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覆 第三卷：曖昧拉扯 · 無聲的告白 (第4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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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偏好
總決賽的硝煙味越來越濃，每一次排練都像是在淬火，將兩人的默契與表演打磨得趨近完美。而在這高壓的間隙，一些更加生活化、也更加戳人心窩的細節，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纏繞進彼此日常的脈絡裡。
江逾頃發現，自己對代承霽的“飲食偏好”，瞭解得似乎過於清晰了。
這發現來得猝不及防。
那天排練到深夜，代承霽照例留下來和他一起複盤幾個細節。結束的時候，窗外已是月上中天，江逾頃的胃又開始隱隱發出抗議的訊號。他正想著冰箱裡還有什麼可以速戰速決，就聽見代承霽一邊收拾樂譜一邊狀似隨意地問：
“餓不餓？樓下有家潮汕砂鍋粥，味道還不錯。”
江逾頃愣了一下。潮汕砂鍋粥？他記得自己好像……是挺喜歡喝粥的，尤其是熬夜之後，暖胃又舒服。但他不記得自己跟代承霽提過這個。
“好啊。”他壓下心裡的那點異樣，點了點頭。
粥很快送來，是經典的蝦蟹砂鍋粥，熬得米粒開花，粘稠鮮香。江逾頃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味道確實很好。
代承霽坐在他對麵，沒有動自己那碗，隻是看著他吃，眼神在燈下顯得有些柔和。
“你好像……不太喜歡吃薑？”江逾頃忽然想起什麼，指了指粥裡零星的一點薑絲。他記得之前幾次一起吃飯，代承霽都會把菜裡的薑絲挑出來，動作不明顯，但他注意到了。
代承霽擡眼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會注意到這個，隨即幾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嗯，不喜歡那個味道。”
很平常的對話，江逾頃心裡卻微微一動。他開始下意識地在腦海裡搜尋更多關於代承霽飲食的碎片資訊——
他好像偏愛清淡的菜式，重油重辣的基本不碰。
喝咖啡隻喝黑咖，不加糖也不加奶。
對海鮮不過敏，但似乎對帶殼的東西沒什麼耐心，比如螃蟹……
對了，他好像還挺喜歡……甜食？尤其是那種不太甜、帶著茶香或者果香的中式點心。
這個念頭冒出來，江逾頃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怎麼會知道這個？是了，有一次代承霽帶來的點心裡，有一款茉莉花茶餅，他當時多吃了兩塊，代承霽好像……默默地把那款點心往他這邊推了推？
這些細節，像散落的珍珠，此刻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聯起來，變得清晰無比。
他從未刻意去記，但它們就在那裡，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悄然沉澱了下來。
而代承霽對他口味的瞭解，顯然更早，也更……細致入微。
從最初那碗精準投喂的青菜雞蛋粥，到後來各種“順路”帶來的、恰好都是他喜歡或者適合他胃口的飯菜點心，再到如今連宵夜都能精準點到合他心意的砂鍋粥……
這根本不是巧合。
這是一個長達十年的、沉默的觀察與記憶。
江逾頃捧著溫熱的粥碗，感覺那暖意不僅熨帖了胃，更一路蔓延到了心尖，酸酸軟軟的。他低頭，掩飾性地又喝了一大口粥，米香和海鮮的鮮甜在口中化開，卻比不上心底那份被人在乎到如此細微處的動容。
“怎麼了？”代承霽察覺到他的沉默，開口問道。
江逾頃搖搖頭，放下勺子，擡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代承霽，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認真：“代承霽，你是不是……連我吃香菜喜歡多一點還是少一點都知道？”
這話問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傻氣。
代承霽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拿著紙巾擦拭手指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擡眼，對上江逾頃那雙帶著探究和某種複雜情緒的眼睛，沒有立刻回答。
休息室裡安靜下來，隻有空調運作的微弱聲響。
過了幾秒，代承霽才將紙巾放下，身體微微向後，靠進椅背裡，目光平靜地看著江逾頃，緩緩開口：
“你吃麵喜歡把香菜最後放，喝湯會先把表麵的蔥花撇開。”
“吃火鍋必點蝦滑和毛肚，但不喜歡吃黃喉。”
“喜歡吃辣，但胃受不了，所以每次都隻敢淺嘗輒止，然後盯著紅油鍋底眼神發亮。”
“對芒果過敏，但喜歡芒果乾的味道。”
“還有……”
他頓了頓，看著江逾頃因為驚愕而微微睜大的眼睛，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卻像是一記記重錘，敲在江逾頃的心上。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想吃很甜的東西，尤其是巧克力。但吃多了又會懊惱，覺得自己不該攝入那麼多糖分。”
江逾頃徹底僵住了。
手裡的勺子“哐當”一聲掉回碗裡，濺起幾滴粥水。
他……他怎麼會知道？！
這些連他自己都可能忽略的、極其私人的小習慣，代承霽竟然如數家珍！甚至連他心情不好想吃巧克力這種……他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識到的隱秘偏好，他都一清二楚！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觀察了。
這簡直像是……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的生活已經被另一個人，事無巨細地、溫柔而固執地，瀏覽並銘記了無數遍。
巨大的震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心酸與甜蜜，交織成洶湧的浪潮，將他徹底淹沒。他看著代承霽，看著他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卻彷彿能洞悉一切的臉，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代承霽看著他震驚到失語的模樣，深邃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溫柔的漣漪。他站起身，走到江逾頃身邊，抽了張紙巾，遞給他，示意他擦擦濺到手上的粥。
然後，他彎腰，湊到江逾頃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低沉而繾綣的聲音，輕輕說：
“不然，你以為我那十年，是靠什麼撐過來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江逾頃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決堤而出。
原來，那漫長的、沉默的等待，不僅僅是固執的堅守。
更是靠著這一點一滴、關於他所有細微末節的收集與回味，靠著在腦海中無數次描摹他的生活軌跡與喜好，才一點點，熬過了那三千多個日夜。
飲食偏好。
這看似最尋常不過的東西。
背後藏著的，卻是一份深沉到令人心顫的、曠日持久的愛意。
江逾頃猛地伸出手，緊緊抓住了代承霽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嵌進對方的骨肉裡。他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他，聲音哽咽破碎：
“代承霽……你真是個……瘋子……”
一個愛他愛瘋了的瘋子。
代承霽任由他抓著，沒有掙脫。他隻是擡起另一隻手，用指腹，一點點，極其耐心地，擦去他臉上縱橫的淚水。
“嗯。”他低聲應著，語氣裡帶著一種近乎認命的縱容，“隻對你瘋。”
窗外的月光皎潔明亮，透過窗戶灑進來，將相擁的兩人身影拉長，交織在一起。
一碗粥，幾句關於偏好的對話。
卻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了彼此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