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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宦心頭硃砂痣 宮前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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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前對峙

雪停後的長樂宮,連風都帶著股沉鬱的冷。

蕭徹走在通往暖閣的宮道上,玄色宦官袍的下擺掃過青石板,濺起細碎的雪沫。簷角的冰棱還沒化透,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像一把把懸在頭頂的刀。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很穩,可垂在身側的手,卻悄悄攥緊了——袖中藏著的,是東廠密探連夜整理的證據,薄薄幾頁紙,卻重得像座山,上麵記著國舅爺在京郊私藏兵器的庫房地址,還有他上個月派心腹與蠻族使者密會的時間地點。

這是他最後的籌碼。

昨天從醫房出來後,他就沒合過眼。張千戶的人在邊境遇襲,唯一活下來的護衛還在昏迷,邊境證詞的事徹底沒了指望;國舅爺又在牢飯裡下毒,若不是沈清辭警惕,恐怕早已遭了毒手。太後給的三天時限隻剩最後一天,他沒有時間再等,隻能帶著這些還不算“鐵證”的證據,去賭一把——賭太後會忌憚國舅爺謀反的罪名,賭她不敢真的和自己魚死網破。

“蕭督主,這邊請。”引路的太監腳步輕快,語氣卻帶著刻意的疏離,眼角的餘光總在偷偷打量他,像是在看一個隨時會惹禍上身的麻煩。

蕭徹沒接話,隻是微微頷首。他認得這個太監,是太後身邊最得力的近侍李德安,平日裡見了他總客客氣氣,今日卻這般冷淡,想來是太後早就打過招呼,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穿過兩道垂花門,暖閣的輪廓漸漸清晰。朱紅的門柱上纏著鎏金的龍紋,門簾是江南新貢的雲錦,繡著百鳥朝鳳的紋樣,垂落的珍珠簾穗在風裡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卻半點沒衝淡空氣裡的壓抑。

“督主稍等,奴才先去通報。”李德安掀起門簾,側身走了進去,很快又出來,臉色比剛才更沉了些,“太後請您進去。”

蕭徹深吸一口氣,擡腳邁過門檻。暖閣裡燒著銀絲炭,暖意撲麵而來,卻暖不透他心裡的冷。太後坐在鋪著白虎皮的暖榻上,手裡撥著一串檀香佛珠,紫檀木的小桌上放著一盞冷透的龍井,茶葉沉在杯底,像極了她此刻的臉色。她沒擡頭,視線落在手裡的佛珠上,長長的護甲劃過珠串,發出“哢噠”一聲響,在寂靜的暖閣裡格外刺耳。

“蕭督主不在東廠看著你的犯人,跑到哀家這裡來做什麼?”太後的聲音很淡,卻帶著十足的威壓,像是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眼神裡的寒意,卻直直地刺了過來。

蕭徹躬身行禮,動作標準而恭敬,聲音卻沒半分討好:“回太後,臣是來為沈清辭求情的。沈清辭通敵一案疑點重重,臣懇請太後再寬限幾日,容臣找出更多證據,還他一個清白,也還朝堂一個公道。”

“公道?”太後終於擡起頭,眼底的嘲諷幾乎要溢位來,她放下佛珠,端起桌上的茶杯,卻沒喝,隻是輕輕晃著杯底的茶葉,“哀家倒想問問蕭督主,什麼是公道?翰林院的人親自舉報,通敵信上有沈清辭的筆跡,人證物證俱在,這就是公道;你派去查案的人被國舅爺的人截殺,沈清辭在東廠獄裡還遭了刺殺,這說明有人急著要他死,更坐實了他心裡有鬼——這也是公道。”

她頓了頓,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濺出來,落在白虎皮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印子:“蕭徹,哀家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三天時間,足夠你查清楚一件案子了,可你呢?不僅沒找出證據,反而讓事情越來越亂!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想包庇那個通敵犯?”

“臣不敢。”蕭徹緩緩擡頭,眼神直視著太後,沒有半分退縮,“太後說的‘人證’,是被國舅爺用五百兩銀票收買的翰林院典籍;‘物證’,是國舅爺讓人偽造的通敵信——臣已經查到,那封信用的宣紙是前年的舊紙,墨跡是市麵上最普通的桐油煙墨,都不是沈清辭平日用的東西。至於臣派去查案的人遇襲,沈清辭在獄裡遭刺,這些不是‘坐實罪名’,而是國舅爺想殺人滅口!”

他從袖中掏出那幾頁證據,雙手捧著遞過去:“太後請看,這是臣查到的,國舅爺在京郊私藏兵器的庫房地址,裡麵藏著的刀槍劍戟足夠裝備五千人;還有這個,上個月十五,他派心腹去西郊的破廟裡見了蠻族使者,密談的內容雖然沒全聽清,但據密探回報,他們提到了‘開春後裡應外合’——太後,國舅爺這是要謀反啊!”

太後的目光落在證據上,瞳孔微微收縮,手裡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到蕭徹腳邊。她想裝作鎮定,可指尖卻控製不住地發顫——她知道兄長私藏兵器,卻沒想到他竟然敢和蠻族勾結,還想謀反!

“這……這是偽造的!”太後猛地拔高聲音,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蕭徹,你為了包庇沈清辭,竟然偽造證據誣陷國舅爺!你好大的膽子!”

“臣以項上人頭擔保,這些證據句句屬實。”蕭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後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京郊的庫房檢視,去西郊的破廟詢問附近的村民——臣敢保證,臣說的每一個字,都能找到人證物證。”

他往前邁了一步,目光裡帶著一絲銳利:“太後,沈清辭之所以被誣陷,不是因為他通敵,而是因為他在整理前朝史料時,摸到了十年前蕭凜案的疑點。國舅爺怕他查出當年蕭凜是被誣陷的真相,怕他查到蕭凜案和現在的鹽運貪腐案有關,所以才急於殺他滅口!太後若是執意要斬沈清辭,就是幫國舅爺掃清障礙,就是在幫一個謀反的奸臣!”

“放肆!”太後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蕭徹,你彆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個太監!是哀家和陛下給了你現在的地位和權力,你竟敢這麼跟哀家說話?你竟敢威脅哀家?”

“臣不敢威脅太後,”蕭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寒意,“臣隻是在陳述事實。國舅爺謀反,證據確鑿;沈清辭無辜,蒙冤入獄。臣作為大靖的司禮監掌印,作為東廠提督,有責任為陛下分憂,為大靖除奸。若是太後執意要斬沈清辭,臣就隻能將這些證據呈給陛下,讓陛下定奪——到時候,太後和之國舅爺的下場,就不是臣能控製的了。”

“你……你敢!”太後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蕭徹,聲音都在發顫,“蕭徹,你這是在謀逆!哀家現在就可以下旨,把你打入天牢,淩遲處死!”

“臣不敢謀逆。”蕭徹躬身行禮,語氣卻沒半分退讓,“臣隻是在做臣該做的事。若是太後肯再寬限三日,臣保證,一定能找到國舅爺謀反的鐵證,不僅能還沈清辭清白,還能為大靖除去這個心腹大患。若是臣做不到,臣願意以死謝罪,任憑太後處置。”

暖閣裡陷入了死寂,隻有銀絲炭燃燒的“劈啪”聲,在空氣裡格外清晰。太後看著蕭徹堅定的背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知道蕭徹的性格,說一不二,若是真的把他逼急了,他真的會把證據呈給陛下。陛下雖然才十二歲,卻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若是看到這些證據,就算她是太後,也護不住兄長。

可她又不甘心。兄長是她在朝堂上唯一的依靠,若是兄長倒了,她的太後之位也會岌岌可危。而且,沈清辭那個刺頭,早就該除了,若是這次放過他,以後指不定還會查出什麼事來。

“太後,”蕭徹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寂靜,“時間不等人。國舅爺既然敢和蠻族勾結,就肯定不會等太久,若是我們現在不抓緊時間,等他真的謀反了,到時候受苦的,就是大靖的百姓,就是陛下的江山。”

太後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幾乎要掐進布料裡。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蕭徹的膝蓋都有些發麻,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好,哀家就再給你三日時間。”

蕭徹的心裡猛地一鬆,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但是,”太後的話鋒一轉,眼神裡的寒意又濃了幾分,“若是三日之後,你還找不出國舅爺謀反的鐵證,沈清辭必須斬,你也要為今天的事負責——到時候,可彆怪哀家無情。”

“臣遵旨。”蕭徹躬身行禮,聲音裡帶著一絲感激,“臣定不會讓太後和陛下失望。”

“你退下吧。”太後揮了揮手,語氣裡滿是不耐煩,像是再也不想看到他。

蕭徹沒有多言,再次躬身行禮後,轉身走出了暖閣。剛踏出門檻,迎麵而來的冷風就灌進了衣領,他才發現,後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濕,貼在身上,又冷又硬。

剛才的對峙,比他在東廠獄裡對付十個死士還要凶險。太後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像一把刀,在他的心口上反複切割。他知道,這三日,會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三天——國舅爺肯定會加快行動,說不定會直接對沈清辭下手,也可能會銷毀所有證據;而他,必須在短短三天裡,找到能扳倒國舅爺的鐵證,還要保護好沈清辭,不能讓他再受半點傷害。

“督主,您沒事吧?”守在門外的張千戶連忙迎上來,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眼裡滿是擔憂,“剛才裡麵的聲音那麼大,奴才還以為……”

“沒事。”蕭徹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太後同意再寬限三日。你立刻安排下去,加派人手守住東廠獄,寸步不離地盯著沈清辭,絕不能讓國舅爺的人再靠近他半步;另外,讓人立刻去京郊的庫房和西郊的破廟,把國舅爺私藏的兵器和密會的證據都取回來,動作要快,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是!”張千戶躬身應道,轉身就要走。

“等等,”蕭徹叫住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東廠提督的令牌,遞給張千戶,“拿著這個,若是遇到阻攔,直接亮令牌,就說是臣的命令,出了事,臣擔著。”

張千戶接過令牌,重重地點了點頭:“督主放心,奴才一定辦好!”

看著張千戶匆匆離去的背影,蕭徹又站了片刻,才轉身朝著東廠獄的方向走去。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立刻見到沈清辭,把這個好訊息告訴他,讓他放心。

從長樂宮到東廠獄,要穿過大半個京城。蕭徹沒坐轎,而是選擇了步行——他需要這一路的時間,理清接下來的計劃。國舅爺的兵器庫、和蠻族的密會證據、蕭凜案的殘檔……這些線索像一團亂麻,他必須儘快找到線頭,把它們一一理順。

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小販的叫賣聲、百姓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蕭徹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執念——他一定要護住這大靖的太平,護住這些百姓的安穩,更要護住那個在冰冷牢房裡,等著他回去的人。

不知不覺間,東廠獄的大門已經出現在眼前。黑色的大門上鏽跡斑斑,門口的侍衛看到他,連忙躬身行禮:“參見督主!”

蕭徹點點頭,快步走了進去。獄道裡依舊昏暗,隻有牆壁上的火把發出微弱的光,映得地上的青石板忽明忽暗。他徑直朝著天字號牢房走去,腳步越來越快,心裡的思念也越來越濃。

“督主!”守在天字號牢房門口的護衛看到他,連忙迎上來,“沈大人剛才還在問您呢,說您去了這麼久,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蕭徹的心裡一暖,連忙開啟牢門。

牢房裡,沈清辭正靠在石壁上坐著,手裡拿著那本翻得發毛的《史記》,卻沒有看,隻是望著窗外的天空。聽到腳步聲,他猛地轉過頭,看到蕭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兩顆被月光照亮的星星。

“蕭徹!你回來了!”沈清辭連忙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麵前,臉上滿是急切,“怎麼樣了?太後同意寬限時間了嗎?”

蕭徹看著他眼底的擔憂,心裡一陣發酸。他走了這麼久,沈清辭肯定一直在擔心,連書都看不進去。

“同意了。”蕭徹握住他的手,指尖傳來的溫熱讓他心裡的疲憊消散了大半,“太後再給了我們三日時間,隻要我們能找到國舅爺謀反的鐵證,就能還你清白。”

“太好了!”沈清辭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看著他的笑容,蕭徹的心裡也軟了下來。他伸手,輕輕拂去沈清辭肩上的稻草屑,聲音裡帶著一絲溫柔:“讓你擔心了。”

“我不擔心。”沈清辭搖搖頭,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很輕,卻很堅定,“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對了,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去找國舅爺私藏兵器的證據嗎?”

“嗯,”蕭徹點點頭,拉著他走到稻草堆旁坐下,耐心地跟他解釋,“張千戶已經去京郊的庫房了,應該很快就能把兵器運回來;另外,我也派了人去西郊的破廟,找國舅爺和蠻族密會的證據。隻要能拿到這些,我們就能扳倒國舅爺。”

沈清辭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頭,眼神裡滿是信任。他知道,蕭徹做事一向周全,有他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對了,”沈清辭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遞給蕭徹——是那塊“蕭氏忠魂”的殘玉,“昨天你把這個留給我,現在我安全了,你還是自己拿著吧。這是你家人的念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蕭徹看著那塊殘玉,玉麵冰涼,上麵的“蕭”字在光線下格外清晰。他想起昨天在獄裡,沈清辭緊緊攥著這塊玉的樣子,心裡一陣溫暖。

“你拿著吧。”蕭徹沒有接,而是將他的手推了回去,“我把它留給你,不是讓你防身,是想讓你知道,隻要這塊玉在,我就一定會護著你,不會讓你出事。”

沈清辭的臉頰瞬間紅了起來,心跳得飛快。他低下頭,不敢看蕭徹的眼睛,卻能感受到蕭徹掌心的溫度,溫暖而堅定。

他知道,蕭徹對他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盟友那麼簡單了。

窗外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牢房裡,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層金色的紗。暖閣裡的寒意、朝堂的紛爭、國舅爺的陰謀,彷彿都被這束光隔絕在外,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有彼此眼中的溫柔和堅定。

“蕭徹,”沈清辭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期待,“等我們扳倒國舅爺和太後,等我們為蕭老將軍翻案,我們就去江南好不好?去看漫山遍野的桂花,去吃你說的江南桂花糕。”

蕭徹的心裡猛地一軟,他緊緊握住沈清辭的手,眼神裡滿是認真:“好。到時候,我們就離開京城,再也不管這朝堂的事,就我們兩個人,在江南過安穩的日子。”

沈清辭擡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束光,照亮了冰冷的牢房,也照亮了蕭徹心裡的黑暗。

末來三日會無比凶險,國舅爺肯定會想儘辦法阻止他們。

牢房外傳來護衛的腳步聲,是張千戶派人來彙報情況了。蕭徹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沈清辭的肩膀:“我去處理點事,很快就回來。你在這兒等著,彆亂跑,也彆碰陌生人給的東西。”

“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沈清辭點點頭,眼神裡滿是信任。

蕭徹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牢房。剛走到獄道裡,就看到張千戶的手下匆匆跑來,臉色有些焦急:“督主,張千戶讓奴才來報,京郊的庫房找到了,裡麵確實有很多兵器,可國舅爺的人也在那裡,雙方已經打起來了!”

蕭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國舅爺果然動作很快,竟然已經派人去銷毀證據了!

“備馬!”蕭徹的聲音冷得像冰,“立刻去京郊庫房!”

他必須儘快趕到那裡,不能讓國舅爺把兵器銷毀,更不能讓張千戶出事。

馬蹄聲在京郊的小路上響起,蕭徹騎著馬,玄色袍角在風裡獵獵作響。他看著前方的塵土,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拿到證據,一定要護好沈清辭,一定要贏。

這不僅是為了複仇,更是為了他和沈清辭的未來,為了他們約定好的江南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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