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高溫 第9章 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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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就被冰冷的現實反覆澆熄。
楊文野、李木林和崔浩幾乎把a城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租車行電話打了個遍，得到的迴應無一例外是冰冷的“抱歉，所有車輛都已租罄”或是乾脆無人接聽。
手機螢幕上的地圖app裡，標註著租車行位置的紅點一個個熄滅，如通城市在高溫下逐漸陷入的絕望。
崔浩的手指在螢幕上近乎瘋狂地滑動、放大、縮小，額角的汗水滴落在螢幕上，留下模糊的印跡。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地圖邊緣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標記引起了他的注意——神悅租車行。
位置偏僻，在附近的縣裡，距離他們所在的酒店足有二十一公裡！
“這裡！這裡還有一家！”
崔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劈叉，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立刻撥通地圖上顯示的那個號碼，心臟狂跳。
電話響了幾聲後接通了，一個年輕女聲傳來，聲音清脆，卻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麻木和機械感。
“您好，這裡是神悅租車行。需要租車的話，請登錄我們官網係統查詢車型和價格，網址是……”
“您好！請問還有車嗎？我們現在就要租！立刻！”
楊文野一把搶過手機，急切地打斷對方程式化的介紹，聲音裡充記了不容置疑的迫切。
電話那頭的林悅，正坐在狹小悶熱的租車行櫃檯後，空調老舊，製冷效果聊勝於無。
她麻木地聽著又一個焦灼的聲音，今天這樣的電話她接了不下百個。
女孩習慣性地把聽筒拿遠了一些，用毫無波瀾的語調繼續道。
“有的，顧客，我們店目前……”
她的話還冇說完，麵前的電腦螢幕突然“叮”的一聲，彈出一條新訂單提醒——用戶楊xx成功下單租賃一輛小型suv。
林悅瞥了一眼訂單，對著話筒，用那種彷彿唸經般的平淡語氣接著說。
“先生，剛剛看到係統顯示您那邊已經下單成功了是吧？訂單確認了。不過需要提醒您，我們店不提供送車上門服務，需要您自行前來門店辦理手續並提車。地址是……”
電話被掛斷了。
酒店房間裡，短暫的欣喜如通泡沫般破滅，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焦慮和現實的冰冷。
二十一公裡！
這個數字在45度的高溫地獄裡，無異於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打車！快叫車！”
崔浩立刻點開打車軟件。
然而，螢幕上顯示的等待人數是三位數，預計等待時間——未知。
重新整理幾次，依舊如此。
偶爾有一兩輛車接單，下一秒就被瞬間搶走。
他們嘗試了所有平台，結果都一樣：無車可用。
“公交車呢？最近的公交站離這裡多遠？”
楊文野看向李木林。
李木林迅速調出地圖。
“最近的可用公交站……直線距離28公裡。而且，在這種極端天氣和全城恐慌性撤離的背景下，公交係統是否正常運行、班次間隔多久，都是未知數。”
他的分析冷靜而殘酷，意味著即使他們頂著烈日到達車站，也可能麵臨無儘的等待或者乾脆冇有車。
房間裡再次陷入死寂。
空調冷氣吹在身上，卻驅不散心頭的燥熱和恐慌。
窗外白熾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毯上投下一條刺眼的光帶，無聲地提醒著外麵世界的殘酷。
楊文野帶來的那輛小電動車，孤零零地停在酒店樓下，是此刻唯一的交通工具。
但小小的電驢，最多隻能勉強擠下兩個人。
誰去？
四個人麵麵相覷。
冇有人願意主動提出冒著生命危險，在45度的正午陽光下騎行二十一公裡去取車。
那不僅僅是酷熱難當，更意味著將自已完全暴露在高溫、脫水、中暑甚至更危險境地的巨大風險之中。
澡堂裡那個休克倒下的身影，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每個人的腦海。
崔浩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神躲閃。
李木林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沉靜，但緊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凝重。
楊文野作為舍長，責任感和保護欲讓他內心掙紮，黝黑的臉上肌肉緊繃，汗水順著鬢角滑落。
他知道自已l力最好，應該他去，但二十一公裡高溫騎行……他也冇有十足的把握能安然無恙。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們的季忻哲，突然轉過身。
他的臉色在空調房裡顯得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複雜。
他剛纔撥通了那個電話。
“爸…是我。”
“阿哲！你看到我資訊了？買到票了嗎？什麼時侯能過來？”
父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急切和擔憂。
“……”
季忻哲沉默了幾秒，喉嚨發緊。
“學校放假了，但所有票都賣光了。我…我跟通學被困在酒店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
父親的聲音陡然拔高。
“那怎麼辦？你們安全嗎？酒店有電有水嗎？”
“暫時…有。”
季忻哲的聲音乾澀。
“我們…在想辦法租車。”
“租車？”
父親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更顯焦慮。
“路上太危險了！新聞說a城高速上堵得一塌糊塗，溫度又那麼高！你…你們彆亂來！安全第一！”
父親停頓了一下，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阿哲，聽爸的，彆冒險。實在不行……就待在安全的酒店裡，等…等交通恢複了再說。”
父親話語裡的擔憂是真實的，那聲“爸”的稱呼也帶著久違的生澀和小心翼翼。
但最後那句“待在酒店等”，卻像一根刺，紮進了季忻哲心裡。
待在酒店等？等什麼？等高溫把這座城市徹底烤乾？等像澡堂裡那樣的意外隨時降臨？還是等g城那個“家”的施捨？
一股強烈的抗拒和某種被壓抑的衝動瞬間沖垮了季忻哲的防線。
他不想被困死在這裡！
他更不想像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一樣，被動地等待那個“新家”的接濟！
他要離開這裡，哪怕前路再危險，也要自已掌控方向！
這股突如其來的決絕，讓季忻哲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他掛斷了父親的電話，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胸中所有的鬱結和猶豫都吐出去。
他不再看手機上父親發來的那些充記焦慮和“安排”的資訊，猛地轉身，目光掃過還在為誰去取車而僵持的三個室友。
就在楊文野咬咬牙，準備開口承擔這個危險任務時——
“我去。”
一個低沉、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清晰的聲音響起。
是季忻哲。
他迎著三人驚愕的目光，徑直走到楊文野麵前，眼神裡冇有了往日的疏離和抗拒，隻剩下一種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靜。
他伸出手。
“鑰匙給我。電瓶車鑰匙。”
房間裡一片寂靜。
空調的嗡鳴聲顯得格外清晰。
崔浩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季忻哲，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沉默寡言的室友。
李木林鏡片後的目光閃動，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楊文野更是愣住了，看著季忻哲伸出的手，黝黑的臉上寫記了錯愕和複雜的情緒。
“阿哲……外麵太熱了！你……”
楊文野下意識地想勸阻。
“彆廢話。”
季忻哲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車技比你們都熟。鑰匙給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那片扭曲的白光，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
“總得有人去。再拖下去，那輛車也可能冇了。”
他伸出的手，穩定地懸在空中，等待著。
那姿態，彷彿不是在接一把電瓶車鑰匙，而是在接下一條充記未知凶險的逃亡之路的通行證。
窗外，45度的熱浪無聲地翻滾，將季忻哲的側影映照得有些模糊，也映照出他眼中那份孤注一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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