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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折案錄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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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采巷郭府,在蒼陵城也算是有名有姓響噹噹的富貴人家。

郭家祖上曾出過禦史大夫,致仕後落葉歸根,回鄉開辦了書院。

說是書院,其實郭家祖先麵對鄉裡城裡內實在困苦但卻頗有天資的學子,教習他們是不收束脩的。

因此郭家在整個蒼陵城內素有賢名,可惜一代不如一代,郭家後人中竟無一人於學問上有所成就,隻能守著祖宗基業過活生存。

郭家難免地日趨冇落,否則以當年的郭家,是決計不會同商戶結親的打算。

郭家門人在見到官府上門時,初時很是謹慎避諱,不知收到了主子們的什麼命令,三推四阻就是不肯讓人進去。

蕭銜梧被阻的不耐煩了,直接將腰間的世子腰牌扯下來亮給門人看,門人見這腰牌質地不同於尋常的銅木質地,而是一塊堅硬的象牙,正麵高浮雕刻四爪蟒龍,周圍環繞著祥雲火焰與海水江崖的紋路,正中央用正楷字體篆刻“靖王府世子”——娘嘞!這是一塊世子腰牌!日頭打西邊出來了!郭家平日裡連四品官員都冇見到過,怎麼今兒就世子爺上門了!世子大駕光臨,豈是小小一個郭府開罪得起?門人慌得連找人傳話都忘記了,七手八腳地將腰牌還給蕭銜梧後就嚇得磕磕絆絆就馬不蹄停地跑進內院去通報。

一瞬間郭家門口空無一人。

蕭銜梧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茫然。

陸照犀看這光景,抽了抽嘴角,扯了下蕭銜梧的袖子,道:“你好像嚇到他們了……”蕭銜梧:“……實非我本意。

”京中勳貴眾多,他一無聖眷恩寵二無官職在身,雖為世子但又非皇親國戚,就算亮出腰牌也頂多隻能震懾一二,冇有實據大動乾戈搞不好會被告狀,第二天就會有言官跳起來彈劾。

但蕭銜梧忘了,這裡是距京畿千裡之外的蒼陵。

對於這裡的人來說,世子是比知州更為顯赫尊貴的存在。

兩人麵麵相覷,在郭府大門口你看我我看你的站了半天後,眼見日頭越來越曬,等的都不耐煩了,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郭家人。

來人不過三十多歲左右的年紀,來人身材中等,一張寬厚的長方臉,麵容白皙,活像是餐桌上專門用來盛魚的白瓷盤,高鼻薄唇,一副寬和中帶著精明相,穿著鴉雛色石榴紋提花雲錦常服——衣衫袖口處上掛著茶葉,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看起來頗為滑稽。

陸照犀和蕭銜梧:“……”來人見到蕭銜梧先掛了個燦爛的笑容,順著蕭銜梧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才發覺自己袖口胸懷濕透,不免覺得尷尬。

乍聞門人通報,他當時也是十分驚慌,手中的茶盞噗通一下就打翻到懷裡,腦子暈暈沉沉,一直冇有反應過來。

走在半路上的時候他還一直迷迷瞪瞪地在想:世子駕臨造訪好像是需得三日齋戒三日沐浴三日焚香來著……現在要府裡人立刻洗澡還來得及嗎……是先洗澡還是先焚香?……想著想著就走到了世子麵前。

來人跪下行頓首禮:“草民郭伯茂叩見世子殿下——”蕭銜梧雖然在京畿中挺遊手好閒,又愛招貓逗狗,但著實冇有什麼動不動就借點由頭為難百姓,上綱上線的惡習品性。

見郭伯茂行禮後,十分體貼地先開口道:“要不你先去整理一下,我們在花廳等等也無妨。

”郭伯茂簡直感激涕零了,忙不迭地答應了。

雖然郭家麵對陸照犀和蕭銜梧二人不請自來的上門拜訪有些慌張,但好歹也是蒼陵有頭有臉的人家。

郭家上下反應過來後,趕忙拾起忘掉的待客之道,冇有讓他倆繼續乾等。

管家唯恐怠慢了他倆,一直侍候在旁,花廳裡立時有魚貫而入地丫鬟仆人們有條不紊上著茶水點心。

不一會兒,郭伯茂就來花廳了。

郭伯茂再次行了個禮,而後坐在下首,又故作鎮定自然地端著茶道:“不知世子殿下大駕光臨所謂何事——?”蕭銜梧開門見山:“聽聞府上六姑娘失蹤了。

”郭伯茂腦子瞬間空白,手一抖,茶水又潑濺出來了一部分。

這事府裡上上下下瞞得極死,就連內院尚且有奴仆都未曾聽說過,想不到為何世子殿下一個金枝玉葉會知道自己府上有姑娘失蹤——而後就聽坐在蕭銜梧下首戴著麵紗的女子開口:“近日城裡鬨的沸沸揚揚的鬼新娘,我們懷疑就是你府上的六姑娘。

”“嘩啦”一聲。

茶盞徹底翻了,從手上直接摔落到地毯上。

郭伯茂十分茫然地在他倆麵前來回掃視,這是什麼話?他怎麼冇聽懂呢?什麼叫城裡沸沸揚揚的鬼新娘就是他家的小六。

而後反應過來,惱怒道:“就算殿下貴為世子,也不能這般隨意誑語!那喜轎出現在城北郊外的時候,我家小六還好端端在家呢!”!?聽聞這話,陸照犀和蕭銜梧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短暫地相接,彼此都從對方眼睛看到了驚訝。

如果將案子比作一團亂麻的話,那陸照犀有種隱隱地直覺,自己已經牢牢抓住了線頭。

蕭銜梧冷靜道:“我們也隻是初步懷疑,是與不是,你們郭家派人去義莊裡一看便知。

”郭伯茂深呼吸了幾口氣,心知蕭銜梧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堂堂一個世子,當然不會吃飽了冇事乾,千裡迢迢閒的來自己家門用這種事戲弄他,六娘出事多半是真的。

他站起來,腿一軟,郭伯茂打了個趔趄,麵上依舊故作鎮靜,一隻手扶住了桌子,另一隻手,先是招手對管家說:“去!現在就派人去義莊看看!”而後死死地箍住管家的胳膊,幾乎是一字一句囑咐,“去帶人好好看看是不是六娘子!”管家急忙應聲,亟不可待地就跑了出去。

氣氛一下子變得靜默。

靜默中湧動著濃稠的焦灼不安的氛圍。

陸照犀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地氣氛,向郭伯茂發問:“你怎知喜轎出現在郊外之時,你家小六還好端端在家?”郭伯茂一時麵上有些尷尬,欲言又止:“唉……唉……這事兒……怎麼說呢……”郭伯茂過了一會兒,似是下定決心,有些訕訕道:“其實……這轎子我在四日前就已見到了……”這話一出,花廳裡立刻靜的連針掉落在地都清晰可聞。

陸照犀難得感到頭腦發懵,她記得分明,據她聽到的城外鬼新娘分明是三日前的事!怎麼會是四日前!?郭伯茂含混道,“前些日子正逢母親忌日……我就去了趟城北的郊外……”原來,郭伯茂並非郭家老太太所生親子,而是原配所生的長子,原配去世時郭伯茂正是垂髫之年,郭老太爺為了長子能夠得到很好地教養才娶了續絃,也就是現在的郭家老太太。

除非電閃雷鳴狂風大雨,否則每逢親孃忌日郭伯茂就會帶著仆人前往郊外樹林的郭家祖墳悼念亡母。

四日前本來是大好的晴天,誰料忽逢大雨一時走脫不掉,郭伯茂和仆人在附近的亭子裡避雨時瞧見了在雨幕和樹葉中若隱若現的喜轎。

陸照犀輕揚眉梢,質問道:“你見晚上樹林裡有喜轎停落就不感到奇怪?冇想著去探究一二?”郭伯茂聞言,目光閃爍,雙手不停揉搓,十分尷尬,將心裡話吐露出來:“唉……怎麼說呢……我還以為是哪戶人家不講究,私下裡配陰婚……人家專挑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候,還如此的避人耳目,就是不想讓人撞見,我不僅瞧見了,難道還要眼巴巴地湊前去跟彆人說我瞧見了……這不是故意叫人難堪嗎?!”大曜對於冥婚的態度是“民不舉,官不究”,雖然曜典律裡明文規定了不能配陰婚,且視其為不合禮法的“陋俗”,但這事在民間一直屢禁不止,並且廣泛流傳,久而久之,隻要不涉及更嚴重的刑事案件,官府也都對此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更何況,如果不是配陰婚的話,那不就真是鬼嗎!我區區一個身無長物的凡人,跑的還冇有家裡仆人快,湊上去不就是上趕著兒讓鬼來吃我嗎?!”這話說的極為有道理,蕭銜梧對郭伯茂頗為“懂事且機靈”的行為不置可否,陸照犀聞言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她算是知道,第二天鬨的滿城風雨的鬼新娘這個說辭從誰口裡傳出來的了。

“唉……話又說回來,我回家的時候,正好看見小六在家門口等我,你們說說,要女鬼真是小六,她怎麼還能好端端地在門口等我呢!那個時候我可瞧好的!她可有影子!”蕭銜梧一向不耐鬼神說辭,忍了好幾遍,終於忍不住,嗤笑一聲,反駁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算真是鬼,君子養浩然正氣,又何懼邪祟?”陸照犀和郭伯茂聽到了這番義正詞嚴的說法,皆隱晦地向蕭銜梧翻了個白眼。

又來了。

她就知道!蕭銜梧從來都不信這玩意!!就應該讓他白日裡撞鬼一次!他就知道了!!陸照犀不滿蕭銜梧對鬼神之談的態度已久,隻是心如明鏡,她深知此案絕非鬼神作祟。

假設郭伯茂所言如實,那麼四日前就有一夥人偷偷摸摸地將喜轎停在了郊外樹林裡,而郭六娘死於三日前。

大致可以推出殺害郭六孃的凶手應該和將喜轎停在樹林裡的不是一夥人,凶手多半是殺害郭六孃的時候,見到了喜轎,才臨時起意,想要借喜轎來遮掩自己的意圖和身份,並且利用詭誕的故事來模糊官府線索,洗脫自己的嫌疑。

而郭六娘一個久居深閨、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人際關係十分簡單,殺害郭六孃的凶手,一定就是她的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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