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流花開時 第4章
-
李祈雲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的。
睜開眼時，他正躺在青雲宗後山的寒玉床上，胸口的傷口已經被靈力撫平，隻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玄塵長老坐在床邊，手裡撚著一串菩提子，見他醒來，緩緩開口：“你命真大，匕首離心脈隻差半寸。”
李祈雲坐起身，寒玉床的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爬，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顏靈兒……”
“死了。”玄塵長老語氣平淡，“黑袍人被你拚死重創，她趁亂抱著孩子跳了山崖，崖下是萬丈深淵，連屍身都找不到。”
李祈雲沉默了。他該恨她的，恨她騙了自己這麼多年，恨她最後那穿心一刀。可想到她抱著孩子跳崖時決絕的背影，心口卻像被寒玉床凍住了一樣，發不出半分力氣。
“你可知自己為何能活下來？”玄塵長老突然問道，“尋常內門弟子捱了黑袍人那一掌，早就魂飛魄散了。”
李祈雲摸了摸胸口的疤痕，那裡隱約能感覺到一股暖流在遊走——是青雲錄的力量。
“弟子不知。”
“因為你體內的青雲錄，是上古青雲脈的傳承核心。”玄塵長老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今日便讓你知曉這修行界的根骨，免得日後再被凡塵俗事迷了眼。”
他抬手一揮，一道靈光落在牆上，化作一幅巨大的星圖。圖上有無數光點在流轉，分為三個截然不同的區域。
“這三界，分為凡界、靈界、仙界。”玄塵長老指著最下方的區域，“凡界便是你出生的青石鎮這類地方，凡人壽命不過百年，無靈力傍身，是三界最底層。但凡界藏龍臥虎，有時會孕育出你這樣的天縱奇才，或是像顏氏一族那樣的異族餘孽。”
李祈雲的目光落在星圖中間的區域，那裡光點密集，隱隱能看到山川河流的虛影。
“靈界，便是我們修行者所在的世界。”玄塵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肅穆，“靈界又分三域：人域、妖域、魔域。我們青雲宗，便是人域的頂尖宗門之一。”
他指尖劃過一道光痕，星圖上浮現出幾行小字：
修行等級：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渡劫。
“這是靈界修士的九重天階。”玄塵長老解釋道，“煉氣期，便是引氣入體，強化肉身，像你當年在青石鎮無意識捏碎石頭，便是煉氣初期的征兆；築基期，能凝聚靈力，禦使法器，你如今便是築基後期，這也是內門弟子的門檻；金丹期，靈力凝結成丹，壽元增至五百年，宗門長老大多是這個境界。”
李祈雲想起黑袍人那毀天滅地的力量，忍不住問道：“那黑袍人是什麼境界？”
“元嬰期。”玄塵長老歎了口氣，“魔族修士修煉霸道，同階戰力遠超人類，那黑袍人已是元嬰中期，若不是你有青雲錄護體，我們這次怕是要折損慘重。”
他繼續指向更高處的等級：“元嬰期能神魂出竅，化神期可移山填海，煉虛期便能撕裂空間，往來於靈界各域。至於合體、大乘、渡劫，那已是傳說中的境界，整個靈界也寥寥無幾。渡劫成功，便可破碎虛空，飛昇仙界。”
“仙界呢？”李祈雲追問。
玄塵長老的眼神變得悠遠：“仙界是真正的長生之地，據說住著上古神祇，隻是自上古大戰後，仙界便與靈界斷了聯絡，再無人知曉其具體模樣。”
李祈雲消化著這些資訊，突然想起一事：“長老，您說顏氏一族是魔族旁支，那魔族與我們人族，為何要爭鬥？”
“為了靈脈。”玄塵長老的聲音沉了下來，“靈界的靈力來源於大地深處的靈脈，可靈脈是有限的。人族占據著最富饒的人域，魔族在魔域貧瘠之地掙紮，自然覬覦我們的靈脈。萬年前，魔族曾大舉入侵人域，青雲脈的先祖率領各大宗門拚死抵抗，纔將他們趕回魔域，可也因此元氣大傷，傳承幾近斷絕。”
他轉過身，看著李祈雲：“你體內的青雲錄，記載著青雲脈的所有功法，更能溝通上古靈脈，這也是魔族一直想奪取它的原因。顏靈兒的父親當年殺害你爹孃，便是為了在你覺醒青雲錄前奪取它，可惜他冇料到，青雲錄認主極嚴，需得宿主自願，或是以精血獻祭。”
李祈雲的心猛地一沉：“那顏靈兒……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玄塵長老搖搖頭，“魔族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顏氏一族世代被主脈欺壓，她父親當年或許是被逼無奈，而她……”
長老冇再說下去，隻是將一枚玉簡遞給李祈雲：“這是青雲脈的基礎心法，你先穩固境界。三日後，隨我去參加人域宗門大會，屆時會有其他宗門的天才子弟到場，你也好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
李祈雲接過玉簡，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玉質，腦海裡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顏靈兒的臉。她繡壞的鴛鴦帕，她斷成兩截的銀釵，她抱著孩子跳崖時的眼神……那些畫麵像針一樣紮進心裡。
他曾以為自己瞭解她，瞭解那個小小的青石鎮。可如今才知道，他看到的，不過是這龐大世界觀裡的一粒塵埃。
“弟子明白。”他低聲道，將所有情緒壓迴心底。
玄塵長老走後，李祈雲盤膝坐在寒玉床上，運轉起青雲脈的心法。靈力在體內緩緩流轉，每經過一處經脈，都帶著一絲清涼的痛感，像是在洗滌著什麼。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運轉心法時，胸口的疤痕突然閃過一絲微弱的紅光，而那枚被他收進儲物袋的玉簡，背麵竟悄然浮現出一行小字：
“青雲非正道，魔亦非邪途……”
三日後，李祈雲跟著玄塵長老前往宗門大會。臨行前，他站在山門前，望著雲霧繚繞的遠方。那裡是他從未涉足的廣闊世界，有更高的修為境界，有更殘酷的宗門爭鬥，或許，還有關於顏靈兒和那個孩子的真相。
他握緊了腰間的長劍，劍穗上的清心草在風中微微搖曳。
前路漫漫，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但他知道，從踏上這條路開始，他就再也回不去那個槐花紛飛的青石鎮了。
而在人域與魔域的交界處，一座荒蕪的山村裡，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正坐在門檻上，手裡縫補著一件小小的衣衫。她的脖頸處，有一道與李祈雲胸口相似的疤痕，隻是她的疤痕，是黑色的。
“念雲，等過了這陣風聲，娘就帶你去找你爹。”她輕聲說著，抬頭望向青雲宗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遠處的天空，一隻黑色的信鴿振翅高飛，嘴裡銜著的布條上，畫著一朵小小的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