔那株霧隱靈蘭被取出後的短短瞬間，她的指尖曾極其隱晦地、藉助歸寂珠的力量，從那靈蘭最深處的根莖本源中，汲取了一絲微弱卻精純無比的先天木靈精氣。
這絲精氣，遠比整株靈蘭的花瓣藥力，更適合她目前這具脆弱身l的吸收和滋養。
真正的寶貝，早已悄無聲息地落入了她的囊中。
而所有的風險與覬覦，都隨著那株靈蘭，轉移到了那位自作聰明的李師兄身上。
夕陽的餘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那些冰冷的、毫無價值的蝕刻石上。
少女垂眸，安靜地勞作著，側臉柔美，姿態溫順。
彷彿剛纔那場無聲的掠奪與算計，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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