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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廢墟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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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隻毛茸茸
當然,死掉是最好不過……

霎時間,
她的大腦都被恐懼佔領,她渾身僵硬,“我……”

所謂的話術在絕對實力差距麵前沒有任何意義,
隻要裡德想,他能輕而易舉地扭斷少女柔弱的脖頸。

然而他沒有這麼做,
語氣裡反倒是多了幾分坦然,
“正如你所見,
顯而易見我是個殺/人/犯。”

他說的是事實,虞秋啞口無言,開始思考自己活著走出地下室的可能性,
但怎麼想自己還是更可能和密室裡殘骸成為夥伴。

“但你或許可以給我個解釋……不,應該是陳述另一個事實的機會嗎?”他的手還覆蓋在她的雙眼上,她因為緊張不停眨眼,睫毛一閃一閃,剮蹭他的掌心,癢癢的。

出乎意料,本該是居於主導地位的獸人放軟姿態,此時此刻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嗎?

“嗯,請、請你說吧。”

她彆無選擇,
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說,回答的時候因為緊張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些人是派來解決掉我和蘭瑟的。”他說,
“因為我們的存在會將他們的斑斑劣跡公佈於世。”

這很符合常規思路。

但是現在的氛圍很不符合常規,儘管裡德的手是輕輕地擋在她的眼睛上,
然而她總有種對方下一秒就會亮出凶獸利爪的錯覺。

不過裡德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信度,
畢竟虞秋今天破解出的政府機密檔案裡就包括了所謂的獸人試驗品,或許那滿滿當當的資料裡就有記錄著裡德的那一份。

她平複下不規律的呼吸頻率,“我知道……可以請你彆殺我嗎?”

剛才裡德靠近的一瞬間,
虞秋的腦海裡竟然閃回人生中所有重要的片段,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人生走馬燈了吧。

“我不會殺你,準確來說……我不會傷害你。”站在虞秋身後的裡德神情霎時黯淡下來,那根圈住少女腳踝的毛茸茸尾巴也印證主人的心情似的懨懨地收回,“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傷害你?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99Z.L事情嗎?”

毛茸茸的尾巴依依不捨,小心翼翼地點了點少女的腳踝,唯恐會讓她反感,“還是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虞秋隱約聞見了從裡德身上飄來青草香味,味道清新而自然,這極大地緩和了她緊繃的神經,“因為我也是人類,看到這種場麵會害怕也是正常的。”

“那這樣會讓你好受一點嗎?”

男人清冷的聲音在狹窄地下室響起。

與此同時,虞秋感覺到自己在黑暗中被人扶住肩膀,整個人的方向調轉,變成背對暗門,臉則朝向……男人的胸膛。

她一時沒刹住車,慣性作用下栽進裡德的懷抱,清新的青草香頓時充盈滿整個鼻腔。

剛才陰森可怖的緊張氛圍驟然突變成微妙的感覺,因為靠得太近在寂靜的環境中她幾乎能聽見他的心跳聲,有那麼一秒和她的心跳聲相互重疊。

怎、怎麼回事啊!?

“你……你在乾嘛啊?”

“聽說擁抱能緩解人類的恐懼悲傷等負麵情緒。”裡德一本正經,又拍拍她的後背,“這樣會好點嗎?”

不,她隻是從害怕變成了尷尬得腳趾摳地而已。

但怎麼說虞秋現在對裡德倒是沒了一開始的恐懼,這應該算是歪打正著的典範了吧,根據她這幾天的接觸下來她對裡德的性格有所瞭解,“可以和我詳細說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是政府裡的人,具體是誰我和蘭瑟也不清楚。”

說話時虞秋還被裡德攬在懷裡,她咳嗽了下掩飾神色,不自然地退出男人的懷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身上似乎也沾上了點幽淡的青草香味,“這樣啊,我已經破解了一部分的晶片,得到了實驗的相關資料”

話還沒說完,裝在裡德左耳裡的微型通訊機就嘰嘰喳喳地響起來,聲音大得連虞秋都聽得清內容,“啊啊啊啊裡德怎麼辦啊!!塞壬他吐血了!”

“什麼!?”裡德表情錯愕,“我馬上趕過去。”

他旋即把目光轉移到虞秋身上,“秋秋你能和我一起過去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改變對她的稱呼,和以往的虞秋小姐不同,他有點生澀地喊出略顯親昵的稱謂,眼睛直直注視著她。

宛若貓咪用期待的眼神注視自己,虞秋知道這個比喻不太恰當,但她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樣。

“啊、好,那我們一起走吧。”

究竟是什麼感覺啊……裸/露在外腳踝又泛起剛才被獸類毛茸茸尾巴圈住時的柔軟觸感。

虞秋還沒來得及回味自己剛才內心的異樣究竟是怎麼回事,蘭瑟隔了老大遠地就朝兩人飛奔過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除了吐血還有什麼其他的症狀嗎?”裡德神色嚴肅。

蘭瑟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他整理了下頭緒,“還有蛻鱗片的症狀,塞壬是不是要死了啊!?”

“你先彆著急。”虞秋先安撫住蘭瑟,跟哄小孩子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後背99Z.L,“總會有辦法的。”

蘭瑟不再說話,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他低頭擦了擦眼睛,虞秋看在眼裡但沒出聲。

“蘭瑟……你先在門外等一下。”把房間門開啟到一半的裡德明白了蘭瑟為什麼會這麼崩潰。

房間明顯是被清理過的,多餘的東西都被挪出去了,空蕩蕩的房間裡隻有中央擺放著一座大型玻璃魚缸,幽藍的海水在魚缸內微微飄搖,偶爾泛出點水花,但總體看去平靜得宛如一潭死水。

而蜷縮在水缸底部的人魚緊閉雙眼,沒有任何動作,唯有發絲跟隨漣漪微弱搖曳。

魚缸周圍的地毯上沾滿新鮮血液,有些已經半乾泛出不詳的暗紅色,彷彿預示著生命的枯竭。

虞秋緩緩靠近,沉在底部的光點吸引她的注意力,那是一片片或是淡青色或是墨綠色的鱗片,她的目光流轉到人魚的尾巴上,沒有鱗片遮蓋的地方露出淡粉色嫩肉。

“塞壬?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裡德試探性地拍拍玻璃壁,沉睡在水底的少年人魚表情紋絲不動,裡德又嘗試喚醒同伴,“快醒醒,塞壬,快醒醒。”

終於,少年的眼瞼有了細微幅度的顫抖,幾秒過後眼睛緩緩睜開,隻不過這次名叫塞壬的人魚的眼睛從極具攻擊性的豎瞳變成人類瞳孔的模樣,他歪了歪頭,“裡……德嗎?”

裡德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他捲起袖子把手探入水中,拉起人魚,塞壬全身綿軟無力,手臂軟趴趴地掛在魚缸邊緣,“我好累啊,就好像做了一場沒有儘頭的夢。”

“你維持人魚形態多久了?”裡德問。

塞壬想了想,“三年、四年……我忘了,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說完,他像是才發現虞秋,眉頭皺起,“人類……?不對。”

他朝著虞秋所在的方向嗅了嗅,有點不可置信,“為什麼這個人類身上會有裡德你的氣味?”

什麼味道?是青草的香味嗎?虞秋奇怪地聞了聞自己胳膊,那股幽淡的味道在她走出地下室以後就消散得一乾二淨了。

裡德沒理會塞壬的驚訝,他仔細觀察一番塞壬的傷口,得出結論,“沒了藥物作用,你現在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長時間維持人魚形態,所以會開始出現那些症狀。”

“藥物?”虞秋下意識就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字眼。

“是啊,就是各種藥物哦。”從裡德的態度裡塞壬不難知道虞秋這個人類是可以信任的。

他半開玩笑似的伸出左邊胳膊,小臂外側覆蓋有一層從淡青色漸變成墨綠色的鱗片,而胳膊內側則是屬於人類白皙細膩的肌膚。

然而就在這片屬於人類的肌膚上遍佈黑色針孔,針孔下是被刺穿千百次的血管,當事人不以為意,還能扯出笑容,一個一個指過去,“這個應該是上個月打的,唔……那一塊應該是這個月打的。”

“這又是為了什麼啊?”這畫麵的衝擊力過於強,虞秋都99Z.L沒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裡德拉起塞壬的手臂細細觀察,“都是為了維持他的人魚形態。雖然是獸人,但也不能全天候都保持獸類的樣子,所以那群人就選擇注射特殊藥物用以強/迫他一直保持人魚的樣子。”

“但藥物副作用對身體傷害極大。”

表情還懶洋洋的塞壬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聲音嘶啞,他的右手捂住嘴巴,可鮮血還是從指縫間爭先恐後地湧出,“咳咳咳!”

“注射藥物的時間太長了,我不確定解毒劑有沒有用。”裡德準備好注射器,指尖輕輕地彈了下某個小玻璃藥品,“秋……秋麻煩你幫我扶住他。”

虞秋反應過來,走到水缸邊,托住塞壬的上半身,他仍舊在悶哼,伴隨著是滴滴答答的滴血聲。

少年海藻般濕潤的長發搭在少女肩頭,暈開一片濡/濕,塞壬的聲音夾著血腥味,“抱歉,好像嚇到你了。”

“沒關係。”

直到塞壬費力地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珠,虞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原來眼眶已經濕潤,塞壬眨眨眼,他的眼睛是剔透森綠色,帶有一種孩子般的天真稚氣。

他露出很新奇的表情,聲音因為虛弱而變得很輕,可虞秋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說:

“還是頭一次有人類為我哭泣。”

裡德沉聲,“接下來你可能會有點難受。”

正如他所說的,下一秒,賽德的上半個身軀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向後扭曲,疼痛充盈在每一根血管,如同蟲豸啃噬,令他痛不欲生,剛才還替虞秋抹去淚珠的手掌手指蜷縮,手臂上青筋凸起。

指甲狠狠刮過玻璃壁,發出刺耳聲響的同時也留下幾道深淺不一的抓痕。

虞秋對獸人的人體構造不清楚,但她知道再任他這樣下去,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她滿臉緊張地看向裡德,“接下來該怎麼辦啊?這樣他真的沒事嗎……?”

為避免虞秋被掙紮中的塞壬傷到,裡德把她往身後攬,“任何藥劑都會產生耐藥性,而為了達到維持人魚形態,他們給他注射的藥劑劑量也是隻增不減。就這樣構成了惡性迴圈,他現在的症狀,更偏向於放大化的戒/斷反應。”

前一秒還淺笑著的少年下一秒就因為裡德口中的戒/斷反應而痛苦不堪,她僵立在原地。

名為塞壬的人魚雙手無助在半空中揮舞,彷彿在尋找救命稻草,澄澈的森綠色眼瞳在藥物作用下無力地放大,兩片漂亮的薄唇上下翕合,小幅度地顫抖。

默默注視著一切的虞秋將他的口型拚湊:

“好…痛……啊……”

因為美麗而被捕捉,又因為人類的惡趣味而被迫維持人魚形態,可以說他一切不幸的源頭竟都是人類。

幽藍海水被攪渾,遍佈美麗鱗片的人魚尾重重拍上的玻璃壁,砰砰作響。

“彆看了。”裡德往旁邊挪動了一點,恰到好處地遮住虞秋的視野,他垂下眼簾,“99Z.L沒什麼好看的……”

在一陣激烈的掙紮後,塞壬逐漸趨於平靜。

奇異的畫麵如實地在裡德眼中倒映出來,非人的魚尾逐漸透明化,緊接著凸顯出人類雙腿的輪廓,鱗片的顏色越來越淡,到最後幾乎變成一層透明的隔膜,和繭一樣包裹著他的下半身。

溢位的鮮血在玻璃箱內彌漫開,海水的顏色不再幽藍。

塞壬睜開眼睛,點了點自己的大腿,訝異道:“居然真的變回去了啊。”

聽到他聲音的虞秋總算不再提心吊膽,她鬆了口氣,從裡德身後走出,“這樣應該就沒危險了……”

剛剛轉化完是名副其實的全/裸的塞壬笑眼盈盈。

虞秋大腦頓時卡殼,把上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吐出,“……吧。”

啊啊啊啊!!

好在裡德反應迅速,眼疾手快遮住虞秋的眼睛,這一次虞秋無比感謝他的遮眼睛之恩,“裡德謝謝你。”

“……嗯。”裡德意味不明地應聲,“那你先走吧。”

塞壬對虞秋的印象還不錯,應該說是很不錯,眼看著人類少女要走,他雙手扒拉著玻璃魚缸邊緣,直問,“哎,她怎麼走了啊?”

裡德臉色是說不出來的陰沉,他丟給塞壬一條乾淨浴袍,冷聲道:“穿件衣服吧你。”

浴袍在空中展開,徑直落在塞壬頭頂,正好把他的腦袋遮了個嚴實,他抓住浴袍,聲音隔著層布料悶悶的,還在糾結虞秋怎麼走了,“為什麼啊?”

裡德當然沒給他瞭解的機會,隻打了個馬虎眼就糊弄過去了。

塞壬這一出硬生生把虞秋的睡覺時間拖到了臨近淩晨兩點,疲憊不堪的虞秋回到自己房間是倒頭就睡,甚至都沒注意到通訊機跳出的最新訊息。

由於該死的生物鐘,不管多晚睡虞秋還是能在隔天早上七八點醒來。

結果一大清早她就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訊息。

【虞秋同學收,鑒於您在校期間成績優異,品行端正,經校委會考察,決定收回對您的退學處理。請您收到訊息即日起七日內重回星際學院報到。】

虞秋不信邪,還以為是自己大清早眼花了,又把這條訊息翻來覆去地仔細檢查一遍,從發信人到落款,她盯著發信人的編碼發呆。

這是星際學院的官方編碼沒錯,她早就記在心裡被的滾瓜爛熟,畢竟當初她被迫退學後她還不死心,以一天三封信的頻率給校委會發訊息,然而校委會就和身處恐龍時代一樣收不到她的資訊,無論她發出多少訊息都石沉大海。

那麼現在又是搞什麼鬼?

虞秋的疑惑一直持續到接近中午的時候,照理來說她應該去打掃衛生,但頂頭上司裡德還記得昨天晚上她說的政府機密檔案,主動找上門來。

“你要來幫我解碼?”虞秋半開啟門,縫隙間露出裡德的臉。

明明都是熬夜到淩晨,虞秋眼底青黑精力不足,裡德不說神采奕奕,也算是精力充沛。

說99Z.L起來這還是裡德第一次進她的房間,作為房間的主人,虞秋反倒是不自在起來,她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擦過他的背脊。

貓科動物的尾巴都是這麼毛茸茸的嗎?她的思緒又飄到尾巴上麵去了。

“嗯,因為這些檔案對我們可能很重要,當然我也不是完全向你索要這些資訊。”他說,“或者說,我想和你等價交換。”

把房間內唯一的座椅騰出給裡德,虞秋自己坐在床邊上,“所以你要告訴我什麼?”

“我們打算在不久之後的換屆大選上曝光政府的行跡。”裡德正襟危坐,“還有其他的計劃,比如解決一些參加實驗的官員,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

原本還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對方口中套出這些情報的虞秋被這出給整的不明白了,她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等等,稍微停一下,你這是在乾什麼?把你所有的計劃都告訴我嗎?”

“是啊。”裡德毫不猶豫地點頭。

不不不,這一點都不符合複仇文裡主基調吧!

“但、但這些計劃對你還有蘭瑟都很重要吧?”她有點語無倫次,“你就不怕我轉身就告訴政府嗎?”

“你不會,如果真的是這樣,你在一開始知道我們是獸人的時候就會舉報我們了。”他很篤定,“而且……人和人相處最重要的是信任對嗎?”

這點他還真沒說錯,“話是這麼說的,但人類裡能做到這一點的寥寥無幾。”

“我想信任你,我也不想看到你害怕的樣子。”裡德挺直的背脊微微放鬆,他小心翼翼地掃了少女一眼,“那樣會讓我很難受。”

他說的應該是昨天晚上在地下室的事情,但歸根結底,是由她好奇心造成的,“昨天晚上……”

糟糕,氣氛越來越奇怪了,她得趕緊轉移話題,“算了,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們還是先把晶片破解再說吧。”

由於臥室太小,她就把工作場地搬到客廳,她和裡德圍著客廳裡的茶幾演算,有了裡德的助力,一個上午還沒過晶片就已經被破解得七七八八了。

隻可惜埃裡克的晶片裡的資料也不是全部的,不過轉念一想也對,這種記錄了政府罪惡行徑的資料又怎麼會全都交給一個學生呢?

“肯定還有其他的晶片。”裡德一邊把資料備份一邊收拾茶幾,恰好虞秋的通訊機也擺在茶幾上。

通訊機的螢幕在此刻恰好亮起,星際學院發來的訊息赫然映入他的眼簾。

虞秋也注意到他目光的聚焦點正在螢幕上,“是今天早上學校發過來的,我也很奇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直覺告訴她是某個權利滔天足以隻手遮天的幕後者改變了她的退學處分。

另一邊,約書亞從校委會辦公室中走出,星際學院校長,也就是埃裡克的父親,希諾從辦公室中走出,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少年,“約書亞先生,請等一下,約書亞先生”

大99Z.L概是被擾得不耐煩了,約書亞主動停下,像是後知後覺才聽見希諾的呼喊聲一樣回過頭,故作驚訝,“啊,原來是希諾校長啊,很抱歉我剛才沒聽見您的聲音。請問您有什麼疑惑嗎?我記得我剛纔在會上應該說的很清楚了吧?”

星際學院的校委會每年一次,之前那一次早已結束,今天的則是因為約書亞而舉辦的緊急校委會會議,討論的問題也很簡單:要不要讓那個叫虞秋的學生重回學校。

作為蘭迪家族的少爺,因著父母早逝的緣故,蘭迪家族的權利早早落在少年身上,當初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年幼的約書亞出笑話,都在等著蘭迪家族敗落,但事實狠狠打了眾人一個巴掌。

蘭迪家族不僅地位穩固,還有隱隱超過其他兩大家族的勢頭,這也使得許多雙眼睛在明裡暗裡地注視著這位少爺的一舉一動。

約書亞在會上一言敲定讓虞秋回來的決定,這讓所有人都驚訝十分。

畢竟在所有人看來這位蘭迪家的少爺向來以沉穩內斂的形象示人,今天搞出這種不合規矩的大動作也是頭一出,而且虞秋當初的退學處分還是由校長希諾全權處理的,現在這一決定無疑是在打希諾的臉。

“關於那個平民……”希諾壓抑住怒火,約書亞那不自知的傲慢感令他惱火不已。

“噢,讓她回學校咯,怎麼?校長你還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嗎?”約書亞挑眉,“還是說校長你不同意?”

哪怕是星際學院的校長,在麵對掌握帝國的三大家族之時也隻有俯首稱臣的機會,希諾向比自己年紀小許多的少年低下頭,“那個人隻是一介平民,這麼做恐怕會引來媒體的猜疑。”

其實不光是媒體,約書亞決定撤銷虞秋退學處分的訊息在會議中途就被泄露,現在各大家族和政府高層間已經對此議論紛紛。其中反應最大的要數未婚妻麗貝卡。

就在約書亞和希諾校長爭論的空檔,麗貝卡的訊息如同炸/彈般轟/炸約書亞的通訊器。

約書亞輕輕點頭,“嗯,這點我也想過,不過還是謝謝校長您的提醒,雖然對我最後的決定沒有任何影響。”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把虞秋重新帶回學校,希諾恨得牙癢癢,沒成想少年向他靠近,微微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比起妨礙我的決定,您還是先想想怎麼彌補您兒子犯下的錯吧。”

話語間少年的祖母綠雙眼剝離去虛假的溫和,隻餘下無機質的冷漠。

語畢,約書亞重回那副風度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

“你打算回學校嗎?”裡德有點不確定,他不安地看了虞秋一眼,彷彿她下一秒就會離開動物園去往星際學院一樣,“那份學曆對你來說也很重要對吧……”

“對於從前的我來說,的確很重要,但是這個問題放到現在來看,答案就變得不一樣了。”虞秋把晶片收起,捏在指尖仔99Z.L細打量,就像在打量過往的自己,“如果大環境不改變,從星際學院畢業的我隻會成為這一政治體製下的劊子手。”

假如她沒有這段奇異的動物園經曆,她可能還信奉著自己原來的信條,從名校畢業,然後找份穩妥的工作過完一生。但是,無論是利茲教授的死亡也好,還是塞壬轉化時的景象也好,她過往的世界觀已經被徹底打碎。

背負著這些的她再也不能對著這些黑暗麵視若無睹,就那麼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隻是……我還是會回到星際學院。”她把晶片收攏在手心,淺褐色的杏眼暈開一層堅定的光澤,“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教授,也是為了這不公,更是為了真相。”

裡德頓了頓,眼神明顯黯淡幾分,“我知道了,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對吧?”

虞秋不解地眨眼,“不,我的意思不是這個啊。”

“那是?”

“我們應該合作起來,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不是麼?都是為了反抗政府。”

裡德沒想到這一點,“我隻打算把那些傷害過我和蘭瑟還有塞壬的人都解決掉,僅此而已。”

“那在這以後呢?你們還是隻能生活在暗處,不被人類理解,而且隻是解決那幾個臭蟲,整體的腐朽沒有任何改變,壓迫還是會存在。”少女說著,還帶著點稚氣的麵孔上浮現出某種沉穩的神色。

一時間,裡德隻是怔怔地看著虞秋,忘了言語,“我……”

虞秋思維又跳躍到裡德先前說的針對換屆大選的計劃上,“把你的計劃和我詳細說說吧。”

時間流轉到的中午時分。

星際學院內,穿著高檔定製校服的少女氣勢洶洶地衝出教室,後麵跟出幾個女生,朝著紅發少女的背影呼喊,“麗貝卡你冷靜一點啊!”

在上午得知虞秋即將返回學校後麗貝卡就已經百思不得其解,但當知道這一舉動的始作俑者是她的未婚夫約書亞時,暴脾氣大小姐徹底壓不住怒火,徑直向學校會議室走去。

少女的窈窕身影在走廊儘頭停住,並不是因為那幾位跟班的勸告,而是……

黑發綠眸的少年出現在走廊儘頭,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麗貝卡麵前,麵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甚至還能神色風輕雲淡,一如往常般淺笑,“請問是什麼讓我可愛的麗貝卡小姐這麼生氣呢?”

“你難道還不知道嗎?就是你。”麗貝卡雙手環胸,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

這條長廊上看似隻有麗貝卡和約書亞兩人,但明裡暗裡無數雙眼睛都在注視這兩位兩大家族的繼承人。

麗貝卡需要約書亞的表態,畢竟稍微瞭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向來厭惡平民,就更彆提還會反抗的平民了,簡直就是她的眼中釘。

“哦是嗎?”

“彆裝糊塗,是你讓那個賤民重新回學校的?”她都不屑於用姓名稱呼虞秋。

約書亞直認不諱,“是我。”

“你!那樣的99Z.L賤民被逐出學校本來就是明智之舉,回來也隻會汙染空氣。”

“裡奇小姐,我在想”約書亞溫和地笑了下,向她湊近,“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我們的婚約從一開始就是互惠互利,彆太得寸進尺。”

這是他第一次無比鄭重地用姓氏稱呼麗貝卡,少女晃了晃神,雙手緊緊攥著衣服下擺,衣料都被捏皺,她強撐著大小姐架子,“這次就算了。”

約書亞走過長廊,其餘看戲的同學紛紛作鳥獸散。

虞秋在晚上向蘭瑟和塞壬說了自己的計劃,四人團團圍在書房裡。

等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蘭瑟也不知道從哪裡翻找出老古董蠟燭,就這麼點起蠟燭,火苗一抖一抖,火光如同溫潤的流水般充盈滿整個房間,同時漫上虞秋的側臉,為她增添一絲若有若無的神秘感。

“蘭瑟……為什麼要點蠟燭啊?”虞秋被火光閃了眼睛。

“因為這樣很有情/調不是嗎?”蘭瑟手裡端著一副銀質燭台,他就像是從中世紀油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大家圍在一起聽故事什麼的。”

“你就彆胡說了,動物園的部分備用電源已經耗儘,所以現在處於斷電中。”裡德從門外進來,燭火影影綽綽,在他俊秀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駁,“這裡已經不適合停留了。”

“我們需要離開這裡了。”裡德最後得出結論。

蘭瑟低低地“噢”了一聲,“可是我們還能去哪裡呢?”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講的中心話題。”虞秋比出食指表示她將要說重要的事情,“諸位,有沒有想過,改變這個環境呢?”

“不是逃避似的躲到人煙罕至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改變現有的政/治/環境,結束貴族統治的時代。”

蘭瑟思索了下,“這樣的話,是不是我以後就能光明正大地逛街了?我還能有更大的菜園子了?”

“可以實現啊。”虞秋覺得自己所說的落在獸人耳中就是天方夜譚,“至少情況會得到改善的。”

塞壬聽得暈乎乎的,他因為藥效還沒完全退去,腦袋依舊混沌,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腦袋下麵靠著抱枕,含含糊糊,“裡德和蘭瑟都走的話,那我也走……彆丟下我就好……”

“換屆大選會在一個月後舉行,屆時所有高層乃至其他星球的國家代表都會參加會議,而會議也會通過星際網路直播的形式在整個星際圈放送,這是個曝光他們實驗的好機會。”她說,“這樣必然會引起輿論,藉此迫使上層和我們談條件。”

“就憑我們真的可以嗎?”裡德問。

“所以我們還需要其他的支援,就比如……起/義/軍。”

蘭瑟嘟噥著自己居然到最後真和起/義/軍成了一夥的。

隔天早上,巴倫克州,星際學院正門口。

正值上學時間,統一穿著星際學院校服的學生或前或後地踏入學校。

就在稀稀拉拉的人群裡,綁著99Z.L馬尾辮的虞秋重新穿起那套被壓箱底許久的校服,一步步走進學校。

有關虞秋的帖子早就在校園內部論壇裡蓋起幾千層高樓,甚至還有好事者把一個多月前虞秋被退學時帖子頂上來。

[“迷惑行為大賞?我還真沒見過被退學又能重回學校的。”]

[“糟糕,這讓我想到了我祖母最愛看的電視劇,《回校的誘/惑》”]

[“靠,樓上的也看過這部劇嗎!!?我上個暑假都在被迫陪我奶奶看
”]

[“srds,那個叫虞秋真的很適合代入〇品如,我又代到了。”]

[“樓上多少沾點什麼,天天代餐,有病吧。在帖子裡ky電視劇可還行?”]

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所有杠精都在同一個結論上達成共識:虞秋和約書亞關係匪淺。

鬼知道虞秋聽到這個結論的時候白眼會不會翻到天靈蓋,她和約書亞也就見過幾麵,說是點頭之交都有點過了。

擁有神級腦補能力的不光是晚上的杠精,還有約書亞的未婚妻麗貝卡。

“攀上一個男人不夠,現在還要覬覦彆人的男人?”麗貝卡隱蔽的拐角處,似乎是預料到低調行事的虞秋會走這條小路,“用你那點姿色換取回學校的機會,賤民就是賤民啊。”

“你腦子裡除了這點低階的陰謀論就沒彆的了嗎?”

虞秋皺眉,她本來還打算去一趟利茲教授的辦公室看看有什麼其他的線索,沒成想中途冒出個麗貝卡,把她好端端的計劃都攪亂了,她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噢,我忘了,你的腦子還有出身平凡的人就是賤民的思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麗貝卡看來虞秋已經不像原來一樣忍氣吞聲,甚至還能尖牙利嘴地反駁,絲毫不見慌張之色。

慌張的人反倒變成了麗貝卡,昨天約書亞說的話還曆曆在目,她當然知道和約書亞的婚約就是政治聯姻,同時也是為了穩住日益衰敗的裡奇家族。

近年來帝國在外星的殖民地連連爆發獨立運動,導致大片市場流失,其中就包括了大部分裡奇家族的產業,幾年下來裡奇家族元氣大傷,現在就指望著聯姻能讓家族緩一口氣。

簡言之就是,麗貝卡需要這段聯姻,家族更是對她給予厚望,父親也語重心長地告訴她,裡奇家族就需要她來振興。

所以,她絕對不能……

絕對不能讓區區賤民毀掉她的前程!

“你等著吧。”紅發少女惡狠狠地說,“你不屬於這裡。”

虞秋沒說話,冷靜地目送麗貝卡離開,她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裡飄散,“我的確不屬於這裡。”

虞秋一連翹掉了上午的好幾節課偷摸溜進利茲教授辦公室,帶著橡膠手套的檢查過每一寸書架,但是一無所獲,似乎隻有那本暗紅色日記本與辦公室格格不入,其他的,則是和其餘的教授並無差異。

一無所獲的虞秋不免有些氣餒,直到……她99Z.L在兩本書的縫隙間摸到一枚領帶夾,少女的手指夾起領帶夾,湊近仔細觀察,銀質的領帶夾上的雕刻有奇異花紋,類似於某種花卉,但她並不能辨認出究竟是哪一個種類的。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領帶夾,直覺告訴她這是個重要的突破點。

離開辦公室,她走向教學樓,一路走來遇到的同學看見她都竊竊私語,或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或是用憐憫的目光注視。

途經大廳的虞秋瞄見大廳正中央的半透明顯示屏,上麵輪流播放著身穿製服的學生的照片。

虞秋停下,矗立在電子顯示屏前,很快就滾動播放到了她的照片,她又看了眼標題:學院爭霸賽的參賽人名單。

眾所周知,學院爭霸賽是星際學院的傳統之一,用以檢測學生的膽量,能力,但因為危險性過高,每年參加的學生起碼有半數以上受傷,更有甚者喪生於比賽中。

很明顯是有人刻意針對虞秋,就憑她的身體素質,恐怕比賽開始還沒多久就會被醫療車送走。

虞秋找到校長辦公室的時候麗貝卡正與希諾校長談笑風生,看到來人是虞秋,兩人同時收住笑容,後者板起臉,“你有什麼事情嗎?”

“有人沒經過我本人的同意替我報了名。”

“啊,既然是大名鼎鼎的虞秋,參加爭霸賽不也是很正常的嗎?我相信其他同學大家都很期待你的表現。”麗貝卡笑眼盈盈。

她算是明白了,就是麗貝卡替她報的名,就指望她在爭霸賽裡受傷。

當然,死掉是最好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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