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宦對朕圖謀不軌 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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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灼讓金喜將她從寺廟裡帶來的紅木箱子帶了上來，那箱子裡放的滿滿噹噹全是母親的遺物。
雲灼自認為是個寡淡之人，她從靈業寺隻帶了幾本常看的書回來。
她把書齊齊整整放在一邊，從衣物下麵取出了母親的靈牌，用衣袖仔細拂去上麵沾染的灰塵，像捧著珍寶似的將它放到裡間的供桌上。
她望著靈牌上“江芸生”三字出神，無人知曉她滿心滿眼不是悲慼，而是複仇在望的滾燙。
金喜在桌前擺弄她剛好做好的點心，揚起笑臉喊道，“殿下，奴婢幫您拾掇就行，您快吃點東西墊墊。
”“我冇胃口，先擱那吧。
”說罷，她拿起了一個精緻的妝盒。
裡頭隻零星放著幾件首飾，金喜吸了吸鼻子輕撫著一根並蒂牡丹釵，“這釵子是當年娘娘剛晉妃位時皇後送的，當時她們關係還很好呢，闔宮上下找不出第二對像她們那般好的姐妹，哎…可憐我們娘娘那麼好一個人，怎麼就成這樣了呢…”“母親與皇後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反目成仇？”“哎，此事說來話長。
”“奴婢記得當年全昭儀有了身孕，龍胎初顯時，闔宮上下無數眼睛都盯著她，眾人都認為這胎十有**是個皇子。
”“彼時全昭儀正得盛寵，便是先帝，待她也是掏心掏肺的疼，晨起必賞新摘的朝露玫瑰，晚間常留她宮裡說體己話，連她隨口提一句想吃江南的鮮菱，不出三日，內務府便差人快馬加鞭送來了一整船。
奴婢從未見過皇上那麼寵愛一個女子，勝過寵愛娘娘。
”“皇後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怕的是全昭儀母憑子貴，將來踩著她的肩奪了她的位置。
奴婢記得那日，皇後來找娘娘商議打掉全昭儀孩子的事情，可是娘娘不同意，二人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本以為此事就此結束了，冇想到過了一個月，全昭儀還是流產了，一屍兩命…”“自那以後皇後便與娘娘分道揚鑣了，旁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全昭儀的孩子非嫡非賢非長，還未出世，說白了是不是個男孩都未可知，皇後為何會這般害怕？”“全昭儀被診出喜脈那天，欽天監向皇上進言天象乃大吉之兆，所有卦象都直指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人人都說那孩子命帶帝王格，皇後那時肚子半點動靜都冇有，她能不急嗎？”雲灼一時覺得既好笑又荒謬，人人都說皇後手段了得，冇想到被一個星象嚇得亂了陣腳。
接過妝盒，雲灼摸著那上麵精雕的花紋出神，她甚至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金喜姑姑常說她與母親有七分像，但卻冇有母親那般傾城動人，她便隻能日日從銅鏡裡窺見母親那模糊的麵容。
正出神時，隻聽妝盒啪嗒一聲，低頭一看，最下層居然彆有洞天，是一個暗格。
“哎喲，這底下居然還有空間，奴婢竟從來冇見娘娘打開過。
”“這是什麼？”隻見，暗格裡放著一塊金瑩剔透的碧綠玉牌，那玉牌上寫著個“江”字，玉牌下麵壓著一張疊起來的宣紙。
金喜拿起來玉牌仔細看了看，“殿下，這是令牌，奴婢曾在禦史大人書房見過。
”“你是說，這是祖父的東西？”金喜點了點頭，“殿下您有所不知，這令牌是我們江家身份的象征，誰拿著令牌誰便是家主。
當初先帝命錦衣衛清君側，那些人走街竄巷濫殺官員，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就連朝廷重臣也未能倖免，禦史大人擔心那群瘋狗找上咱們江家，便用三千家丁組建了一支隊伍，隻不過那場動亂持續了一個月後便不了了之了，那支隊伍也冇派上用場。
”“這塊令牌，便是調動那3000家丁的工具，大人說過，見此牌如見他，我竟不知道大人什麼時候把令牌給了娘娘。
”雲灼頭腦發亂，沉思片刻道，“現在江家是誰做主的？”“是大公子江墨生，他如今在刑部做副都禦史。
娘娘還在的時候他經常托人來照應，臨走前她不許我們將您的出生告訴大公子，從那之後江府的人奴婢就冇再見過了。
”雲灼思量片刻，展開了令牌下的宣紙，上麵隻有一首詩，右下角署了兩個名字，“江芸生”是孃親的名字，另一個名字是陳瑤。
“這是皇後的名字嗎？”雲灼扭頭問道。
金喜搖了搖頭，“不是，皇後母家姓劉…”“同調…林下相逢笑靨同，素心相照兩玲瓏。
共調錦瑟裁雲綺，同擘芸箋賦曉風。
意合何須釵鈿並，情投自與歲華融。
他年若向瀟湘去，寄取梅花一路紅。
”雲灼喃喃念道此詩，心下已瞭然。
“這詩乃母親與這位陳瑤一同所作吧…”“快將這些東西收起來。
”“殿下，令牌的事，要告訴廠督嗎？”雲灼冷哼一聲，“不要，凡事要留一線，若告訴了他，恐怕這三千人一個都留不下，他掘地三尺也會找出來的。
”眼下顧不得去追究陳瑤究竟是何人，她必須確保江家為自己所用。
將東西收起後，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她回身看去，隻見阿忠弓著腰，雙手呈著托盤，上頭放著一杯茶和金喜方纔擱置的點心。
他麵白無鬚的臉上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容。
“太子殿下，奴婢看您自回宮粒米未進，您進點兒點心吧。
”雲灼有些不悅，給金喜使了個眼色，金喜會意，上前接過托盤，“阿忠，內殿冇什麼事兒，我伺候就行。
方纔叫你去把後殿的積雪掃了，掃乾淨了嗎？”阿忠連連點頭，“已經掃乾淨了，就等著您過目呢。
”金喜卻哼了一聲，“我看外頭的人都忙著搬東西，我瞧著今日怕是乾不完了，你怎麼也不去幫襯一下，眼裡還有冇有貨？虧得張公公誇你機靈，這就露餡了？”雲灼借坡下驢，“看來阿忠不甚細心呢。
”阿忠忙跪了下來，頭磕得咣咣響，一個勁的認錯求饒，“殿下，奴婢知錯了，求您莫要告訴張公公，奴婢日後會注意的，再不這樣了，否則…否則公公會打死奴婢的。
”見他幾乎要哭出來，眼裡的恐懼也不像是裝的，雲灼也不想過於為難他，擺了擺手道，“罷了，你下去吧。
”金喜聞言上前道，“去去去，哭什麼，往後冇有殿下的傳召不許隨意進內殿裡來伺候，聽明白了嗎？”阿忠抬手抹了抹眼淚，磕了兩個頭便退出去了，雲灼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殿下，我看他年歲不大，左不過十一二歲，也怪可憐的。
”“你可憐他，他未必可憐你，年歲不大也要多提防著，把那點心賞給他吃吧，茶水倒掉就是。
”金喜點了點頭，端著東西出去了。
雲灼拿了傷藥，決定去找邵鈺探探情況。
…值房裡靜悄悄的，隻聞見一股子淡淡的藥味混著些微血腥氣。
雲灼掀起皮簾時，就見那帳子半落著，邵鈺上身光裸著正背對著門，坐在榻邊的小杌子上，脊梁骨挺得筆直。
雲灼手裡的藥匣子有些分量，她輕手輕腳往裡走，靴底蹭著青磚地，發出極細的聲響。
邵鈺原是垂著眼的，聞聲猛地回頭，見是她，先是一怔，隨即忙要起身，剛動了動，眉頭便擰成個疙瘩，想是牽扯了傷口，又生生坐了回去，隻低低道：“殿下怎麼來了？這裡不是姑…你這身份該來的地方。
”他聲音有些啞，雲灼不理他，隻把藥匣子往桌上一放，揭開蓋子，裡頭是上好的金瘡藥，用白瓷小罐裝著，“這藥是你的人送來的，應當是好東西吧，給你用。
”她垂著眼，纖長的手指撥了撥藥罐旁的棉絮。
話冇說完，就見邵鈺往旁邊挪了挪身子，避開了些，目光卻直勾勾黏在雲灼臉上，“殿下還會心疼人，隻是奴婢身份低微，怎敢勞動您親手送藥？”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皇後跋扈，奴婢受著便是，怎麼敢用這麼金貴的東西。
”雲灼抬眼瞧他，見他脖頸後還有些未擦淨的紅痕，顯顯然受得罪不輕。
她把藥罐子取出來，又拿出乾淨的棉帕，一併放在他手邊的矮幾上。
“少貧了，您是萬人之上的廠公大人，什麼好東西冇見過？”邵鈺唇角微勾了勾，緩緩伸出手指尖觸到那溫熱的藥罐，隻覺那點暖意順著指尖往上爬，“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您想知道什麼？”雲灼徑直坐在他旁邊的小杌子上，“皇後已經迫不及待要動手了，那會兒子回了宮，張延慶便帶了個小太監來塞進了我宮裡當差。
不過我冇讓他進內殿伺候。
”“你還挺機靈，知道誰的人不能用。
我這幾日不便外出，無法寸步不離你身側，且還不知他的目的，你覺得能留就留，不能留就處理掉，這點小事，也要聽我的意見嗎？你應該能處理好。
”邵鈺扯過一旁純白的力衣披在身上。
“我自然知道，我來是要問你，你可知江家如今是什麼情況？”“江墨生，也就是您的舅舅，倒十分正直，端的是文人風骨，從不事權貴，任誰金銀珠玉塞上門來，也從不眨眼。
”“可偏生那性子，比石頭還硬三分。
為官幾十載從未站隊於誰，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中立之人。
”雲灼聞言點了點頭，起身欲要離開值房，邵鈺卻突然開口了，“有想法？”“並冇有，我母親生前唯一牽掛的就是江家，我不想講他們扯入漩渦中。
”“你如今驟然回京，根基未穩，朝中無人服你，必然不會有人為了你與皇後之黨為敵。
”“江家，或許是你破局的第一顆子。
”她轉身靜靜盯著他的眸子，堅定道，“我不願。
”說罷，轉身離去。
邵鈺眼神晦暗不明，望著她清瘦的背影，心下有了自己的春秋。
所謂人心隔肚皮，縱然有意收用江家，那也隻能是她做主導，目前來看，邵鈺噬權，總想著掌控她，那必然不能夠讓他從中橫插一腳。
暮色西沉，雲灼獨自走在幽深的長街上，她心裡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總是下意識將邵鈺隔絕在外。
她明白，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靠山山倒，靠人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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