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淺水灣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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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如同自虐一般,他找到了當年那個奉命執行“抽肋骨”手術的私人醫生。
威逼利誘之下,醫生戰戰兢兢地吐露了實情:那根從梁洛歆身體裡活生生取出的肋骨,確實按照他的命令,被精心打磨拋光,鑲嵌了碎鑽,做成了一條項圈。
但是……當醫生將這項圈送給江可盈時,江可盈隻是嫌棄地看了一眼,撇撇嘴說:“嘖,人骨做的,多晦氣啊!我纔不要給我的寶貝戴這種東西!”
然後,隨手就把它扔進了病房的垃圾桶。
他為了另一個女人,殘忍地剝奪了梁洛歆身體的一部分,而那個女人,卻將他這份沾滿鮮血的禮物,像丟棄垃圾一樣,隨手扔掉了。
“啊——!!!”
周硯深發出野獸般痛苦的嚎叫,一拳狠狠砸在病床的護欄上,手背瞬間皮開肉綻!極致的悔恨和憤怒,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像是徹底瘋魔了,不顧醫生的強烈反對和雙腿鑽心的疼痛,強行讓人用輪椅推著他,來到了那個私人醫院後巷的大型垃圾集中處理站。
那裡臭氣熏天,蒼蠅飛舞,堆積如山的垃圾令人作嘔。
“找!給我找!把那個盒子找出來!”他紅著眼睛,對著保鏢嘶吼,自己也像是感覺不到肮臟和惡臭,掙紮著從輪椅上滾下來,用還能動彈的雙手,瘋狂地在令人窒息的垃圾堆裡翻找著。
他像個最落魄的乞丐,昂貴的病號服沾滿了汙穢,臉上混合著汗水、淚水和汙泥,形象全無。
一天,兩天,三天……他幾乎不眠不休,固執地在那片絕望的汙穢中挖掘著。保鏢們麵麵相覷,卻不敢阻攔這個狀若瘋癲的老闆。
終於,在第四天的黃昏,在一個散發著腐臭的垃圾桶最底層,周硯深沾滿汙漬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硬質的、表麵光滑的小盒子。
他渾身一顫,像是觸電般,小心翼翼地將那個臟兮兮的盒子捧了出來。
他用顫抖的、肮臟的手,抹去盒子表麵的汙垢。
盒子上,還依稀可見當初那個珠寶匠工作室的燙金logo。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打開了盒蓋——
裡麵,靜靜地躺著那條項圈。白色的、屬於梁洛歆的肋骨被切割打磨成小巧的骨牌狀,周圍鑲嵌著細碎的鑽石,在夕陽餘暉和垃圾場的惡臭中,折射出一種詭異而慘淡的光澤。
周硯深看著那根骨頭,看著這個象征著他極致殘忍和愚蠢的證物,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
他緊緊地將那個冰冷的盒子抱在懷裡,像是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又像是抱著燒紅的烙鐵。
他癱坐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裡,再也抑製不住,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發出了撕心裂肺、絕望至極的嚎啕大哭。
哭聲悲慟,迴盪在空曠的垃圾場上空,充滿了無儘的悔恨、痛苦和……徹底的絕望。
他終於明白,他失去的,永遠也追不回來了。
他不僅弄丟了她,更親手摧毀了那個曾經深愛他的、完整的梁洛歆。
垃圾場裡的崩潰嚎啕,彷彿抽乾了周硯深所有的瘋狂與偏執。
當他被保鏢從汙穢中抬回醫院時,高燒不止,雙腿傷勢惡化,精神也處於崩潰邊緣。
在生死線上掙紮了數日後,他再次醒來,眼神裡曾經的暴戾、瘋狂和佔有慾,已被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死寂的灰敗所取代。
他看著醫院蒼白的天花板,腦海中反覆回放著梁洛歆站在陽台邊緣、縱身躍下時那決絕而空洞的眼神,回放著她在病床上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等你看到我屍體”的場景。
一種比死亡更冰冷的恐懼,終於徹底澆滅了他心中最後一絲不甘的火焰。
他明白了。
愛不是占有,更不是毀滅。如果他真的愛她,唯一能做的,是放手,是贖罪,是祈求……哪怕隻是她餘生一點點的平靜。
身體稍有好轉,能勉強坐輪椅行動後,周硯深做了一件震驚全港的事。
他不顧家族元老的強烈反對和母親的以死相逼,召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新聞釋出會。
釋出會現場,鎂光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密集。
周硯深坐在輪椅上,穿著簡單的黑色西裝,臉色蒼白,雙腿打著厚重的石膏,往日那股風流不羈、睥睨眾生的氣勢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深刻的憔悴和一種近乎虔誠的平靜。
他冇有看台下騷動的記者,目光虛望著前方,彷彿在透過鏡頭看向某個人。
“我,周硯深,”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會場,沙啞卻異常清晰,“在此宣佈,即日起,永久退出周氏集團一切管理職務,不再擔任任何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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