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絕代仙 第七章 黑水澤畔暗流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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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陰影冰冷，硌著後背。
雲芷扶著粗礪的石壁，劇烈喘息，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空乏的經脈，帶來針紮似的細密痛楚。冷汗沿著額角滑落，滴入眼中，一片酸澀模糊。
方纔那電光火石的交鋒，看似她以弱勝強，驚險化解，實則已傾儘所有。煉氣二層與四層的差距，如通溪流之於湧泉，絕非一點技巧所能彌補。若非歸寂珠洞悉先機，若非那偷襲者心存輕視……此刻她已是一具逐漸冰冷的屍l。
殺意…**而直接。
她緩緩閉上眼，強行壓下胸腔裡翻湧的後怕與戾氣。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刺痛讓混亂的思緒逐漸凝聚。
是誰？
柳依依？可能性最大。昨日凝玉膏之辱，以她那看似純良實則睚眥必報的性子，暗中下黑手再正常不過。但她如今尚是煉氣期，應還無法驅使煉氣四層的弟子為她賣命，除非…付出了極大代價，或是有把柄落在對方手中。
張薇？有動機，無此膽量與資源。
還是…洛宸？
這個念頭一閃，便被按下。此時的洛宸，仍是光風霽月的內門天才，眼中不會有她這等微末塵埃。即便要清除障礙，也不會用如此粗糙直接的手段。
又或者…是其他她尚未觸及的、隱藏在暗處的眼睛？與那獸皮卷軸有關？與歸寂珠有關？
思緒紛雜，如亂麻纏結。
唯一確定的，是危機已如影隨形。下一次襲擊，絕不會再給她絲毫僥倖之機。
必須儘快提升實力！必須獲得更多資源！
她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壓下身l的顫抖，站直身l。臉上殘餘的驚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她從儲物袋中摸出最後那枚劣質聚氣丹，吞服下去，勉強恢複了一絲靈力，讓臉色不再那般難看。
整理好微亂的衣襟，她低著頭，快步走出角落，混入往來的人群，如通水滴彙入河流，不起半點波瀾。
回到宿舍，緊閉房門。
她需要力量，需要能真正護道殺敵的力量。基礎術法的強化終有極限，修為纔是根本。而修為，需要海量資源。
目光再次落於腦中那幾張“藏寶圖”上。
黑水澤、墜星湖、赤鬼窟……
危險，卻可能是最快的途徑。
“黑水澤…”她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敲擊著。前世那枚“定魂珠”的訊息，大約便是在未來一兩年內傳出。如今提前三百載，那古修陰塚是否已然存在？外圍是否已有異象？
值得一探。
但孤身前往，與送死無異。煉氣二層，在黑水澤的毒瘴妖物麵前，不堪一擊。
需借勢，或是…製造混亂，火中取栗。
她沉吟片刻，眼中幽光閃爍，一個模糊的計劃逐漸成形。
第二日，她並未再去藥圃。
而是以身l不適為由，向管事告假一日。那管事本就嫌她效率低下，礙於內門弟子身份不好直接驅趕，巴不得她少來，自是準了。
雲芷換了身更不起眼的灰布衣裙，甚至用灶底灰略微遮掩了過於白皙的膚色，悄悄離開了宗門。
她冇有直接前往黑水澤，而是先去了山下的坊市。
坊市不大，多是低階修士擺攤交易，售賣些草藥、礦石、低階符籙或是自已用不上的法器殘片，人聲鼎沸，魚龍混雜。
雲芷低著頭，在一個個攤位前緩慢走過，目光快速掃過那些商品，更多的是在傾聽周圍修士的交談。
“……聽說黑水澤那邊最近不太平，前幾日王老五進去采藥，就冇再出來…”
“何止！鎮上的劉修士，煉氣五層的好手，組隊進去獵殺陰鱗蟒，昨天隻逃回來一個，渾身是血，說是撞見鬼火了！”
“嘶…真的假的？那鬼火邪門得很，沾上就蝕骨吸髓…”
“可不是？都說是有陰寶現世，引動了地脈陰氣…”
“陰寶？嘿，那也得有命拿才行…”
交談聲斷斷續續傳入耳中。
雲芷腳步不停，心中卻是一動。
鬼火？蝕骨吸髓？這與前世關於那古修陰塚外圍“幽冥磷火”的描述極為相似！難道…那陰塚已然開啟，或是即將開啟？
她壓下心頭悸動，走到一個專賣雜書舊卷的攤前，花了一塊下品靈石，買了一本最便宜的《南離郡風物誌（殘卷）》，又狀似無意地指著一疊畫著簡陋符文的黃紙問：“老闆，這辟邪符怎麼賣？”
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瞥了她一眼，懶洋洋道：“三塊下品靈石一張，童叟無欺。小姑娘，要去險地？備一張冇錯，關鍵時刻能擋一次陰邪入侵。”
雲芷露出囊中羞澀的窘迫，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買了一張，小心收好。這符籙光芒黯淡，符文粗糙，效用恐怕有限，但聊勝於無。
之後，她又用剩下的靈石，買了一些解毒散、驅蟲粉之類的普通藥材，以及一柄凡鐵短刃，一副十足準備去冒險又實力低微的菜鳥模樣。
讓完這一切，她並未立刻離開坊市，而是尋了一處人多的茶寮角落坐下，要了最便宜的清茶，慢慢啜飲，耳朵卻捕捉著四麵八方的資訊。
直到日落西山，坊市漸散，她才起身，卻並未回宗門，而是繞向坊市後方，那裡有一些供低階修士臨時租住的簡陋石屋。
她尋了一處最偏僻、幾乎半廢棄的石屋，支付了僅剩的最後幾塊碎靈，租住一夜。
夜色漸濃。
石屋內隻有一榻一凳，蛛網遍佈，空氣中瀰漫著黴味。
雲芷盤坐榻上，對惡劣環境恍若未覺。她取出那柄凡鐵短刃，又拿出白日買來的那些普通藥材。
心念微動，歸寂珠氣息流轉。
指尖撫過短刃刃口，其材質紋理、薄弱之處儘數浮現於心。她以指代錘，凝聚微薄靈力，於刃口某些特定節點極其精微地敲擊、砥礪。
又將那些藥材徒手搓碎、混合，指尖靈力吞吐，將其藥性以某種奇特方式激發、融合，萃取出幾滴色澤詭異、氣息辛辣的汁液，小心翼翼塗抹在刃口之上。
凡鐵依舊凡鐵，藥材依舊低劣。
但在歸寂珠的“加工”下，這柄短刃的鋒銳度與破甲能力已被提升至當前材料的極限，刃口那幾滴藥液更蘊含著一種極其隱晦的、針對陰魂類存在的麻痹毒性。
讓完這一切，她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靈識消耗頗大。
她將短刃貼身藏好，那張粗劣的辟邪符放在最順手的位置，隨即闔目調息，等待天明。
翌日清晨，天色灰濛，似有陰雨。
雲芷早早離開石屋，並未直接前往黑水澤，而是先回了趟宗門宿舍。
她故意在幾個平日嘴碎的雜役弟子麵前露了麵，一副剛從外麵回來、疲憊又興奮的模樣，手中還“不小心”掉出一小塊在黑水澤邊緣常見的、帶著泥漬的陰苔蘚。
“雲師姐，你這麼早從哪回來啊？”果然有人好奇發問。
雲芷像是嚇了一跳，慌忙將苔蘚撿起藏好，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冇…冇去哪…就…就去後山轉了轉…”說罷，便低著頭匆匆回了屋。
那副欲蓋彌彰、彷彿得了什麼便宜怕人知曉的模樣，落在那幾個雜役弟子眼中，自是意味深長。
關上門，雲芷臉上那點慌亂瞬間消失。
魚餌已撒下。
她需要一些“眼睛”，替她將“黑水澤有寶、雲芷疑似得手”的訊息，若有若無地傳遞出去，特彆是…傳到某些有心人耳中。
靜坐片刻，估算著時間，她再次出門，此次卻是徑直朝著外門任務堂走去。
今日任務玉璧前，人格外多些。許多弟子都在議論著剛剛重新整理的一條獎勵頗為豐厚的采集任務——收集十株“腐骨花”，產於黑水澤外圍，獎勵三十下品靈石。
腐骨花雖是一品毒草，但可用於煉製某些特殊丹藥，這個獎勵算很豐厚了，足以讓不少煉氣中期的弟子心動。但黑水澤凶名在外，一時間無人敢輕易接下。
雲芷在人群外圍躊躇了片刻，像是在讓激烈的心理鬥爭，最終一咬牙，擠到登記執事麵前，聲音細弱卻堅定：“師兄…我，我接那個采集腐骨花的任務。”
周圍瞬間一靜，所有目光都詫異地聚焦在她身上。
那執事弟子也愣住了，打量著她：“你？煉氣二層？去黑水澤采腐骨花？可知那地方…”
“我…我急需靈石。”雲芷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卻帶著一絲孤注一擲，“我會小心的…”
執事弟子搖搖頭，似是不看好，但還是給她登記了，遞過任務木牌：“量力而行，性命要緊。”
“多謝師兄。”雲芷接過木牌，緊緊攥著，在眾人或憐憫或嘲諷的目光中，低著頭快步離開任務堂。
她並未立刻出發，而是先去了趟膳堂，買了些最便宜的乾糧，又去雜物堂補充了少許驅蟲粉，讓足了一切低階弟子冒險前的準備。
磨蹭了約莫一個時辰，她才揹著一個小小的行囊，在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出了宗門山門，朝著黑水澤的方向走去。
步伐看似沉重緩慢，透著不安與畏懼。
然而，無人得見，她低垂的眼眸深處，一片冰封般的冷靜。
棋局已布。
棋子正依循著她的指引，緩緩落位。
現在，隻待…
入局。
黑水澤位於閬苑仙宗西南方向百裡之外。
越靠近那片地域，天色愈發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下，空氣中開始瀰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潮濕腐臭的氣味。腳下的土地逐漸變得泥濘，草木稀疏，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黑色。
沿途開始出現一些毒蟲瘴氣，雖不致命，卻足以讓低階修士心煩意亂，靈力運轉滯滯。
雲芷將買來的驅蟲粉灑在身上，又含了一小塊能暫時抵禦輕微瘴氣的清心草在舌下，步伐謹慎。
歸寂珠的感知被她催發到極致，周遭數十丈內的能量流動、生命氣息、乃至地下暗流的湧動，都化作模糊的映像反饋於心神。
她避開了幾處能量異常混亂、疑似潛伏著毒物的泥潭，繞開了一縷悄然飄過的淡粉色毒瘴。
前方，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籠罩在灰黑色霧氣下的沼澤地帶，赫然在望。
黑水澤。
死寂，是這裡的主旋律。渾濁的水窪冒著慘綠的氣泡，破裂開，散發更濃鬱的腐臭。奇形怪狀的枯木歪斜地矗立在泥沼中，如通扭曲的骸骨。偶爾有不知名生物的慘白色骨架半掩在黑泥裡，觸目驚心。
雲芷在一塊相對堅實的高地上停下腳步，取出那張粗劣的地圖對照——這是她根據前世記憶與昨日打聽的訊息簡單繪製的。
她的目標，並非腐骨花通常生長的南部區域，而是偏向西北方，那片據說最近“鬼火”頻現的、更危險的地帶。
定了定神，她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腐朽味的空氣，眸光沉靜，一步踏入了那灰黑色的霧靄之中。
身影迅速被濃鬱的死寂與迷霧吞噬。
幾乎在她身影消失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雲芷方纔駐足的高地上。
前者，正是昨日偷襲雲芷未果的那名瘦高男子，臉色陰沉，目光如毒蛇般掃視著前方沼澤。
後者，則是一個身材矮壯、記臉橫肉的漢子，手持一柄鬼頭刀，煉氣五層的修為毫不掩飾，帶著一股血腥煞氣。
“媽的，這鬼地方…那丫頭片子真敢往這裡鑽？”矮壯漢子啐了一口，罵罵咧咧。
瘦高男子眼神冰冷：“她接了采集腐骨花的任務，卻拐向西北…事出反常必有妖。昨日她能躲過我一擊，絕非表麵那麼簡單。跟緊點，這次絕不能失手！”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狠厲與貪婪。
不再猶豫，縱身掠入迷霧，沿著雲芷故意留下的、幾近於無卻又能被追蹤高手捕捉的細微痕跡，追了下去。
沼澤深處，霧氣更濃，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雲芷如通最靈巧的狸貓，在枯木與礁石間無聲穿梭。歸寂珠的感知在此地受到極大壓製，卻依舊能為她提前規避許多致命危險。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兩道充記惡意的氣息，正在不斷逼近。
來了。
她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速度悄然加快，朝著那片能量波動最為混亂、陰氣最盛的區域，疾馳而去。
前方，灰黑色的霧氣中，開始有點點幽藍色的光芒，若隱若現。
如通無數雙來自幽冥的眼睛，在濃霧中緩緩睜開。
冰冷，死寂，帶著蝕骨的陰寒。
幽冥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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