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43章 是她 那麼這不幸站在旁邊的年少女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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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那麼這不幸站在旁邊的年少女子是……
衣袍翻卷,
像是斷了翅膀的玄鶴唳叫著下墜。青歸玉的心差點從嗓子裡跳了出來,急上幾步,竹笛啪地掉在地下。
“你——!”
接住他的刹那,
身上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刺骨寒意順著十指刺入骨髓。
沈鐫聲雙目緊閉,額頭無力地垂落在她頸邊,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冰淩刮擦的觸感。
那些眼睫此刻凝著輕霜,
隨著金聲公子紊亂的喘息抖動。
時而急促地掃過肌膚,
激起一片細小的薄霧。
“摔得……真是地方。”她緊咬下唇,
齒關卻不受控製地格格打顫,
寒氣彷彿有生命般透過相貼的軀體,侵蝕向她的四肢百骸。
頸側那點微弱的暖意,
成了唯一的倚仗。
青年在昏迷中本能地貼近,
鼻尖蹭過她跳動的頸脈時,他冰涼的唇間溢位一聲模糊的歎息。
呼吸拂過之處,
盪開混合著淒惻寒意的密密戰栗。
她忍著寒冷,轉頭拭掉這蒼白臉龐上的一點輕霜。
指尖小心擦過眉後二分處那點紮眼的針痕——那血痕殷紅如烙,
醒目地印在絲竹空xue附近,是勘亂的暖玉針曾刺入的痕跡。
但她早就丟了暖玉針。
那怎麼辦呢?總不能現在就看著他死。
青歸玉焦躁地撚撚頭髮,把他在地上放平,
他雖然昏了過去,
居然還緊緊攥著心前的衣物不肯放手。她試著拉了一拉,紋絲不動。
她左右看看,
此時事急從權,
隻能用金針少做應付。咬了咬牙,
下定決心,拈出針來刺破自己小指。
殷紅血珠沁出。她挑起那枚細長的金針,沾著血,
穩穩刺入他眉梢。繼而催動殘存的三絕內力,遣血液循著金針,一一遊過手經二十三xue,絲絲縷縷,渡入他眉後那點豔豔的針痕之中。
黃帝勘亂針渡血,需沿手少陽三焦經而行,止於絲竹空xue。她目下手筋半斷,運功時也覺自己天井、臑會不能貫通。
好在此時並不是真正用暖玉針所施,本就無法改篡生死,隻圖權且稍稍穩命。
金針嗡鳴著將兩人血氣交融,青歸玉望著他眉梢漸染的紅色,胸中內力翻騰。終於見他氣息稍稍平穩了些許,她立刻撒手,指尖因內力反噬而微微痙攣,她皺起眉,慌忙運功壓製體內反搏的內力。
她撤了針,在心裡狠狠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下次絕對,絕對不能再使這種危險的渡命術。
她將沈鐫聲好好放在旁邊,撫平他的衣襟,彎腰撿起竹笛,便要出門去叫些人手。
剛剛轉身,他忽然曲著身子咳了起來,
“青姑娘……最捨不得我,”咳嗽稍緩,這金聲公子壓著被血跡濡濕的墨色長髮,低低地啞著聲音道,“當初……我咳嗽一聲,她……都要偷著來探幾次脈象。”
青歸玉不由自主地躡手躡腳,聽見這話尷尬得要命。拿不準他究竟醒還是未醒,也不知道他此時是對她說話,還是病中囈語,更不好意思回頭再看。
隻是聽他提起,依稀記起好像還真有過這樣舊事。
當年不過是加了些關心,卻被他誤會成這樣情思,平白無故搞得她臉上也有些發燒。
但沈鐫聲此後就再冇什麼反應,青歸玉擦擦額頭,自思這又來渡血的事情,可不能教他知道了,不然老天曉得這人又能搞出什麼事來。
到了早晨,
她本來想著,要與陳,孟二位長老將這事的來龍去脈一一分剖清楚,還要教他們相信,免不了要下一番功夫。
但冇想到她這長長的一段話還未說完,有人便縱馬急急的趕進了藥王穀山門。
來的是個嬌俏少女,匆匆踏入正廳,鵝黃衣裙,竟是慕容晴。
她手裡提著幾本賬冊,走得上氣不接下氣,對著孟子柳躬身道,“前日遞帖的謝三小姐,聽說咱們穀裡溪流產特質真金,死乞白賴,非要纏著弟子給她私下弄來幾塊,說要打副新首飾。”
這少女鵝黃衫子上都浸了點薄汗,額上碎髮也跑得服服帖帖,“師傅,弟子被她纏的冇法,去家裡一瞧,”她將賬冊翻開一頁,塞進孟子柳手中,續道,“我見韓柊師叔,與慕容族中買賣交割賬簿,裡頭是不是有不少這真金?”
“漕幫那事之後,弟子覺得不對,因此立時來稟告師傅,”她疑惑地問孟子柳,掃了一眼廳上諸人,又問,“韓師叔呢?”
謝三小姐?不就是李稱金麼?青歸玉盯著不知所措的慕容晴。
一策既動,便有三策相隨。
寒髓功穿頸之傷,與穀主被害情狀互相印證;偽造金針的伎倆,也即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揭穿。
孟子柳與陳勻灃麵麵相覷,承蒙天機謀主的後手人情,在場眾人並無半個認為這事情巧合,都隻覺得被他安排了個停停噹噹。一時又是敬佩,又加忌憚,天機閣人還未到,已是萬萬不敢讓他死的了。
雖然青歸玉省去了許多解釋的麻煩,但心裡也免不了和旁人一起犯些嘀咕,這般縝密周詳,將人心拿捏得分毫不差,教人毛骨悚然。
藥王穀上上下下,都在想著,如此手段奇狠,心計深重的青年,放他活命,可真的好麼?
那天他在山門前說起殺儘藥王穀時,可懷著十二萬分的情真意切。
但於情於理,他此時絕不能死在藥王穀中,否則天機閣握著這把柄,一旦問罪起來,那真就是腥風血雨。
如果她青歸玉還想保得住藥王穀。
那必定要先保沈鐫聲。
珍瓏繚亂,陽謀縱橫,又將她推到不得不然的境地。
渡命是決計不可能再給他渡命的,但沈鐫聲又必須活到各派來時。
青歸玉想那玄冰骨釘都是些飲鴆止渴的外道,於是走在藥王穀這山道前頭,向著穀裡書閣而去。此時隻是想要去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出彆的辦法。
暮春的藥王穀卷著些許霧氣。
青歸玉踏過石路,鞋上沾滿露水。山道兩側的海棠開得正盛,花瓣被夜露壓得低垂,幾隻山雀在枝椏間撲棱,震得時不時墜下一滴冰涼水珠,正巧打在她後頸,激得她一個哆嗦。
霧裡草木氣混著泥土味。遠處傳來溪流水聲,悶悶的,像隔了層棉絮。
又走了一段,突然溪水聲中傳來呼喝打鬥之聲,
她拈著竹笛,心裡納罕,雖然藥王穀此時儘邀群豪,但畢竟來者是客,在藥王穀地界,誰會輕易動手?
折轉幾步,見那海棠路邊,站著點蒼派服飾的七八個人。青歸玉仔細看了一看,認出其中一人是前幾日在白渡口見過的,叫做曲乾的少年。
這少年與他師妹站在幾名年輕弟子之中,最前頭一名矮胖的道人,也做點蒼派打扮,顯是派中長輩,正與一個穿緋衣的男子打鬥。
緋袍男子大約三十上下年紀,衣著清整富麗,氣派不似江湖中人,反而像官宦世家的子弟。
聽見腳步聲,這人扭頭看了一看,身法飄轉,閃出兩丈開外站定,抿著唇笑道,“有漂亮姑娘來此,我不與你打了。”
青歸玉轉頭左右掃視,見這邊隻有她一個女子。
原來漂亮姑娘指的是她。
這緋袍公子朝她微笑,他眉目清秀,隻是生的低垂,就顯得略有些苦相。好在舉止親和灑落,風流蘊藉,觀之可親。
但青歸玉從小就與陸歸衍這樣絕好姿容之人一起長大,待到年歲漸長時,又犯了晦氣,被沈鐫聲如冤魂般的纏上。
更不要說重逢之後,日日將那病弱青年看的熟悉——恨不得一天天繞在她麵前,加意營造出的,夭閒神妙,近乎威懾般的美麗眉眼。
因此談及容貌,這種金聲公子以之惑人的利器,她委實經過了深刻的鍛鍊,心裡冇什麼掙動。
無他,看習慣了。
她可是與陸歸衍相依為命地當了好幾年的同門師兄妹。那個時候,倘或有武林豪客進了藥王穀拜會,見到陸白衣,免不得私底下說道,欸呀,那白衣劍的相貌,竟比年少女子還要秀麗些!
那麼這不幸站在旁邊的年少女子是誰呢?
是她。
如此多年,青歸玉早就熟練地將這長相評議從心裡剔開,遠遠地丟了出去。此時聽來,隻覺得那緋袍客脾氣看起來極好,恐怕一隻狗路過都得被他讚賞兩句。
那點蒼派的矮胖道人從鼻子中哼了一聲,卻不理他,手中劍光閃動,是點蒼\"七星映月\"的絕技,劍光如雪,將四麵海棠花瓣激得紛飛,顯然是極精妙的劍法。
緋袍公子對他一笑,“啊喲,我說不打,道長怎地還這樣不饒人。”那道人被他說得愈發生氣,手裡劍招更加轉急。終於迫得他身形一轉,順手摺下旁邊一支海棠來,在手中一振,笑道,“得罪。”
話語未落,海棠枝葉閃動,高下低昂應手如意,用的竟然也是劍招。
他姿態飄飄,點蒼道人被他連續盪開三路,霎時間左支右絀。
點蒼門下素來以劍術為傲,此時跟著的幾位弟子見派中長者被這一支海棠迫得落了下風,都各自相視惴惴。
如此細思之間,青歸玉卻在旁邊看著犯了疑惑。
她想這海棠招數,顯然是要掃向神尾,玉堂,怎麼那道人反而用劍朝上而接?又看了兩招,心裡想著,這海棠此時需向左發後,將那道人引臂前揮。
果然那緋袍公子棠花點點,襲向對方左側腰前。
這下青歸玉倒是吃驚不小,細細想了一想,原來這人的招數,和她自己用笛的路數,倒是頗有同源一致之處。
突然見緋袍公子眼中淩厲之色一轉,而那點蒼道人兀自沉肩斜起,判斷錯了方位。
海棠雖是花枝,但若被高手附上內力,直直正中,也非要大受內傷不可。
她不及細想,於是大約按著自己使笛子的角度方位,將手一揚,甩出兩枚金針截了出去。
這下後發而先至,眾人齊聲驚呼,金針角度恰當,將那花枝喀的一聲折斷。
那緋袍客見這情況,麵上突然閃出點銳利的顏色,足下將斷的花枝挑起,飛身將手一接一轉,嗖的一聲,如梅花鏢般向著她襲來。
青歸玉早有防備,趕忙將竹笛橫起。
卻見寒色閃動,旁邊一枚暗器發出,將那花枝擊落,一個老者身形詭譎,縱到她麵前。
“負屭小子,快來給你嘲風爺爺磕個頭罷,”老者擡起獨臂,另一隻枯瘦的手裡,蝕骨釘精光晃動,露出半口黃牙,陰惻惻地道,
“這小姑娘要是掉兩根頭髮,回去天機閣看看,你那負屭樓還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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