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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與金葵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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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晚上,江溪月回到了家。

她回到家後,先是拿把稻穀皮磨成的粉拌昨夜的剩飯剩菜去餵雞,然後拿菜籃騎單車去菜地割萵筍,之後用電飯煲煮飯,給萵筍去皮,接著切好買回來的豬肉、洗好的萵筍,再接著洗鍋燒菜,最後把洗衣機裡麵的衣服拿到樓上去晾曬。

小時候,江女士去光州打工,家裡麵堆積了不少換下的衣服。當時家裡冇有洗衣機,雖然有水龍頭不用去挑水了,但要廢很多水且地方狹小施展不開,她就把衣服提到河邊去洗,浸水之後,衣物變得很重,她一件件地去洗,洗完之後,廢了很大勁才提回來。

提回來之後,拿到二樓去曬。她個子還很矮,一些小件的衣物可以掛在欄杆上,大件的就要曬到竹竿上。她力氣也小,擰得冇有那麼乾的衣服太重撐不上去,她就站在凳子上再把衣服撐起來,可她做了許多努力,衣服依舊冇有掛到竹竿上,反倒讓冇擰乾的衣服把身上的衣服弄濕了。她無能為力地趴在欄杆上哭,看著一樓斑駁的水跡,當時真想爬上欄杆,一跳了之。

江溪月看著不過齊腰的欄杆,想到當年的事,還是有些心酸。她曬完衣服,看到剛從外麵瘋玩回來,就坐在樓梯上玩遊戲的弟弟,說洗手吃飯,就提桶下樓了。

江女士“照例”很晚纔回來,免不得又被早早回來吃晚飯的江爸爸說這麼晚回來掙得幾個錢。江女士冇有手機,工資都是打到他手機上,自是冇幾個錢,他在家裡管不好莊稼,用的肥料、農藥也是她的錢,他收入冇幾個子,也就那張嘴能耍威風,維護他那可憐的自尊了。江溪月對他們的爭吵習以為常,收拾碗筷洗好放到碗櫃中。

江女士的聲音傳來:“月,灶台也清潔一下。”

江溪月拿了抹布,有些記不清要放什麼了,問道:“放小蘇打還有什麼來著?忘記了。”難道是白醋,放白醋不就中和了?

“再放酒。”許是剛跟江爸爸吵過架,江女士的聲音變得尖利,帶著刻薄,“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讀了就忘了。還不如回家乾活。”

江溪月想到了蘭亭午推薦的書《以愛為名的支配》:母親處在無儘的壓抑之中,找不到任何出口,肯定滿懷無處發泄的怒氣與怨氣。她必須傾倒這些情緒,她想看到彆人因此而痛苦。隻有這樣,她才能感到心情暢快。當然,這些心理活動都發生在潛意識之中。因為一旦變成表意識,那個人應該會主動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江溪月也不是第一次聽這些話了,她要是感到痛快就罵吧,她默默地用水將它們混合後,灑在灶台上清潔。

做完之後,她才坐在樓梯上玩手機,享受片刻的悠閒。

洗澡回到房間後,江女士臥躺在床上叫江爸爸幫她塗藥酒刮痧,江爸爸即刻拒絕,轉而叫喚江溪月來。

江溪月把藥酒塗到她的背上,聽從她的指導用瓷勺幫她刮。

看著點狀殷紅的血斑在雪白的背上浮現,江溪月不由得輕了些,問她痛不痛。

江女士冇有回答,反倒叫她下手重些。

江爸爸看見江朝拿著電動車鑰匙出門,生氣道:“這麼晚了,你又要出去玩?”

“跟他們約好了。”江朝不耐煩道,說完頭也不回就把家裡麵的電動車開走了。

江爸爸氣惱地說了幾句,就看著他騎車離去了。

江女士也抱怨了幾句,江溪月聽她道:上週週末,他晚上也到鎮上去玩了,回來的時候被警/察捉進派出所。半夜警/察打電話給他們說,你兒子在這裡,你們夫妻兩個倒睡得著,真是服了。江爸爸半夜就去撈人了。看到江朝一臉哭容,說了幾句就帶他回來了。

現在大晚上又去,他們也管不住他。

江溪月試探著問過江朝,晚上去做什麼,江朝冇有回答,嫌她囉嗦。後麵聽他的狐朋狗友說,就是去網吧玩遊戲,在小攤吃燒烤,或者在奶茶店喝奶茶。

當然,打架也是有的,有一回打不過人家,差點把人家身上的肉咬下來,後麵雙方家長見麵,才知道原來是親戚。他們兩個打架的,還是表兄弟。

江溪月也是和江朝從小打到大,隻是大了之後,冇有那麼頻繁了。小時候在床上用枕頭打,長大了,有時候看不過眼,用土塊扔。她是姐姐,知道分寸,中彩的時候多些,做的事情也要多些。她還是個女孩,一切家務活讓她來做很“正常”。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可能也是叛逆期,她也想讓弟弟做事,不乾,大家就一起被罵。

雖然也冇有改變多少,但是她知道她的想法是可行的。

次日,江女士“難得”在家乾活。江溪月見菜籃有番茄,拿著昨晚從雞窩帶回來的雞蛋,一起炒了。她用心留到中午,看到江女士回來還特地說桌上有,叫她快去吃粥。

江溪月在樓上,用手機的app把草稿本上寫的文字打字到wps之後,想要是筆記本電腦就好了,可這又是一筆錢。

她做完作業之後,用放重物的木板簡易地搭了一個平台,把以前收集好的蕨類同紅葉用雙麵膠貼上去,並用鋼筆在下麵標註名稱。

烏桕、五裂槭、元寶槭、楓香葉……

大羽鱗毛蕨、栗蕨、平羽鳳尾蕨、井欄邊草、毛蕨、蜈蚣鳳尾蕨……

做完之後,她滿意地看著這件作品,葉片完整、色彩分明,字跡乾淨清晰、工整利落。

江溪月下樓喝水,見江女士在看電視,想到她總覺得菜鹹,問道:“番茄雞蛋的味道還行嗎?”

“這種東西哪裡輪得到我吃,被你爸吃完了。”

江溪月來到廚房,見到桌上的空碗,知道確實被老爸吃了。他吃完菜不會去洗碗,就那麼擺在桌子上。他上麵有五個姐姐,從小就不用乾這些活,他的姐姐們會先行一步乾好,他享受這些勞動成果就可以了。即使說了,他也不會改變,習慣早已養成,本性難移了。

她把碗洗好放回去。見到江爸爸回來,他說今早在某塊地見到有香蕉熟了,叫江女士去砍回來吃。

江女士身體疲憊,說看見了自己不拿回來叫誰去拿,不去。江爸爸譏諷說‘你今天做什麼了’,這也疼、那也累的,又叫江溪月把香蕉帶回來。江女士生氣地說我做工做到死,明天吃席就合你意了。

他自小指揮慣了,有事就會叫人去做,積習難改。江溪月對吃香蕉不感興趣,說不想吃就溜上樓去了。

冇有人去拿,香蕉就爛在那個地方,被蟲鳥走獸消滅。

江女士說他不家暴、不抽菸(以前抽過,被江女士一再掐滅,後麵不抽了)、不賭博(有過)、不酗酒(過節才猛喝,吐得昏天黑地,平常有酒會小酌)、不pc已經不錯了。還有偷懶、不聽勸、自私、貶低她等等缺點,忍耐不了,日子也過下去了,縱有許多不滿,她覺得他達到最低的標準了。

江溪月也想過,有爸爸總比冇有的好,可有時候她又覺得不需要爸爸也行。

週日晚上,江爸爸送她去車站,一如既往冇等她坐好就開車了,他也是百般不情願,話裡話外,好像希望她不要頻繁回來。

江溪月帶著精心包裝過的相框回到宿舍,又開始了學校的生活。

她在食堂吃晚飯回到宿舍之後玩手機,看到了週二學校安排去某博物館遊學、週三下午有l大籃球隊過來比賽的訊息。

n:溪月,我帶了滑板來學校,你現在有空和我去玩嗎?

江溪月看了便簽,上麵列出的作業都勾上了,宿舍裡麵冇人也無聊,於是回了訊息。

等她來到宿舍樓前,就見蘭亭午揹著揹包,拿著滑板在等她。

江溪月想起週四晚上,她出去玩冇有回來,問道:“上週四,你們去哪裡玩了?”

夜不歸宿,她心裡是不讚成的,可又憑什麼管人家,且他們都成年了。

“吃飯之後,去了酒吧唱歌、喝酒。”

“喝酒這個上回你問了我,那你呢?”如果喜歡的話,不知道她酒量怎麼樣。

“還行,酒量冇有那麼好。第二天醒來還頭疼。”似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蘭亭午道,“你這週迴去乾什麼?”

“就是乾活。”除了家務活,做她的生日禮物,還有農活:除草,割生菜、摘葉、洗淨、裝袋。

江溪月避而不談,一瞬間有些安靜,又道:“她是你高中朋友嗎?”

“是啊。她和哥哥、溫席都在l大讀書,大一音樂表演專業。”

江溪月想到她還有高中同學聯絡,而且她同學也很優秀,考上了名校l大,心裡有些羨慕。

“可惜,我學習太差冇能考上。”蘭亭午有些落寞,她家裡麵的人都很優秀,大都是名校畢業,偏偏她努力了,學習也不好。據她所知,班裡麵的同學或多或少都有些偏科,不知道溪月是什麼原因來這的。

“溪月,我感覺你數學也冇有很差,你是什麼原因?”

江溪月沉默片刻,道:“數學我也冇學得很好。習題、資料冇有其他同學豐富,宿舍關係處理不好……也不是身體上被毆打,就是冷暴力,在洗手間門口跟她擦肩而過都心生恐懼。每天活得很壓抑,晚上會說夢話。有個較好的舍友說,我的夢話她們也聽不清楚,不過有一句‘對不起’。”

她知道父母送她讀書不容易,有什麼委屈痛苦還能比得上他們在家辛苦掙錢?有這個念頭之後,即使心情苦悶壓抑,她也冇有向他們吐露。她冇有極端的念頭,能夠平安讀完高中真是慶幸。

對不起誰呢?她每天宿舍、食堂、教室、圖書館四點一線地學習、生活,冇有講彆人的壞話,安靜得像空氣不被在意,可為什麼還是有人無緣無故地奚落她呢。不知道,她已經活得夠小心翼翼了。漸漸地,她被圖書館裡麵的書吸引,隻要讀進去,就有一個她未知、有趣的世界供她短暫地逃離現實,哪怕知道高考將近、數學課很重要,她聽不進去也捨不得放手,最後排名墊底。

蘭亭午敏感地覺察到一些暗力籠罩著她,牽手安慰道:“其實,我在這裡遇見你,感覺很幸運。”

江溪月想到身邊的舍友,看著眼前關心她的人,笑道:“我也很幸運遇見了你們。”讓不好的過去成為過去,纔是它的意義。或許,未來會變好呢。

兩人來到了孔子像後麵的廣場,人還不是很多。

蘭亭午知道江溪月想學,還帶了護具保護關節,一邊說防護的要點,一邊幫她戴上。

她示範了幾次,扶著、鼓勵溪月去滑,很耐心。

江溪月站在滑板上,緊張時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了她左手指腹的粗礪,問了一下才知道是彈吉他形成的繭子。她彈得這麼好聽,應該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她聽著溫柔的話語、將信任交付於她,縱使後麵摔得很慘,也冇有半分怨懟。

漸漸地,她掌握了平衡的技巧、轉彎的要訣,從一段距離,到半個圈,擴大到整個廣場。

她學會了滑滑板,請蘭亭午幫她錄視頻,發給了江朝。

江溪月時常記得那個晚上,記得那個一直鼓勵她、用耐心和溫柔待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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