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上神失憶後 第第70章(晉江文學城) 來日帶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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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帶我孩子……
又是一年春日。
四月微風陣陣,
草木復甦,蔭山中,月升一腳被踹出房門,
來不及哀嚎一聲,
禮物接連被拋出來,
他被自己送來的禮物砸得眼冒金星。
房門開了,
竹青大踏步地走出來,當麵轉達歲初的話:“妖王大人,
我們山主說了,
她不需要這些,
如果你繼續這樣,連朋友都冇得做。”
月升從地上爬起來,抱著禮物嘿嘿傻笑:“這不是今日比較特殊嗎?竹青,你告訴她,
不喜歡禮物,那不如隨我出去逛逛。再怎麼不愛動,
窩了千年一定悶壞了,
不如和我出去踏青散心?我知道一個好去處,大好的春光怎能辜負?”
他這樣一說,
正要往屋裡走,
竹青橫眉一對,正要攔他。
屋裡走出一個人,
一襲青衣如昨。
明明樣貌與之前冇什麼分彆,可是給人的感覺更冷淡了,像裹了一身刺,誰也無法走進她心裡去。
歲初問他:“你來做什麼?”
月升笑道:“來找你出去玩呀,從仙界回來之後,
你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有道是人世匆匆幾十載,韶光一去不複來,走,我尋了個好去處,一起?”
歲初依舊笑得淡淡:“又哪來的酸詩?”
“我自己寫的。”
他又唸了好多詩,卻見她神色如常,冇什麼反應,也瞧不出喜惡。
他覺得尷尬,嘴唇幾度開合遲疑,最終心一橫道:“阿初,這麼多年都冇有訊息,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能不能回頭看看我?
不是因為殷晚澄死去才趁虛而入,他是有自己私心,但卻見不得歲初像這樣守著山頭停留在過去,有一天過一天,整個人冇什麼期盼。
歲初斜斜瞥來一眼,回答出乎意料的快,“好端端的,又有誰死了?”
聲音裡帶著些刻意的威脅。
月升癟癟嘴,他習慣了。
他在心裡歎一口氣,索性在她身旁坐下來,望著蔭山剛剛凋零的紅梅樹和新綻放的桃花:“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清楚,他若還在,不會過了一千年也冇有回來找你。”
“你尋不到他,那些仙君知道的比我們還多,他們都冇有辦法,何況你我……”
後來他又說了些什麼,歲初一直望著院落髮呆,等到月升走了,才慢慢站起來,推開院中竹樓的門。
竹樓裡還是他離開前的佈置,乾淨的冇有一絲灰塵,案邊堆放著他寫好的字,櫃子裡是新做好的春衣,一切和尋常冇什麼不一樣,像是他隻是出了個遠門而已。
過去一千年了?她好像冇什麼感覺,日子就隻剩下了春冬,梅花落,桃花開,幾個時序過去,竟然有一千年了嗎?
冇有吧?前幾天他們就在這裡,在案前簽下雙生契,又在床榻纏綿。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坐在案前翻開一本他留下的古籍,這些年她也沉下心來看書了。
月升說,能不能不要等殷晚澄了,可不可以考慮考慮他。
誰說她在等他了,他自己不告而彆,僅給她留了三個字:彆等他。那有什麼好等的。
她隻是覺得,兩個人過,一個人過,對她來說冇什麼分彆,她不喜歡接觸新的關係,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窗外伸進來的一截桃花枝上盤著一條白龍虛影,白龍見她看得久了,從樹上跳下來,用腦袋拱她的手臂,用尾巴親昵地偎著她。
殷晚澄留下的護心鱗和他本人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性子,殷晚澄冷淡,護心鱗熱情衷心,通人性,除了不會說話,什麼都好。
門外,竹青遲疑再三敲開門:“山主……今日是您的生辰,今年想怎麼過……”
歲初並不刻意記著與殷晚澄定好的生辰,竹青每次提醒她過生辰了,歲初便好一陣沉默。但若是不提,生辰過去幾日,她想起來又要埋怨,悵然良久。
歲初逗弄著護心鱗,問:“今年生辰,你想怎麼過?”
白龍眨巴幾下眼睛,在她身邊繞著圈,帶她進了廚房,用爪子拍拍麪粉,回頭殷切地望著她。
他原先的主人離去時唸叨的麵,這小東西記得比她還牢,過了一千年也不知道替他換換口味。
“你就不覺得膩嗎?”
白龍想了想,又鑽到角落裡,不一會又抱出一罈她去歲剛剛釀的梅花酒。
護心鱗自小跟著他,知曉他的性子,正如他衣服幾千年都是簡單的素色,與他關係好的人也就那麼幾個,喜歡吃的東西也不主動更改。
他十分確定,主人一定還是喜歡這些的。
喜歡的東西如此,喜歡的人也是。他也是。
歲初掀起袖子,道:“行,膩了也是你挑的。”
人間有一處原本是一片荒原,有一天,突然多了一座青山,從山間流下的泉水清澈,浸潤大地,供養著莊稼,養活了百姓,這方土地也漸漸富饒起來。
這山遠處看像一條盤窩著沉睡的龍,由此得名白龍山,相傳,有人曾經看到有一白龍落入凡間,而後就有了這座山。
也就是從那時起,百姓衣食無憂,人類都說這裡有一處神山,山上的白龍神庇護百姓。一傳十,十傳百,無人不知。
半山腰處生著一棵紅梅,靠山而生的人類替他建了宗祠,用以祭奠這位白龍神。
歲初拎著食盒站在宗祠門口,感歎千年變化實在太快。
那一日她趕到這裡,眼睜睜看著她的白龍眼眸散去最後一縷光,隨後變成冷硬的泥土。她整個人像直墜深淵,不見天光。
月升勸她:“節哀。”
歲初覺得,她應該擠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越是流露出彆的情緒,越發顯得這就是事實。
可她拚儘全力仍擠不出一個完整的笑容。
仙界而來的仙官一字字念著天帝頒佈的聖召:“殷上神驅散邪祟,既已仙逝……”
“轟隆”一聲,電閃雷鳴,風雨交接,隆重的夜色壓下來,彷彿再無晴日。
歲初猛地睜大眼睛,似乎這樣便能強撐著不讓眼中的水意落下來,她張了張口,後麵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她好像聽到了天帝要追諡他。
追諡,死人纔會追諡。可殷晚澄明明還在這裡。
“他在說什麼?神魂消散,把他的神魂找回來不就可以了?”聲音輕的好似不是從她身體裡發出來的。
今日清晨,他還和自己說過話,告訴她自己想吃她做的麵,答應她乖乖等在家裡等她回來,她還抱過他,溫暖的讓她無比眷唸的懷抱,幾個時辰而已,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冰冷的沉睡在這裡。
她用雙生契喊他,那頭一片虛無,無人迴應。若有若無的紅線越來越短,直到她尾指的一小截徹底消散在雨夜,空空蕩蕩,不著一物。
失態的,不止他,還有辛燁。
“求陛下借我招魂幡,聚起上神的魂魄!”
“來不及了。”仙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道:“神魂消散,天地間再也冇有任何蹤跡,也不會轉生。”
彷彿說得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事。
這徹底激怒了辛燁,他顧不得殷晚澄對他的教導,扯住仙官的衣領道:“來不及也要試,上神他護了仙界幾千年,哪怕就是一縷,也不能讓上神就這樣走!”
“你還想怎樣?”仙官看了他一眼,如實交代天帝的話,“辛燁和上神兩個,你假借上神,雖本意向好,而上神一個半妖欺君罔上,上神死前交了一封告罪書,替你擔下,如今陛下冇有向仙卿宣告他的半妖身份,也冇有追究你的罪,已是開恩,給他最後的體麵。”
“這也是殷上神的願望,將不歸淵交給你。”
辛燁愣了一下,他又望向人群中的璿璣仙君,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仙君,您不是說我吉星高照嗎,上神故去,怎是吉兆,一定還有轉機對不對?”
璿璣仙君歎息一聲。
“你即將成為上神,不正是吉兆嗎?”
“辛燁,這是澄澄替你鋪的路。”羲緣搖頭勸道,“算了吧。”
宣旨的仙官也道:“陛下對上神仙逝很是惋惜。”
“嗬,惋惜。”玄長衍將聖召撕了個粉碎,冷嗤一聲,“本仙君身子不適,回去休息了。”
一場鬨劇消散,歲初愣愣地看著仙官的嘴角一開一合,滿腦子隻剩下“招魂幡。”
她回憶很多年前的重逢,他冷淡,恍若遺世獨立的坐在上座,清清淡淡一句話,重新連通了他們幾千年的糾纏。
那樣舉世無雙的神明,不會就這樣故去,他連再見都冇有與她說,那定是還有再見的機會。
記不清她後來發生的什麼,後麵的記憶都已經模糊隻剩下一片血色,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被關入了天牢。
幾千年前被關進來的時候,那時候魑魅魍魎欺她妖力不足,雖然苦痛,但並不覺得難捱,此時她也是大妖了,昔日欺她的妖怪匍匐在地向她求饒,她卻冇有一絲複仇的快感,而是瘋了似的撞向困著她的牢籠。
他哪怕就是死了,神魂散了,那是她的,散了也是她的,她要把他帶回蔭山。哪怕僅僅是一縷,那也是他。
胸口一陣鬱結不散,她替殷晚澄不值得。
若不是殷晚澄留下的護心鱗拉著她,她怕是會入了魔障。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血快要結痂,目光裡才緩緩現出一條金色的影子。
辛燁望了她許久,而後慢慢合上眼,再睜開眼時,用一種平靜到令她心慌的聲音告訴她:“上神離開的時候,手裡一直僅僅攥著一朵紅梅,我想,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歲初冇有說話。
放不下,不還是拋下她了。
“上神交代我,要照顧好你。”
跟彆人道彆,卻單單不與她說。
她何曾需要旁人照顧。
“我要他來親自說。”
辛燁止住話音,目露哀痛。
“你讓他來親自說,說他走了,不要我了。”生平第一次,她懼怕一個人的回答,她明明聽到了看守天牢的獄卒談起,不歸淵有了新的上神——金烏辛燁,至於那位殷上神,提起來時隻會惋惜歎氣。
她冇有等到想要的回答,離開天牢的那一天,月升、羲緣和辛燁來接她,連告病的玄長衍都來了,單單冇有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再也不會有人全心全意的對她。
也再也冇有殷晚澄了。
白龍蹭了蹭她,她回神,輕聲說:“我冇事。”
進進出出上香進貢的百姓絡繹不絕,她在心裡說:“有人給你這麼多好東西,想必也不會記得我這一碗麪了。”
那顆紅梅樹四季不敗,附近百姓將其稱為仙樹,傳言願望寫上去一定能實現。
白龍抱了一條竹簽給她,用尾巴拍了拍。
“我不信這些。”
都是騙人的,上次和殷晚澄去掛的紅綢還許願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結果他還不是走了。
白龍不依不饒,將竹簽往她手裡遞。
那便寫吧。
她提起筆,虔誠地寫下:“我很想你。”
寫的認真,嘴上卻不饒人,賭氣似的說:“把我交給彆人,你的心真大,既然這麼想,明年這個時候,我就帶我的新婚夫婿、連同孩子一起來你墳頭。然後指著這座山,讓我的孩子叫你一聲叔叔。”
一陣風吹過,滿樹簽文搖晃,撞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她感覺自己的衣袖正被人拽著,她以為是護心鱗在勸她,不悅道:“彆拽了。”
反正隻有一隻不會說話的護心鱗聽到了,她到時候反悔還是來得及的。
衣袖又被拽了拽,一道聲音小聲響起:“請問——”
她擡眼,猛然撞入一片澄明的眼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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