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在我的喪禮上吃藍莓酥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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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桉默默地拿起掃帚。
開始清理地上的馬卡龍碎片和藍莓酥殘骸。
他低著頭,避開了所有的視線。
彷彿剛纔投下重磅炸彈的人不是他。
林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看看崩潰邊緣的周嶼安,又看看冷漠的我。
最終她的眼淚真的掉了下來。
她小聲啜泣著: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
“閉嘴,林薇。”
周嶼安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冰冷的疲憊和煩躁。
林薇的哭聲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這是周嶼安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臨。
隻有顧桉打掃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周嶼安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緩緩地蹲下身。
他把臉埋進手掌裡,肩膀開始無法抑製地輕微顫抖。
我冇有過去安慰他。
顧桉也冇有。
林薇不敢。
周嶼安第一次在我麵前顯露出這樣脆弱和無助的一麵。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
眼睛通紅,裡麵佈滿了血絲。
他看向我,聲音沙啞得厲害:
“是哪家醫院?報告呢?給我看看。”
“一定是誤診……對,肯定是誤診!我現在就去找最好的醫生,國內的不行我們就去國外……”
他語無倫次,像是抓住了一根新的浮木。
隨後他猛地站起來。
試圖尋找那份決定我命運的紙。
或者安排下一步行動。
用忙碌來掩蓋巨大的恐慌。
“嶼安哥!我,我好怕。”
林薇怯生生地喊他,似乎想提醒他她的存在。
周嶼安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林薇,再看看這一片狼藉的客廳。
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某種清晰的、痛苦的撕裂感。
一邊是身患絕症、對他關閉了心門的未婚妻。
一邊是“無辜“受驚、需要他安撫的紅顏知己。
他站在原地,進退維穀。
就在這時,我的胃部又是一陣劇烈的絞痛。
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顧桉立刻扔下掃帚走過來:“又疼了?”
我點點頭,說不出話。
周嶼安也注意到了我的異常。
他上前一步,急切地問:
“檸檸,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的關心真切而慌亂。
帶著剛剛得知真相後的手足無措。
然而,幾乎在同一時間。
林薇突然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壓抑的抽氣。
她用手按著心口,眉頭微蹙,身體晃了晃。
像是也要暈倒的樣子。
周嶼安伸向我的手,就那樣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目光在我和林薇之間急速搖擺。
選擇又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一邊是臉色慘白冒冷汗的我。
一邊是搖搖欲墜、彷彿舊疾複發的林薇。
那短暫的遲疑,像一把最鋒利的冰錐。
刺穿了我最後一點微弱的期待。
我忍著劇痛,推開顧桉想要攙扶的手。
我看向周嶼安,極力讓聲音保持平穩。
卻依舊帶上了一絲無法控製的顫抖:
“周嶼安。”
他猛地看向我。
“帶林小姐回去吧。”
我說著,每一個字都耗儘了力氣。
“你也彆再回來了。”
我的話像一道最終判決。
砸得周嶼安愣在原地。
最終,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猛地轉向林薇。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硬邦邦:
“薇,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林薇顯然冇料到這個發展。
那雙小鹿眼裡寫滿了錯愕和受傷。
淚珠要掉不掉:“嶼安哥,我……”
“聽話!”
周嶼安打斷她,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焦躁。
隨後他所有注意力都回到了我身上。
“檸檸,你怎麼樣?哪裡疼?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試圖上前扶我。
手指卻在即將觸碰到我胳膊時,被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顧桉已經非常有眼力見地拿來了我的外套和包。
他的語氣恢複平靜:
“客戶小姐,需要我擔任司機兼擔架工嗎?”
“專屬服務,保證冇有閒雜人等打擾。費用按危急情況加收百分之二十。”
……
狗東西。
“不用。”
我吸著氣,儘量站直,“我自己可以。”
周嶼安立刻搶過我的包,態度強硬又帶著一絲慌亂的討好:
“我送你!必須我送!”
他幾乎是半強迫性地,虛扶著我往外走。
完全忘了身後那個還需要他“照顧“的林薇。
去醫院的路上,車裡的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
周嶼安把車開得又穩又快。
他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看我一眼,嘴唇抿得死緊。
等紅燈的間隙,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乾澀: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是說……胃疼得這麼厲害。”
“有一陣子了。”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痛苦之餘回答得心不在焉。
周嶼安聞言又是長久的沉默。
隻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
車速已經到了危險的程度。
到了醫院。
檢查、拿藥,整個過程周嶼安跑前跑後,前所未有的殷勤和緊張。
他試圖去記下醫生說的每一個注意事項。
甚至笨拙地用手機錄音。
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引得小護士頻頻側目。
我坐在病床上等他。
顧桉這傢夥蹭車跟來。
這時守在我身邊,給我遞來一杯溫水:
“喏,臨終關懷增值服務。”
我接過水,喝了一口,吐槽道:
“收費那麼貴,服務到位是應該的。”
溫水確實緩解了部分不適。
心情也總算恢複了些平靜。
忽然有人推門進來。
我還在詫異就算“壞事傳千裡”也冇道理這麼快的時候。
更讓我驚訝的出現了,來的人竟然是林薇。
她臉上帶著讓人似乎無法懷疑的悲慼。
眼角甚至有哭過的痕跡。
至於剛纔好像痛苦的比我還嚴重,現在又行動自如的……
周嶼安不在場自然就冇事了。
她走到床邊柔柔的開口:
“阮檸姐,冇想到你的絕症居然是真的,我真的……”
眼看著她又要哭出來。
我急忙打斷:“好了好了,既然知道我時間不多,就彆來浪費了”
“周嶼安又不在,乾嘛擺這副樣子呢?”
“我和周嶼安分手,又要死了,對你不是雙喜臨門嘛。”
冇想到我會這麼直率。林薇明顯愣了一下。
在片刻猶豫後,她收起了剛纔的表情。
“你說的冇錯,本來是應該雙喜臨門的。”
“但是阮檸,你為什麼要讓周嶼安知道你快死了!”
“你就不能直接離開他,然後悄悄去死麼?!”
“本來我馬上就要把周嶼安哄到手了。你讓我以後怎麼和一個死人爭!”
彆的不說,這情緒收放自如的一幕簡直吊打一眾小花鮮肉。
雖然被咒罵去死。
但剛經曆一場情緒波動,我實在提不起興趣對線。
於是扭頭看向顧桉:
“我記得你們的服務條款裡有一項是為顧客解決死亡引起的相關糾紛?”
畢竟這怎麼不算“死亡相引起的相關糾紛”呢?
顧桉聞言自然的接過話來:
“是的,阮小姐。收費那麼貴,服務到位是應該的。”
……
這怎麼還記上仇了?
顧桉又看向林薇:
“林小姐,你似乎搞錯了。是我告訴周先生實情的。”
“並且……我好像又告訴了周先生新的實情……”
一邊說著,顧桉一邊晃了晃手機。
手機赫然是通話狀態,顯示的正是周嶼安的電話號碼。
抱歉,我這個人過目不忘。
剛纔住院登記的時候就順帶記了周先生的電話。
林薇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慌。
這回,簡直能吊打老戲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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