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昭昭 038
一片癡心賦東流
夕陽斜斜地穿過雕花窗欞,正落在青磚地上,映得滿室浮金。
沈月疏挽著袖子,指尖沾滿麵粉,正對著案板上歪歪扭扭的麵條,像看一地絞碎的月光。
那些或粗如小指、或細若遊絲的失敗品,早堆滿了竹篩,在暮色裡泛著潮濕的暖香。
“欲拴郎君心,先烹郎君胃,姑娘還是要再下點功夫。”
青桔前幾日在話本子上瞧見了這新奇的馭夫之法,覺得實在在理,今日便迫不及待地跟沈月疏唸叨起來。
沈月疏手底下正切著麵條,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若有所思道:
“怪不得這些日子魏紫芸日日杏仁酥、栗子糕,敢情她跟你一樣,都悟到這精髓了。”
自打在卓家祠堂跪了一晚,魏紫芸便像是魔怔了似的,日日都往梅園送點心。
杏仁酥、豌豆糕、海棠酥……輪著花樣來,且每種點心都備著兩份,甜口的歸沈月疏,鹹口的給卓鶴卿。
起初,沈月疏心裡憋著口惡氣,壓根兒不碰這些,可轉念一想,自己這份本就是捎帶的陪襯,若是不吃,倒正合了魏紫芸的心意。
這麼一琢磨,她便敞開了肚皮吃。
平心而論,這味道是真不錯。這魏紫芸上輩子怕是個廚子。
卓鶴卿向來對魏紫芸送來的吃食不屑一顧,沈月疏看在眼裡,心中自是滿意幾分。
他既不沾染分毫,便足以證明魏紫芸在他心中並無位置,那姑娘即便費儘心機,也是徒勞無功。
今日沈月疏從卓老夫人那兒請晨安回來,路過花園假山,忽聞隱隱哭聲。
走近一看,原是魏紫芸房中的丫鬟春雨,正躲在此處暗自垂淚。
沈月疏上前詢問,方知春雨家中突遭變故,急需銀錢應急,本想求助於魏紫芸,奈何魏紫芸前幾日剛受了罰,心情正差,便沒答應她的請求。
沈月疏見她可憐,便讓青桔取了五兩銀子贈予她。
春雨接過銀子,眼眶泛紅,忍不住提醒沈月疏:
那魏姑娘心裡可一直記著仇呢。昨日她偷偷出門,去見了肖家嫂子,怕是憋著壞要找您報仇。
還有那些糕點以後就不要吃了。每樣點心,她都在月亮底下偷偷詛咒過了。
沈月疏隻覺腦子轟隆一下。
這給糕餅下咒語,是她上輩子做廚子時學到的法子嗎?
自己簡直聞所未聞!
這跪在月亮底下唸咒,還不如紮個小人來得痛快解恨,她莫不是在祠堂被卓家祖宗附身了?!
沈月疏倒不是怕那咒語真能應驗,隻是想到魏紫芸唸咒時,怕是會口沫橫飛,糕餅上說不定沾了她的口水,頓覺一陣惡心,當即決定,那些糕點,她是再也吃不下去了。
灶上大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冒著白氣,沈月疏將粗細不一的麵條抖落進沸水中。
滾水翻騰間,粗的尚未煮透,細的早已化成麵糊。
得!又熬了一鍋漿糊出來。
忽然,外頭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原來是從流回來了。
“夫人。”
從流躬身行禮,恭敬道:
“卓大人讓小的回來傳話,說近日衙門裡公務堆積如山,他……他今日和明日都不回來了。”
“可明日不是他的生辰嗎?”
沈月疏臉上閃過一絲失落,手裡還攥著雙用來撈麵條的筷子。
他竟然夜不歸宿了,是魏紫芸的咒語顯靈了嗎?
“嗯。”
從流應了一聲,聽到這話,再瞧瞧灶房裡熱熱鬨鬨的景象,便知道夫人為了大人的生辰費了不少心思,心裡一時有些不忍,便又補充道:
“大人遇上了一個棘手的案子,實在抽不出空。”
灶房裡安靜下來,隻有灶膛裡未熄的柴火偶爾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