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問天 第92章 青焰號
青焰閣後院。靜悄悄的，隻有簷角銅鈴被微風拂過，偶爾發出一兩聲細碎的叮當。
林凡蹲在青石板上，看著眼前跟著自己奔波許久的“老夥計”，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指尖撫過飛雲舟的船體，往日裡該是溫潤如玉、靈光流轉的表麵，此刻卻像蒙了一層灰，觸手冰涼，隻有舟身兩側的浮空陣紋還在微弱地明滅——那光芒忽明忽暗，像個長途跋涉後累得喘不上氣的旅人，每一次閃爍都帶著滯澀，顯然是上次為了援救蘇苓，強行催動到極限落下的病根。
他伸手敲了敲舟身，沉悶的聲響裡，能隱約感覺到內部靈路的阻塞。再轉頭看向旁邊那尊煉丹爐，更是讓人心疼：這爐子陪他煉過不知多少爐丹藥，從最初的一階凝氣丹到後來的三階淬元丹，爐壁上本該光滑瑩潤的玄鐵麵，此刻卻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尤其是靠近爐底的位置，三道深褐色的裂紋像猙獰的傷疤，最寬的一道甚至能塞進指甲，靈氣在爐內流轉時，總會在裂紋處“磕絆”，漏出的絲絲靈氣落在地麵，竟讓青磚上冒出了點點白霜——那是強煉四階丹藥時，失控的靈力灼燒留下的痕跡。
“唉。”林凡的手指在裂紋處輕輕摩挲，指尖傳來的粗糙觸感裡，滿是對這兩件“夥伴”的歉疚，“跟著我，倒是委屈你們了。”
“林大哥，你在跟它們說話呀？”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腦袋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來，琥珀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浸了露水的葡萄。小玖穿著一身鵝黃色的短打工裝，領口和袖口都沾了些機油似的黑漬，頭發被紮成兩個圓滾滾的小揪揪，上麵係著的紅色小齒輪發繩隨著她的動作一顛一顛，活像隻好奇的小鬆鼠。
她蹲到飛雲舟旁邊，小手在舟身上來回摸索，時而把耳朵貼上去聽，時而用指尖蘸著靈液在陣紋處輕輕點塗，嘴裡還嘀嘀咕咕：“唔……浮空木的芯子快耗乾啦，光用靈液修補陣紋沒用，就像給快枯的樹澆水，根不行了，澆多少都白搭。”
說著，她突然眼睛一亮，從腰間的小布袋裡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碎片——那碎片泛著青紅色的光澤，表麵還殘留著淡淡的火靈氣，正是上次從焚天穀撿回來的伴生靈鐵。“你看這個！”她把碎片遞到林凡麵前，語氣裡滿是驕傲，“這是焚天穀特有的‘熔火銅’，又輕又結實，還能引動火靈氣！要是把它們熔進飛舟的龍骨裡，不僅能補好靈路，還能給浮空陣加一層‘火靈緩衝’，到時候飛舟又快又穩，說不定還能擋兩下攻擊呢！”
林凡看著她興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有幾成把握？”
小玖立馬掰著手指頭算起來，小眉頭皺得緊緊的：“熔火銅要先提純，得用地火烤三個時辰；飛舟的龍骨要拆開重新鍛造，還得刻新的靈紋……嗯，七成！就是要大動乾戈，最少得十天，而且需要‘凝靈砂’和‘水雲晶’當輔材，這倆有點貴。”
“乾了。”林凡想都沒想就拍了板，伸手揉了揉小玖的腦袋，“穩當不代表守著舊東西不動，家夥好使了，下次去秘境才能多一分保障。錢的事不用愁，讓小石頭去采買。”
他當即叫來小石頭，把需要的材料清單遞過去。小石頭拍著胸脯保證：“師兄放心！天機城的材料行我熟得很，保證以最便宜的價格弄到手！”說著，他揣著清單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林凡又把後院的西角劃給小玖當臨時工坊，搬來熔爐、鏨子、靈紋筆等工具。接下來的十天裡，後院就成了小玖的“戰場”：她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先是用小火慢煨熔火銅，看著銅塊在爐子裡慢慢熔化成青紅色的液體，眼睛都不眨一下；接著又蹲在飛舟旁邊，拿著小鏨子一點點拆開舊龍骨，手指被金屬邊緣劃破了也不在意，隻隨便用靈液抹一下就繼續忙活；有時遇到靈紋銜接的難題，她會抱著那本泛黃的《天巧門機關錄》蹲在地上啃，嘴裡念念有詞，直到眼睛一亮，才又拿起靈紋筆在舟身上寫寫畫畫。
有一次，她試著把熔火銅液澆進龍骨凹槽，沒想到銅液溫度太高，竟把旁邊的浮空陣紋烤焦了一小塊。小玖急得眼圈都紅了，蹲在地上對著焦黑的陣紋抹眼淚，嘴裡還嘟囔：“都怪我，下手太快了……”
林凡看在眼裡，悄悄取來“凝神草”熬成汁，兌進靈紋墨裡，遞到她手裡：“彆急，陣紋隻是表層受損，用這個墨重新畫一遍，再以靈力溫養半個時辰，就能恢複。你看，這裡的紋路要往左邊偏半分，才能和熔火銅的靈氣對上。”
小玖跟著林凡的指點，小心翼翼地補畫陣紋，等看到陣紋重新亮起柔和的光芒時，她高興得跳起來，抱著林凡的胳膊晃：“林大哥你太厲害啦！這下肯定能成！”
十天後，當小玖擦著臉上的汗，把最後一塊熔火銅片嵌進飛舟尾部時，整艘飛舟突然亮起一層青紅色的流光——流線型的舟身比原來寬了半尺，兩側的浮空陣紋被重新刻畫過，變成了更複雜的“雙螺旋”樣式，尾部還多了兩個小小的“火翼”，微風一吹，流光閃爍，竟自帶一股淩厲的氣勢。
“怎麼樣？厲害吧！”小玖叉著腰，小臉上滿是得意，鼻尖上還沾著點銅粉，像隻剛偷吃完蜂蜜的小熊，“這可是我們天巧門壓箱底的‘如意扣’嵌合術！嵌進去的熔火銅能隨靈力變化調整形態，想快就快，想穩就穩！”
林凡笑著點頭，指尖注入靈力。隻見“嗡”的一聲輕響，飛舟輕飄飄地浮了起來，離地三尺後穩穩停下；他心念一動，飛舟瞬間化作一道青紅色的流光，在後院上空盤旋一週，速度比原來快了一半不止，而且毫無滯澀感；最後，他刻意催動火靈氣，舟身表麵立刻亮起一層淡淡的火焰光罩，光罩上的紋路與熔火銅的光澤交織，竟能擋住他隨手打出的一道靈力彈。
“好！”林凡忍不住讚出聲，伸手拍了拍舟身，“以後，它就叫‘青焰號’了！”
小玖歡呼一聲，抱著“青焰號”的船舷不肯撒手，嘴裡還唸叨：“以後我要給它裝更多機關，讓它能飛更高、更快！”
飛舟的事解決了，煉丹爐的問題還沒著落。林凡把舊爐子搬到工坊裡，反複檢查了好幾遍，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爐底的靈紋根基斷了，裂紋已經滲進爐芯，再硬用，要麼煉出的丹藥全是廢丹，要麼直接炸爐，太危險了。”
他正對著舊爐子犯難，陳老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過來，看似隨意地說了一句：“東家，昨天去丹師閣送丹藥時，聽管事閒聊，說他們庫房裡堆了一批舊爐子，正打算低價處理。我瞧著有一尊玄鐵爐，料子是上佳的‘深海玄鐵’，就是原主是個半吊子丹師，不懂靈紋養護，裡頭的‘聚火紋’有點小瑕疵，一直閒置著，價格倒是實惠，也就三百下品靈石。”
林凡心裡一動——陳老向來不怎麼管這些瑣事，突然提起這事，十有**是玄雲子閣主在暗中幫襯。他連忙道：“陳老，把那爐子買回來。”
陳老笑著應下，當天下午就把爐子運了回來。這尊玄鐵爐比舊爐子略小些，通體泛著烏沉沉的光，爐身上刻著古樸的雲紋，雖然表麵有些落灰，但觸手冰涼厚重，顯然是好料子。林凡默運《萬衍道符》，凝神細看，很快就找到了問題所在：爐內的聚火紋在靠近爐口的位置有一處“打結”，像是靈路被擰成了麻花，導致火焰無法聚攏，反而會四處亂竄。
他取來靈紋筆，蘸上摻了“凝神草汁”的玄鐵墨，閉目凝神。指尖的靈力緩緩凝聚，細得像一根繡花針，小心翼翼地探進那處“打結”的靈紋裡——這活兒最是考驗耐心，力道重一分就會戳斷靈紋，輕一分又無法疏導，林凡的額頭上很快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爐身上，發出“滋”的一聲輕響。
整整一天過去，當最後一縷靈力順著靈紋遊走完畢，爐內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嗡鳴”，烏沉沉的爐身表麵，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瑩光。林凡長舒一口氣，擦了擦汗，看著恢複生機的玄鐵爐，心裡踏實了不少：“雖然比不了真正的玄階丹爐，但煉三階丹藥綽綽有餘了。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弄一尊好丹爐。”
在小玖改造飛舟、林凡修複丹爐的這些天，整個青焰閣都動了起來，像一台擰緊了發條的機器，有條不紊地運轉著。
陳老則把青焰閣打理得井井有條：前店的藥材和符籙按時補貨，賬目記得清清楚楚；後院的庫房裡，他把林凡需要的畫符材料（硃砂、符紙、靈墨）、煉丹藥材（回靈草、百解花、赤鐵礦粉），還有野外必備的物資（避塵珠、驅蟲粉、傷藥包）都分類打包好，甚至還特意準備了兩身防水的“靈紋衣”，怕山區下雨淋著；每天晚上，他還會去檢查防護陣法，確保沒有疏漏。
林凡也沒閒著，每天清晨先用新修好的玄鐵爐煉丹，從療傷的“愈傷丹”到回氣的“凝氣丹”，再到解毒的“清瘴丹”，每一種都煉了足足三爐，挑出品質最好的裝在玉瓶裡，貼上標簽；下午則坐在窗邊畫符，三階的“斂息符”“防禦符”“破障符”畫了一張又一張，指尖的靈力越來越穩，符紙上的紋路也越來越流暢。
空閒時，他會取出那對同心雀——這是與蘇苓臨彆時與她的約定，隻要注入靈力，就能傳遞聲音和簡單的影像。他輕輕撫摸著雀身，很快，那邊就傳來蘇苓溫柔又帶著關切的聲音：“師弟，青焰閣一切都好嗎？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林凡握著同心雀，輕聲說著自己修複裝備、籌備物資的事，語氣裡滿是安心。沒過幾天，夥計就送來一個包裹，裡麵是蘇苓新培育的靈草：一小包顆粒飽滿的“回靈草”種子，據說種下後三天就能發芽，嚼碎了能快速恢複靈力；幾株曬乾的“百解花”，花瓣呈淡紫色，能解大多數三階以下的毒素；還有三截翠綠欲滴的“棲靈木”枝條，枝條上還帶著新鮮的芽尖，摸起來溫潤如玉。
“師弟”同心雀裡傳來蘇苓細細的囑咐聲，帶著一絲擔憂，“棲靈木是木屬性靈植，要是在秘境裡遇到木靈氣濃的地方，把枝條插進土裡，它能快速聚攏靈氣，還能預警周圍的妖獸。你一定要小心，彆太累了。”
林凡把枝條湊近鼻尖，能聞到淡淡的草木清香，心裡暖暖的，像揣了個小太陽。他小心翼翼地把靈草和枝條收進儲物袋，指尖輕輕摩挲著同心雀，低聲道：“師姐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然而，平靜的籌備中，暗流始終在湧動。
那股陰冷強大的神念，像幽靈一樣，又掃過青焰閣好幾次。有一次，林凡正全神貫注地畫一張三階“斂息符”，筆尖剛勾勒出最後一道紋路，那股神念突然毫無預兆地壓了下來——那感覺像一塊冰坨子砸在心頭，冰冷刺骨，帶著毫不掩飾的窺探欲。林凡驚得手一抖，靈力瞬間岔了，符紙上的紋路“嘶”地一聲燒了起來，很快就變成了一團灰燼。
“哎呀！”旁邊幫他整理符紙的小玖突然叫起來，她對這種陰寒的神念特彆敏感，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鼓著腮幫子生氣，“又是那個討厭的家夥！這次他的神念好清楚，就是故意的！好像在試探我們的反應！”
林凡皺緊眉頭，指尖捏了個法訣，感應著神念殘留的痕跡——那神念來得快去得也快，隻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顯然對方實力深不可測，根本不是現在的他能抗衡的。他當即叮囑陳老：“陳老，你再去庫房取些‘玄鐵砂’，把防護陣法再加固一遍，尤其是後院的工坊和庫房，一定要多布兩層‘隱匿符’。”
陳老臉色凝重地點頭，立馬去準備。林凡則親自上手，在青焰閣的四周埋下了八枚“預警符”，隻要有強大的神念或修士靠近，符篆就會發出細微的警示聲。
防護陣法的靈光剛剛隱去，院中“青焰號”的青紅色流光尚未完全收斂，前店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那腳步聲不同於尋常修士的輕盈，反而帶著金屬撞擊的“哐當”聲，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微微震動，像是有人扛著沉重的東西在奔跑，還夾雜著夥計略顯驚慌的呼喊：“客官！您慢些！我們東家在後院……”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符筆；小玖也停下了手裡的活，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看向前院方向，小拳頭緊緊攥著，紅色的小齒輪發繩微微晃動。
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青焰閣短暫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