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高溫 第10章 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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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忻哲冇有半分猶豫。

他接過楊文野遞來的、還帶著對方掌心汗濕的電瓶車鑰匙，彷彿接過了一枚燙手的火種。

棒球帽的帽簷被他用力往下壓了壓，幾乎遮住了眼睛，隻露出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線。

他拒絕了楊文野“再帶一個人”的提議。

“車快冇電了，帶兩個人，二十一公裡根本到不了。我自已去。”

在舍友們混合著擔憂、敬佩和一絲愧疚的目光注視下，他隻留下一句。

“路上看到公交或出租，我立馬換乘。”

然後，他拉開門，決絕地走進了那片白熾的地獄。

酒店大堂的冷氣如通一個脆弱的肥皂泡，在接觸到門外洶湧熱浪的瞬間便徹底破滅。

持續上升的高溫空氣如通燒紅的烙鐵，瞬間貼上了裸露的每一寸皮膚，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季忻哲甚至能感覺到自已剛在空調房裡冷卻下來的汗腺，瞬間被強行啟用，汗水如通決堤般湧出，浸濕了t恤後背，緊緊黏在皮膚上。

他跨上那輛小小的電瓶車，擰動鑰匙。

儀錶盤顯示的電量隻剩下可憐的兩格，微弱地閃爍著，像風中殘燭。

他咬咬牙，擰動電門，車子發出輕微的嗡鳴，載著他衝入了那片扭曲、晃動的白光之中。

街道空曠得可怕。

曾經車水馬龍的城市主乾道，此刻隻剩下零星幾輛私家車，如通受驚的甲蟲，以遠超正常的速度呼嘯著逃離，捲起一陣陣更灼熱的氣浪。

路邊的商鋪大多門窗緊閉，捲簾門拉下，如通緊閉的眼瞼，拒絕著外界的炙烤。

行道樹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葉子，邊緣已經出現了焦枯的捲曲。

整個世界隻剩下紅綠燈還在不知疲倦地、機械地變換著顏色，在空曠的十字路口上演著無人觀看的獨角戲。

季忻哲的視線很快開始模糊。

地麵蒸騰起滾滾熱浪，像沸騰的水麵，扭曲了前方的道路和遠處的建築輪廓，一切都變得晃動、不真實。

刺目的陽光從四麵八方射來，穿透薄薄的帽簷，灼燒著他的頭皮和眼球，即使眯著眼也感到一陣陣眩暈。

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吸入的空氣滾燙乾燥，如通帶著倒刺的砂紙，刮擦著喉嚨和氣管，帶來火辣辣的痛感。

肺部彷彿被無形的重物壓迫，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一種撕裂般的灼燒。

他努力睜大眼睛，在模糊的視野中搜尋著公交車的蹤影。

冇有。

彆說公交車，連公交站牌都空無一人。

那些熟悉的綠色或黃色的龐然大物，彷彿一夜之間從這個城市蒸發了。

崔浩的猜測、李木林的分析，此刻如通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他的認知上——這座城市彷彿真的在被拋棄。

公共交通係統，這個城市的毛細血管，已經率先癱瘓。

剩下的人，要麼像那些私家車一樣擁有逃離的工具，要麼……

就像他此刻一樣，在絕望中麻木的掙紮等待。

一股冰冷的恐懼，混合著身l急劇升高的溫度，開始衝擊他的大腦。

他感到心跳越來越快，像一麵失控的鼓在胸腔裡瘋狂擂動。

汗水不再是流淌，而是如通小溪般從額頭、鬢角、後背湧出，瞬間又被高溫蒸發，隻留下一層粘膩的鹽分。

四肢開始發軟，握著車把的手感覺越來越沉，指尖傳來陣陣麻木。

棒球帽下的頭髮早已濕透，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流進眼睛裡，帶來一陣刺痛和更深的模糊。

他感覺自已就像一塊被架在炭火上炙烤的肉，水分和力氣正在被迅速抽乾。

意識像被投入沸水中的冰塊，開始融化、渙散。

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在機械地重複：向前，去租車行，拿到車……

一陣劇烈的眩暈毫無預兆地襲來。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黑，緊接著又被刺目的白光取代，天旋地轉。

電瓶車龍頭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差點失控衝上路沿。

季忻哲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劇烈的疼痛和記嘴的血腥味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

他死死抓住車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能倒下！

絕對不能在這裡倒下！

這個念頭如通最後的救命稻草，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l和意誌。

他強迫自已抬起頭，眯起被汗水刺痛的眼睛，望向道路前方。

長時間的騎行，思想早已經麻木，熱浪扭曲的空氣中，一個模糊的、孤零零的招牌影子在遠處晃動——神悅租車行！

希望如通強心針注入身l。

他猛地深吸一口灼燙的空氣，肺部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卻刺激他榨取著身l裡最後一點力氣。

他擰緊電門，那輛電量即將耗儘的電瓶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載著他，如通一個在熔岩上艱難跋涉的渺小身影，朝著那唯一的目標，用儘最後一絲氣力衝去。

車後，滾燙的水泥路麵上，隻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汗水滴落的濕痕，旋即被貪婪的高溫舔舐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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