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45章 背叛 那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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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那我該,怎麼辦呢?
此時此刻,
青歸玉用餘光掃過四周,宴會群豪之中,不見一個天機閣人的身影。九龍子魁首負屭,
嘲風,明明帶著門下來了藥王穀中,
現下卻統統未在。
當日處心積慮要群豪齊聚的是誰?近日召來自己門下羽翼的是誰?此時恰巧不在此處的,
又是誰?
起初見這北疆高手來勢洶洶,
以眾人性命要挾,
人人各自警惕。不料最後卻聽說,
隻要藥王穀交出這身懷絕技的女郎便可了事,一時都鬆懈了下來,
各自對望一回,
看起來都有作壁上觀的打算。
拿自己性命保中原武林聲譽是一回事,可若說保彆派的不傳秘術,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圍又聽見有人開始私下議論。
隻幾句話的功夫,廳上氣氛,
微妙地變了些。
這可是太熟悉的手段。青歸玉在心裡冷笑,說不好是嘲諷沈鐫聲,還是嘲諷她自己。
“這小妮子有趣!”那使鐵鐧的剛猛漢子哈哈大笑,
鐵鐧往脖子上一架,
“大人不是說她二流身手?就算是一流高手!五招之內,讓得誰來!”
青歸玉低一低頭,
希望自己顯出點矜持。她早年武藝算是二流,
如今手筋受損,
怕不是隻剩三流了。
好在七年前被挑斷的是手筋,不是腳筋。她那殘荷聽雨步的輕功,還算能使,
認xue打xue的手法,也還丟不開。
“好伶牙俐齒的丫頭。”錦袍男子忽然撫掌而笑,袖口蒼狼紋在白燭之中泛著冷光,他眯起眼睛,
“既然這丫頭自己願意——”
他話音未落,左側獸皮大漢突然暴起,鐵鐧帶起腥風直劈而來,竟是毫無征兆地出手。
廳中眾人驚呼中,青歸玉聽雨步運起,身形一彎一旋,險之又險地貼著鐵鐧邊緣滑開,耳中聽見眾人呼叫,自己也嚇出了點冷汗來。
雖然心裡恐懼,但現下隻得打點起精神,撥起竹笛點他手腕外側陽池、外關二xue,
同時右手一揚,一根閃爍著微弱金芒的金絲悄無聲息地向左右擲出。
金絲纏著金針,釘入兩側廳柱上。離地尺許的絲線繃直,橫亙在廳內。
她腳尖虛步點上金絲,借力一躍,縱身從他頭上掠過,
這廳中轉眼布了五六根金絲,因為上無內功,就不太銳利。
但青歸玉藉著絲線用力,聽雨步用到極致時,身形翩飛,在橫斜方圓之內高下來去。
她本來生的瀟灑明秀,此時廳中衣裾搖曳經過,步履盈盈。點起雨動漣漪,風搖殘荷,頗有幾分宛轉灑落。
鐵鐧漢子既然抓不到她,兩人交手就數不到五招。
終於這漢子不耐煩了,“嗬”地一聲悶吼。運足內力,將沉重鐵鐧灌注十成剛勁,猛地揮向最近的一道攔路絲線,喀拉一聲扯落。
青歸玉勉強側身,但那鐵鐧來得太快,左側肩胛被罡風颳到,衣衫破裂開來,血光迸現。
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氣,臉色瞬間煞白,身體被內力迫得向後踉蹌,後背重重抵上廳柱。
那漢子高聲呼喝,金線被他鐵鐧一一拽落。見前麵還有一根金線,青歸玉橫封竹笛,咬緊牙關。鐵鐧漢子打得性起,運起鐵鐧,著力向那最後一根金絲揮去。
招數使老,霎時間,他全身大半重量和追擊的衝力都壓在了這根斜拉金絲上。
金絲瞬間繃緊如琴絃,發出“嗡”的一聲輕鳴。
就在這承力的瞬間,青歸玉身形轉動,指尖銅釦一劃而過。在掙落之前,金絲搶先一步,嗤地蝕斷。
如同踩中看似堅固實則腐朽的木板,又像踏空萬丈懸崖,鐵鐧漢子臉上氣血翻湧,身形不由得一晃。
趁此機會,青歸玉猛提起一口氣,反手抓住那根蝕斷的金絲,繞住他小腿一絆一絞。身形貼地掠過,笛梢如柳絮般浮動揚起,連點他陽關,環跳,誌室三xue。
在這身形不穩,xue位被點,腳下受絆之時,那鐵鐧漢子的雄壯身軀,在藥王穀正廳群豪的注視下,以無可挽回的狼狽姿態,雙膝重重砸在地磚上。
鏗的一聲震盪,膝蓋與堅硬地麵的撞擊聲清晰可聞。
青歸玉身形閃動,聽雨步急轉而過,迫近鐵鐧漢子身後,竹笛一抖,輕輕巧巧點地在他後頸。
那漢子上半身因慣力依然前衝,被她後頸虛力相追,雙手忙忙撐地,
眾人隻見青衣與罡風捲動,他幾乎要五體投地般,被這妙齡女郎製住頸後要害。
廳中瞬時沉寂。
“好!”
錦袍男子拍一拍手,下頜緊繃,“三流身手,一流機變!”
“狗屁!”
他身後這群外邦番人之中,有人怒喝,“下作手段!靠娘們兒的絲線絆子!算什麼真本事!起來!廢了她!”
後麵有人跟著喊了起來,“中原人儘是這般卑鄙伎倆!”
“小娘皮也配談武藝!”
左右群豪也有性烈如火的,拍案而起,厲聲反駁。藥王穀正廳之中,霎時叫罵喧囂,沸反盈天。
聲浪鼎沸,錦袍番客左右掃視,擡起手,向前半步。
一道極輕的破空聲刺穿嘈雜。
似有長星夜落,從廳中生生劃過,留下一道凝而不散、煙霧般刺骨的寒意軌跡。
叮——
一道真正由“天機百變”所發的金絲刃,裹挾著森然寒功,閃爍著驚心動魄的靛藍幽光,釘在錦袍番客足前半寸。
弦絲震顫,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地麵蔓延,頃刻間便覆上一層薄霜。
廳中的叫罵斥責戛然而止。
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空氣瞬間凝固,如蒼垣覆穹野般,鋪天蓋地壓下。
有人輕輕地開口,語聲清楚沉靜。寒棱相擊,冰珠叩落,
“方纔”
錦袍客猛地轉頭,兩側白幡在廳外夜風中劇烈鼓盪,一個玄衣的身影分開眾人,緩步走來。
金色絲線懸繞著從他手上垂墜,玄衣公子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
“是哪位朋友,說這絲刃是‘娘們兒的絲線絆子’?”
“不妨站出來。”他忽然輕笑一聲,右手三指微曲,指尖對著地上那縷晶絲輕輕一勾,隨著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輕響,那縷釘入磚塊、寒氣四溢的金絲刃,瞬間倒卷而回。
他的手指拂過,抹去腕間血珠,好像那隻是塵埃。
青歸玉咬著牙,死死看著他,覺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見他似的。
驚詫,憤怒,痛恨,使她手上的竹笛幾乎都抖了起來。
“你不應該與青姑娘打這種賭,”金聲公子搖搖頭,語聲平靜,不加絲毫波瀾,“她說得對,有時候我都抓不住她。”
錦袍客哼了一聲,語帶譏誚地問他,
“那麼依沈天機而言,已經賭輸了,又該如何?”
“不用理會。”玄衣青年皺了皺眉,不假思索,“既然被斥為蠻夷,為何要按中原人的規矩做事?”
“嗬!”錦袍客撫掌大笑,向著跪在地上的鐵鐧漢子一指,
“可我這兄弟的性命此刻正攥在她手裡,沈天機,你如何救他?”
金聲公子眼光掃過青衫上的血跡,麵色陰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玄衣上的金絲流轉過凜冽的寒光。
錦袍客見他一言不發,冷冷笑道,“難怪前朝許多老傢夥看重你。”繼而轉過頭,歎道,“你這人,是不太像你們南朝小兒婆婆媽媽的做派。”
跪伏在地的鐵鐧漢子,雙眼在兩人言語間驟然爆出一點凶光,彷彿瞬間明白了自己的絕境。
他喉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全身筋肉虯結暴起,竟不顧一切地向著玄衣青年猛撲過去。
青歸玉猝不及防,被他這垂死一搏驚得手腕劇震,壓在他後頸要害的竹笛下意識地一送。
那漢子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整個人猛地向前一栽,隨即像隻破麻袋般,在地上瘋狂地翻滾、扭動。
大約兩三次呼吸間,他全身驟然僵直。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最後一下劇烈的抽搐後,生命從他圓睜的、充滿血絲的雙眼中徹底熄滅。
青歸玉收回手上的竹笛,轉了轉自己的手腕,扭頭看向金聲公子,心中除了那點透徹的寒涼,空無一物。
藥王穀的性命,那些江湖豪客的性命……他處心積慮,一個個的蓄積起來。
不過都是用來脅迫她的籌碼。
沈鐫聲的這種瘋病,甚至到了不惜與外邦勾結的地步。
“我真料不到,你竟能齷齪成這種樣子,”青歸玉緩緩搖頭,
“沈鐫聲,”
天可憐見,幸虧這次隻是被騙得用金針給他度過血,冇有用玉針真的換了命。
她指尖下意識地撫上前幾日渡血的傷口,那裡似乎還殘留著被他欺騙的灼痛感。
想了一想,她垂下眼睛,
“等到你死的那天,我哪怕拿這條命救隻貓,救隻狗,也絕不可能再救你一次。”
然而,更加萬不曾料到,金聲公子已經將她設計陷害到這種孤絕的境界,對她說出的話,卻竟然好似全無準備。
“你敢!”他厲聲脫口而出,身中情蠱的那層精巧馴服、溫柔從容的皮相忽然泯滅,
這個瞬間,在經年的試探與忌憚之外,一些被小心刻意地隱秘著的東西,穿過藥廬裡那個安靜少年的軀殼,忙亂地搏動出來。
隻剩下神情陰鷙的黑髮青年,目光如剖開血肉的利刃,自下而上,緩慢而猶疑地滑過,恨恨地壓抑著語聲,
“青姑娘,你若是……你若是……”
後麵的話語猝然斷裂。
他像是被自己扼住了咽喉。忽然急促喘息,連零散的髮絲都在震顫。
那未儘的半句似乎在胸腔裡翻湧了兩遭,最終,聲音陡然失力,流出一絲近乎絕望的低啞,
他微微睜大了眼,隨後一點一點地低下頭,發間金絲從肩旁柔軟地滑落,
“你若是……那我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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