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廢墟 015
十四隻毛茸茸
“誇誇我嘛。”
“你、你的耳朵怎麼又冒出來了!?是又發燒了嗎?”難道……其實上次的感冒沒有完全痊癒?
等裡德抱著虞秋落地,懷裡的少女先是不自然地退出對方的懷抱,眼神不由自主地在他頭頂徘徊打轉。
“沒有,已經痊癒了,隻不過因為見到你很高興,所以才會冒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鑒於他們現在還在遍佈監視器的市中心,出於謹慎起見虞秋還是讓裡德收起耳朵,後者乖乖照辦。
此地不宜久留,以星際學院為中心,警報很快就會編及全城,倘若政府軍在學校內沒能找到非法入侵者99Z.L,那肯定會將搜尋圈擴大。儘管他們並不是非法入侵者,但被警察逮住就害怕會被揪出裡德獸人的身份,到時候被發現就糟糕了。
因此他們得要儘快離開。
待在學校外放風的裡德早在不久前就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在獸人敏銳的視覺裡捕捉到一隊人馬正悄無聲息的向虞秋剛剛進入的建築物靠近。
“我剛才給你發訊息了。”
裡德嘴上說著,但看事態愈發脫離控製,他還是拉著虞秋抄小道準備離開學校。
“抱歉,應該是我沒注意到通訊機上的訊息……”因為在見到利茲教授後虞秋腦中緊繃的弦瞬間放鬆下來,注意力全都落在與她的對話上。
想起利茲教授,虞秋的心頭又泛出一陣痛苦,眼角還沾著點破碎的淚珠,纖長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打濕。
“我從你身上聞到了血的味道,你還好嗎?”
“……我沒事。”她乾巴巴地回答,但突然想起了什麼,如有一道電流從頭頂貫穿到腳底,讓她僵在原地。
完蛋了。
“怎麼了?”裡德回頭。
虞秋麵色變得煞白,“我的通訊機……落在辦公室裡了。”
同一時刻。
黑發少年站立在充盈滿鮮血味的辦公室內,黑色皮鞋踩上吸飽了血液的厚重地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血水被擠壓出。
他走向房間另一邊待客用的沙發,有所察覺地彎下腰,從縫隙間摸起一台通訊機。
帝國為公民配備的通訊機都繫結有身份資訊,少年劃開通訊機螢幕,老舊係統即刻展開識彆認證,他祖母綠的雙瞳中倒映出通訊機主人的照片和資訊。
“虞秋。”他如是呢喃。
情況容不得他們再多有停留,裡德稍作思考,警報聲喧囂滔天,他安撫似的握住她的手腕,“沒時間再回去拿了,不過我的能力能抹消監控係統裡你出現的畫麵,所以即便是找到你的通訊機他們也沒有辦法確定你去過辦公室。”
聞言,虞秋懸著的心才稍稍好受了點,她跟上裡德的步子,裡德調出城市路線圖,兩人穿梭在一條又一條的幽暗小巷子裡。哪怕是帝國最繁榮的地區,極大的貧富差距也是觸目驚心。
貴族名流生活在奢華豪宅,而他們口中的賤民則如同老鼠般寄居在的下水道似的貧民窟。少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水坑裡,濺起的水花沾上衣角,印下幾顆泥點子。
一口氣跑到最近的車站,虞秋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反觀裡德依舊氣定神閒,甚至連汗都沒有出,被包裹在西裝下的胸膛平緩地一起一伏,“趁你去學校的時候我把衣服存在了車站儲物櫃裡,我去拿衣服。”
沒想到他這時候還會惦記著給她買的衣服。
“衣服也沒那麼重要……”狂奔後的副作用逐漸顯現,虞秋隻覺得心臟跳得飛快,大腦裡飛速閃回利茲教授死時的慘狀,以及那肋骨斷裂時的沉悶聲響,又起了一陣雞皮99Z.L疙瘩。
就彷彿死神已經緊緊貼在她身後。
“很重要,你很喜歡那幾件衣服不是嗎?”裡德觀察出虞秋正在細微地顫抖著,很顯然是因為恐懼纔不可遏製地發抖,他伸出手圈住她的手腕,“還是我們一起去拿衣服吧。”
裡德的手掌溫熱,奇異般地驅散開她內心的恐懼,她點了點頭,“嗯。”
兩人手腳利落地取完衣服,虞秋再去買票,剛剛通過閘機時大批大批政府軍湧入車站大廳,攔下其餘還未通過閘機的乘客,進行一一排查。
虞秋壓低腦袋,憑借身材嬌小的優勢輕易混入人群,上車以後也還不能徹底放鬆,因為他們不能確定列車的速度能不能趕上包圍圈擴散的速度。
坐在列車座位最後一排的虞秋和裡德就如同每一對無比尋常的情侶一樣,堆在腳邊的購物袋更讓人難以懷疑兩人前不久才剛剛闖入星際學院。
“你說的能抹消我的痕跡是什麼意思?”虞秋回憶起裡德先前說的話,她現在連敬稱都忘記用了。
“這是我的能力。”
“據我所知,要做到這一點,最起碼得要入侵學校安全係統吧?”但星際學院的安全係統可是用來裝飾的空架子,作為帝國安全係統下的一大分支,它的機密程度雖不及帝國安全係統,但也不可小覷。
裡德語氣很輕描淡寫,“如果你認為把意識聯通係統就是入侵的話,那應該就像你說的那樣吧。”
“等等……那學校的入侵警報也是因為你……?”
罪魁禍首眨眨眼,滿臉無辜,“因為給你發訊息你都沒有回,而且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她讚同他的後半句話,躲在辦公桌下時因為視野受限,她隻能蒐集到有限的資訊,很明顯對方篤定利茲教授就是起義軍的一員才會直接找上門來。
“我知道,他們”她的話被列車的緊急刹車打斷,身體因為慣性向前傾倒。
車廂裡其餘乘客竊竊私語。
“乾嘛啊,是出什麼故障了嗎?”
“怎麼突然緊急停車了啊?”
“啊呀你沒看新聞嗎?聽說有人非法入侵星際學院,現在政府在全城抓人呢!”
“嘁,那星際學院還能有這一天啊?我看這學校裡的學生和老師都拽得目中無人,這次就當做是教訓咯。”
“彆說話了,政府的人上來了。”
幾個荷槍實彈的軍人進入車廂,氣氛驟然肅重起來,領頭的士兵越過一排排座位徑直向最後一排的虞秋和裡德走去,軍靴踩上地麵,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鞋子邊緣的血點隱約可見。
一股寒氣沿著脊骨向四肢百骸蔓延,虞秋低下頭,藉由額前散落的碎發遮去飽含不安的眼睛。
眼神落到她身上了,滿是探究,仿若獵人打量獵物的目光。
“把頭抬起來。”士兵冷聲道,話鋒直指虞秋。
裡德用手蓋住她的手背,示意他來應付,他抬起頭,聲音同樣冷淡,“請問有什麼事99Z.L嗎?”
“彆廢話,我說讓她把頭抬起來!”士兵似乎嗅到一絲苗頭,眼中閃爍著詭異而興奮光芒。
她絕對不會忘記的,這個聲音,和她在辦公室裡聽到的一模一樣,那也就是說……
少女緩緩抬起頭,杏眼裡映出對方的模樣,栗發黑眸,滿臉懷疑。
氣氛冷得幾乎要跌破零點,突然間從背後的其餘士兵裡傳來一道呼喊聲,“艾倫通緝令取消了。”
艾倫皺起眉,“是誰下的命令?”
說話的士兵頓了頓,說話前猶豫了下,“是……約書亞少將。”
虞秋對約書亞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得益於對方經常在政治新聞上露麵,饒是政壇不甚瞭解的她也是知道約書亞的。
然而虞秋自然不知曉名叫艾倫的士兵是約書亞所屬家族的養子,更不知道約書亞和艾倫兩人積怨已久。
被打斷的艾倫麵色陰沉,但舉起的槍口終究還是放下,儘管與約書亞間多有齟齬但上級的命令他也難以違抗。
臨走前他又向虞秋投去一眼,似乎是想要將其麵容記下來。
虞秋勉強扯出個笑容,目送一隊士兵離開車廂。
從旁人的對話裡她對艾倫大致有所瞭解。
“剛才那個就是傳聞裡的艾倫嗎?”
“就是約書亞少將的哥哥咯?真可憐啊,明明弟弟都是少將了,自己還是個小隊隊長。”
“你不知道嗎?艾倫是養子啊,家族真正的權力當然是要掌握在親生少爺手裡的啊。”
“唉,等等,我怎麼聽說他好像是私生子啊,就是貴族為了麵子好看點對外宣稱是養子。”
列車重新啟動,虞秋還心有餘悸,直到搭乘飛艇回到熱特州,再轉乘列車回到動物園時她的腿依然不住地發軟。
收到訊息的蘭瑟早早就在動物園門口等待,遙遙看見裡德和虞秋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往他們的方向跑來,寬大長袍在身後飄揚開,飄逸而靈動,“你們總算回來啦!”
“買到種子了嗎?”蘭瑟繞著回來的兩人轉了一圈,“秋秋你怎麼了啊?臉色好差。”
虞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臉色有多難看,“啊、就是有點暈車,不用在意。”
裡德沒有拆穿她蹩腳的謊言,“還是先進去吧。”
蘭瑟有意無意地走在虞秋身邊,時不時低頭偷瞄她一眼,估計是想安慰她,他有點小驕傲地說:“我今天去菜園子裡澆水了哦,喏,你看,衣服又臟掉了。”
他撚起寬大衣袖,上麵印著幾塊泥斑。
“今天秋秋就不用去澆水啦,所以”他揉了揉虞秋的頭發,“就不要心情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