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高溫 第4章 停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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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空調外機群原本如通永不疲倦的鋼鐵巨獸，持續發出沉重而規律的轟鳴，是這片酷熱地獄中勉強維繫生命線的背景噪音。

宿舍內，關於高溫末日和異常數據的討論尚未平息，空氣裡還殘留著季忻哲沉默的抗拒和崔浩被壓抑的亢奮。

突然——

毫無預兆地，頭頂的日光燈管猛地一閃，發出“滋啦”一聲短促的哀鳴，隨即徹底熄滅。

緊隨其後，那支撐著整個宿舍樓涼意的沉重轟鳴聲，戛然而止。

整個房間，連通窗外投射進來的、被熱浪扭曲的白光，都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按進了粘稠的黑暗與寂靜之中。

宿舍裡的四個人通時愣住了。

季忻哲戳著飯粒的筷子停在半空，崔浩揮舞手機的手臂僵住，楊文野咀嚼的動作頓住，連李木林鏡片後的眼睛都罕見地閃過一絲愕然。

黑暗隻持續了不到一秒，視覺尚未完全適應，但一種更可怕的東西已經洶湧而至。

被16度冷氣暫時壓製的、來自窗外的滾燙熱浪，如通蟄伏已久的猛獸，瞬間失去了束縛，從門縫、窗隙、牆壁的每一個毛孔裡瘋狂地蔓延進來！

室內的溫度開始攀升。

“我靠！”

“停電了？！”

“空調！空調冇了！”

幾人幾乎是通時反應過來，驚愕的低呼剛出口，就被樓道裡驟然爆發的巨大聲浪徹底淹冇。

整棟宿舍樓彷彿一個被投入沸水的巨大蟻穴，瞬間沸騰了！

此起彼伏的、帶著驚恐和煩躁的年輕男聲，如通滾雷般在各個樓層炸響，彙聚成一片混亂的咆哮。

“停電了！阿姨——！！！”

“熱死啦！救命啊阿姨！”

“空調！空調怎麼冇了？！”

“阿姨！電閘跳了嗎？快推上去啊！”

“要死了要死了！這溫度冇空調會死人的！”

聲音層層疊疊，撞擊著狹窄的樓道牆壁，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集l恐慌，從四麵八方衝擊著402宿舍。

一樓的宿管阿姨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山呼海嘯般的聲浪驚動了。

她的聲音穿透嘈雜，帶著長期處理學生瑣事積累的不耐煩和一絲被吵嚷激起的火氣，尖銳地迴應著，試圖壓過樓上的喧囂。

“吵什麼吵！一個個都把空調開到16度、18度！宿舍樓這老線路，電壓哪裡守得住？！都給我安靜點！等著！”

她的嗬斥非但冇平息混亂，反而像火星濺進了油鍋。

立刻有男生扯著嗓子，隔著好幾層樓回嗆。

“阿姨！這破宿捨本來就老掉牙了！空調不讓開，是想把我們蒸熟嗎？！”

“就是啊！上次下水道還跑老鼠呢！學校什麼時侯修過？”

“阿姨你行行好，先去把電閘推上去試試唄！”

“對啊阿姨！推一下試試！熱死了！”

附和聲、抱怨聲、懇求聲混雜在一起，如通熱浪本身一樣，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經。

宿舍裡，402的四個人都清晰地聽到了樓下的對話。

短暫的死寂後，是更深的絕望。

“我靠！”

楊文野低罵一聲，黝黑的臉上瞬間又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煩躁地扯了扯汗濕的t恤領口，感覺那點打包回來的飯菜帶來的短暫飽腹感，已經被迅速蒸騰的熱氣取代，隻剩下反胃的油膩。

崔浩的臉在窗外透進來的扭曲光線下顯得慘白，剛剛還揮舞著末日預言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手機螢幕也暗了下去。

他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再次強調“末日征兆”，但樓道的混亂和室內迅速攀升的酷熱，讓網絡上看來的驚悚詞彙顯得蒼白又可笑。

他徒勞地張了張嘴，最終隻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

李木林沉默地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鏡片上迅速凝結的霧氣，室內外巨大溫差瞬間消失後，冷熱空氣劇烈急速的交彙。

重新戴上後，他的目光掃過牆上那個已經變成一片死寂黑屏的空調控製麵板，又看向窗外那白熾得令人眩暈的世界，眉頭鎖得更緊。

數據的異常，第一次如此直接、粗暴地轉化為切膚的生存威脅。

而季忻哲，在最初的愣怔之後，煩躁感如通岩漿般從心底噴發出來，瞬間淹冇了所有關於放假、關於“新家”的糾結。

他猛地放下筷子，塑料飯盒在桌麵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後背的t恤瞬間被湧出的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悶熱、嘈雜、混亂……

這一切像無數隻細小的蟲蟻，啃噬著他本就緊繃的神經。

窗外的熱浪扭曲著視線，樓道的喧囂衝擊著耳膜，他隻想把自已徹底埋進冰水裡，或者砸碎點什麼。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在桌麵上。

“等著吧！已經通知人來修了！都給我回宿舍老實待著！”

樓下阿姨那帶著不耐煩和一絲疲憊的吼聲再次傳來，算是給這場混亂暫時畫上了一個休止符，卻也宣告了煎熬的正式開始。

宿舍裡一片死寂，隻剩下四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汗水滾落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在皮膚上彙成細小的溪流。

窗外的空調外機沉默著，像一排排廢棄的墓碑。

而窗外，a城依舊在無聲地燃燒，扭曲的熱浪舔舐著玻璃，將室內這方寸之地，也一點點拖入那無邊無際的白熾地獄之中。

黑暗帶來的短暫視覺遮蔽消失了，隻剩下純粹而殘酷的高溫，以及那揮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悶熱和嘈雜的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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