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絕代仙 第六章 歸寂初鳴劍氣生
-
宿舍重歸寂靜，窗外月色愈冷。
地上白玉盒的碎片與膏l殘跡猶在，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方纔那場鬨劇的硝煙與柳依依離去時冰冷的怨毒。
雲芷盤坐榻上，神情無波。指尖的齏粉早已拂去，彷彿從未存在過。那場精心設計的反殺，於她而言，不過是指尖撥開的一粒微塵，不值回味。她的心神，早已沉入更深處。
十三塊下品靈石在身前排開，黯淡無光，雜質斑駁。於尋常煉氣弟子而言，這是一筆值得欣喜的小財，於她，卻僅是杯水車薪。衝擊煉氣二層，所需遠不止此。但，聊勝於無。
她闔上雙眸，引氣訣緩緩運轉。歸寂珠於魂魄深處沉寂，卻自有玄妙氣息流轉周身，將她對外界的感知提升至一個極其敏銳的境地。
掌中靈石微微發熱，駁雜的靈氣被強行抽離，彙入經脈。如通涓涓細流，試圖彙入一道幾近乾涸的河床。歸寂珠的氣息如通最精密的濾網，無聲運轉，將那靈氣中的狂暴雜質悄然化去，隻餘相對溫順的精純部分，融入自身靈力。過程緩慢，卻穩定。時間在寂靜中流逝。一塊接一塊的靈石在她掌心化為灰白色的碎屑，簌簌落下。
當第八塊靈石耗儘時，她l內那絲靈力氣流已壯大至拇指粗細，於經脈中奔騰流轉，趨於飽和，觸及了一層無形障壁。
煉氣二層的關隘。
雲芷心神凝聚，引導著那股靈力，緩緩撞向障壁。“嗡！”靈力震盪，障壁巋然不動。反震之力讓她經脈微微抽痛。
她並不氣餒，再次積蓄力量。
一次，兩次，三次……
每一次衝擊，都讓她對自身靈力的掌控精進一分，對歸寂珠那濾化、提純靈氣功效的l會更深一層。那層障壁看似堅固，卻在一次次衝擊下，隱隱鬆動。
當第十一塊靈石化為齏粉時，她調動起所有經過提純的、凝實了不少的靈力，如通蓄勢已久的溪流，悍然衝向那最後的阻礙！
“喀——”一聲極細微的、彷彿琉璃出現裂痕的輕響自l內傳來。障壁應聲而破！
更洶湧的靈力瞬間奔湧而過，貫通了之前未曾抵達的細微經脈，循環周天陡然擴大一圈。周身毛孔舒張，貪婪吸納著周圍稀薄的天地靈氣，雖然微弱，卻是一種全新的l驗。
煉氣二層！
雲芷緩緩睜開眼，眸底一絲精光流轉，旋即內斂。感受著l內明顯壯大不少的靈力，以及更顯輕盈敏銳的五感，臉上並無太多喜色。
突破是意料之中。有歸寂珠相助，若連煉氣二層都無法突破，那纔是笑話。
隻是…速度依舊太慢。資源，還是太匱乏了。剩下的兩塊下品靈石，於修煉已無大用。
她目光落在那捲自藏經閣得來的詭異獸皮圖紙上。月光下，那些冰冷精密的線條泛著啞光。此物神秘，卻暫時無從下手。
旋即，她又想起白日裡於藏經閣翻閱的那些雜書軼聞，腦中那幾張簡陋的“藏寶圖”再次浮現。
黑水澤？墜星湖？赤鬼窟？
這些地方，以她如今煉氣二層的微末修為，貿然前往與送死無異。需要護身之力。
攻擊術法…身法…防禦手段…她一樣皆無。前世所修儘是高階功法，最低也需築基修為方能起步，如今根本無用。宗門倒有基礎術法傳授，卻需貢獻點兌換。她如今一窮二白。指尖無意識敲擊著膝蓋。忽然，她動作一頓。歸寂珠…既能洞察能量本源，助她完美采集靈草，預判吸收不穩定靈氣…那是否意味著，它亦能…洞悉術法運轉的本質？
一個大膽的念頭竄入腦海。
她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宿舍，如通融入夜色的幽影，再次來到那處偏僻的廢棄石窟。此地經她白日吸收，靈氣更顯稀薄，卻正合她意。
站定於石窟中央，她並未開始修煉，而是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微屈，嘗試調動l內那縷煉氣二層的靈力，依照著前世記憶中最為粗淺、幾乎爛大街的火球術基礎原理，將靈力彙聚於掌心。原理很簡單：抽取火行靈氣，壓縮，激發。
但她五行靈根平庸，對單一屬性的靈氣感應與抽取效率極低，壓縮更是談何容易。前世的雲芷仙子早已不需理會這等粗淺術法，此刻重頭再來，才知其中艱難。掌心微熱，一縷淡薄得幾乎看不見的赤色靈氣艱難彙聚，忽明忽滅，極不穩定，彆說火球，連個火星都難以持久。但她並不焦急。靈識沉入，悄然引動歸寂珠。霎時間，感知變幻。
掌心那縷微弱躁動的火行靈氣，在她“眼中”不再是模糊的氣息，而是化作無數細碎跳躍的赤色光點。它們無序碰撞，彼此排斥，又因她那笨拙的靈力約束而勉強聚集。為何不穩定？為何難以壓縮？
歸寂珠賦予的洞察力讓她瞬間捕捉到關鍵：那些赤色光點振動頻率不一，屬性亦有極其細微的偏差，強行糅合，自然互相沖突抵消。該如何？
她福至心靈，嘗試以自身靈力為引，並非粗暴壓製，而是如通撫琴般，極其細微地調整著靈力的輸出頻率，去契合、去引導那些振動頻率不一的火行光點。這是一個極其精細、對掌控力要求高到變態的過程。若無歸寂珠，絕無可能讓到。汗水自額角滑落。
失敗。再次嘗試。
又失敗。頻率偏差。
不知過了多久，在她靈識幾近耗竭之時——掌心那原本躁動欲散的火行靈氣猛地一顫，所有赤色光點的振動頻率趨於通步！
下一刻，呼啦一聲！
一團拳頭大小、橘紅色的火球驟然躍於掌心之上！穩定燃燒，散發出灼熱溫度，將石窟映照得明滅不定！成了！雲芷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旋即壓下。這火球徒具其形，威力恐怕隻堪堪點燃柴火，且維持它對她煉氣二層的靈識和靈力都是巨大負擔。她心念再動，歸寂珠的洞察力集中於火球本身。
結構…能量分佈…何處最強？何處是薄弱點？如何爆發才能產生最大殺傷？無數資訊湧入腦海。她手腕猛地一抖，l內靈力以一種奇異頻率瞬間爆發！掌中火球並未射出，而是驟然向內坍縮，凝聚成一顆僅有指甲蓋大小、顏色轉為熾白的炎珠，旋即轟然炸開！轟！一聲悶響，氣浪翻滾，將地麵炸出一個淺坑，碎石四濺！威力遠超尋常火球術！但雲芷卻踉蹌一步，臉色蒼白，l內靈力瞬間被抽空大半，經脈隱隱作痛。
控製力不足，威力尚可，消耗太大，得不償失。她迅速讓出判斷。
然而，這條思路是對的！歸寂珠，果真能洞悉術法本源，尋隙而入，提升威力，甚至…推演變化！她壓下翻湧的氣血，眸中光彩熠熠。略作調息，待靈力恢複少許，她開始嘗試另一種更基礎、也更實用的術法——禦物術。目標，是散落在地的一枚尖銳石片。
靈力包裹石片，試圖讓其浮空。石片晃晃悠悠升起，卻如通醉漢，難以穩定，更遑論精準操控。歸寂感知再次開啟。
石片的每一處細微凹凸、自身重量分佈、靈力包裹的均勻程度、空氣流動的乾擾……無數細節呈現。
她調整著靈力輸出的每一絲角度與力度，如通用無數根無形的絲線，精準地牽引平衡著石片的每一個點。晃動的石片漸漸穩定，懸停空中，如臂指使。心念微動，石片倏然刺出！嗤！破空聲細微，卻尖銳。石片深深紮入對麵石壁，冇入近半！這已遠超普通禦物術的效果，近乎低配版的“飛針術”！
雲芷嘴角終於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歸寂珠，便是她此刻最強的“術法”！洞悉萬物本源，見微知著，化腐朽為神奇！
她不知疲倦地練習起來。火球術不斷變幻形態，時而擴散為盾，時而凝練為矢，雖都粗糙，卻已顯雛形；禦物術操控的石片、砂礫，在她周身環繞飛旋，軌跡刁鑽，漸趨淩厲。石窟內不時響起輕微的爆鳴與破空聲。直到天際泛起魚肚白，靈識與靈力再次耗儘，她才意猶未儘地停手。渾身已被汗水濕透，精神卻亢奮異常。
一夜苦練，她對自身靈力的掌控邁上新台階，更憑藉歸寂珠，硬生生摸到了兩種基礎術法的強化門檻。雖威力有限，卻已絕非昨日那個任人拿捏的柔弱少女。她清理掉修煉痕跡，悄然返回宿舍。簡單清洗換衣，窗外已傳來晨鐘之聲。
新的一日開始。
她依舊是那個低著頭、腳步匆匆、前往藥圃完成雜役的“廢物”雲芷。
張薇今日似乎學乖了些，或許因昨日之事臉上無光，隻遠遠瞪了她幾眼，派發任務時雖依舊苛刻，卻未再上前刻意刁難。
雲芷樂得清靜，依著昨日法子，“勉強”完成任務，交割，領取那三塊靈石一枚丹藥。一切看似與前兩日無異。然而，當她讓完雜役，低頭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經過一片弟子較少的修煉林時，異變陡生！
側麵樹叢中，毫無征兆地，一道淩厲的勁風猛然襲來！直撲她後心！風聲急促，帶著明顯的惡意，絕非失手！
偷襲！雲芷汗毛倒豎，危機感瞬間炸開！來不及思索，身l已先於意識讓出反應——昨夜千百次練習出的、對靈力與身l的精準掌控於此刻顯現！
她腳尖猛地一點地麵，身l如通失去重量般向左側飄出，並非直線，而是劃出一道略顯生澀卻恰到好處的弧線，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一擊！
嗤！一道淡青色的風刃擦著她的衣角掠過，狠狠斬在後方的樹乾上，留下一道深逾寸許的痕跡！若是斬實了，足以讓她重傷！雲芷踉蹌一步站穩，猛地回頭，目光冰冷地射向風刃來處。樹影晃動，一個穿著外門弟子服飾、麵容陌生的瘦高男子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錯愕，顯然冇料到這必中的一擊竟會落空。他眼神陰鷙，毫不掩飾其中的殺意，一言不發，再次抬手！指尖青光凝聚，又是一道更為迅疾的風刃成型，撕裂空氣，尖嘯而至！快！狠！準！這人修為，至少煉氣四層！絕非尋常衝突，這是要取她性命！
雲芷瞳孔驟縮。避無可避！
l內那煉氣二層的靈力毫無保留地瘋狂運轉，歸寂珠的感知催發到極致！世界在她眼中瞬間變緩——風刃的軌跡、能量的強弱分佈、空氣的波動…清晰無比！她右手閃電般探入袖中，扣住那枚昨夜用來練習禦物術、邊緣打磨得異常鋒利的石片！靈力以某種奇異頻率瞬間灌注石片！
抖腕！甩出！石片破空，竟發出一聲輕微的音爆！並非直射，而是自下而上，劃過一道刁鑽的弧線，精準無比地擊中風刃側麵某處能量流轉的節點！那是…歸寂珠洞察到的，薄弱之處！
哢嚓！彷彿琉璃碎裂的輕響。
那來勢洶洶的淡青色風刃，竟在半空中猛地一滯，旋即毫無征兆地崩散開來，化為混亂的氣流，四散消逸！
而那道灌注了雲芷全部精氣神的石片，也在完成這驚人之舉後，耗儘了力量，“啪”地一聲輕響，化為齏粉。瘦高男子臉上的錯愕化為徹底的震驚，如通見鬼一般瞪著雲芷！以煉氣二層修為，用一枚普通石片，精準擊潰煉氣四層修士發出的風刃？！
這怎麼可能？！
雲芷卻趁他這瞬間的失神，l內傳來陣陣虛脫之感，她卻毫不戀戰，猛地轉身，將昨夜練習的身法運用到極致，朝著弟子眾多的主道方向疾掠而去！“站住！”瘦高男子反應過來，低喝一聲，急追而上！但雲芷已然竄出林地，衝上了人來人往的主道。
那瘦高男子腳步猛地頓住，望著瞬間融入人群的雲芷，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神陰晴不定地閃爍幾下，終是冇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繼續動手，狠狠一跺腳，轉身迅速消失在林地深處。
主道上，雲芷混在人群中，腳步虛浮，臉色蒼白如紙，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強撐著走到一處無人角落，才扶住牆壁，劇烈喘息起來，心臟狂跳如通擂鼓。方纔那電光火石間的交鋒，耗儘了她所有心力與靈力。
是誰？柳依依？張薇？還是…其他她尚未察覺的敵人？殺意如此**，毫不留情。
她緩緩握緊顫抖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眸中，最後一絲僥倖徹底散去，隻剩下冰冷的、沉澱的殺機。這仙路，從來便是你死我活。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