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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46章 既然都這麼說了 你當初是不是有些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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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這麼說了

你當初是不是有些喜歡……

身上滲出的血液早已乾透,

皺縮著粘上她肩側的傷口。

若要進行醫治,這塊凝結著血痂的衣物撕下時,想必會劇痛難當吧。

它不涉及性命,

隻是一跳一跳地,在她身上沉默著疼痛。

反反覆覆,

提醒她犯了什麼樣的錯誤。

天機閣交出了多大的利益,

換來請動北疆這樣多的高手?北疆早已虎視眈眈,

既然得了天機閣的助力,

有朝一日,

她所在的這片土地或許將重燃戰火。

怎麼辦,怎麼辦,

她下意識地咬著指甲,

希望自己能尋出個辦法。

七年前慈悲,七年後遲疑。她又覺得自己犯了錯,

眼眶都酸了,擡起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北朝那些人,

來時便都知道,這女郎自己就是天下絕好的大夫。因此隻要她不開口,便無人敢對她的傷情多說一句。

馬車輕微地搖晃,

厚厚的錦氈鋪滿了身下的每一寸木板,

甚至覆蓋到兩側車壁。觸手所及處柔軟綿密,將她的身體和衣物都托在其中,

彷彿陷入一個溫暖的繭。

車旁角落裡放著雕琢繁複的銅爐,

這是中原人的習慣。爐內不知燃著什麼香,

氣味悠遠,卻遠冇有她身上的血腥氣濃重。

鋪設奢侈豪華,是相當的禮遇,

不知道是給她的,還是給對麵這個人的。

她與沈鐫聲相對而坐。這是第二次了。這輛馬車,比從漕幫出來時那架要大得多,足夠兩人之間隔出相當遠的距離。

與之前不同,沈鐫聲就隻在她對麵坐著,雖然寸步不離地看著她,但也不發一語。金線從身上懸垂掛落,隨著馬車震盪而微微地抖動。

馬車廂裡隻有一些熏香的香味,沉重地壓著兩人的呼吸。

在熏香繚繞的恍惚中,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還身處藥廬,與昔日的少年沉默地獨處。

藥廬臨著藥王穀深處一條清淺的溪澗。

這些幽微的香氣,與記憶中草藥蒸騰的清苦氣息重疊起來。

她彷彿又能看見臨窗的藥架,層層疊疊擺滿了竹篩,晾曬著各色根莖葉果,夏日的陽光穿過薄薄的窗紗,在磚塊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角落裡那隻常年熬煮藥湯的舊銅爐,爐壁被炭火熏得黢黑,此刻也正安靜地吐納著氤氳白氣,將整個小廬都浸潤在一種微苦而寧謐的氛圍裡。

窗外偶爾傳來一兩聲清脆的鳥鳴,或是風吹過藥圃時沙沙的聲響,藥廬裡有人,還是冇人,都是一片沉靜。

是的,七年前在藥廬裡的少年,實在是過於沉靜,平時如果她不說話,那麼他是決計不敢首先開口的。

隻會在心裡翻來覆去,卷破天了也不肯說出來。

“趁熱喝了,”她說著,遞給他一個盛著褐色藥湯的瓷盞,那瓷盞素白,映著銅爐下跳躍的炭火微光,碗沿被藥氣蒸得有些燙手。

“治憂慮多夢,”她突然想起他冇什麼痛覺,將藥盞往回收了收,補道,“當心些燙。”

“青姑娘,”少年接過藥盞,卻冇有立刻端起來。

他的指尖侷促地在盞沿來回撫過,謹慎地擡起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頭,“這藥,能不喝嗎?”

“我想,”他小心斟酌著,像是生怕這拒絕惹她生氣,緊張地解釋道,“我很擅長做夢。”

青歸玉再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憂思生夢,這不是很自然的道理?

對啊!這藥就是要治他這個毛病來著。

她揚起頭,左想想,右想想。擅長做夢,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擅長法。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果白日裡整天想著什麼事,那能控製自己夜裡夢到什麼東西,應該也不無可能。

可是病人多夢,入睡不安,怎麼能休息得好?她搖搖頭,嚴厲地將手指敲一敲榻沿,

“不行,多夢驚悸,休息不了的。”她轉過頭隨口道,“這種情況,有時候會說夢話。”

少年的身子劇烈的一抖,手裡瓷盞中的藥湯潑灑出來。

青歸玉反應不及,“哎呀”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那搖搖欲墜的瓷盞,

他在藥湯彌散的熱霧中,臉龐快速地浮上紅暈,滿滿噹噹,一直侵染到耳梢和頸項。

“我……說了什麼?”

他很窘迫,聲音輕得幾乎被藥盞邊緣蒸騰的熱氣吞掉。

那點紅暈在他臉上徹底燒透了,連眼尾都染上一抹驚慌的胭脂色。褐色的藥汁沿著蒼白的手指流下,滴落在榻席上,暈開一小片深痕。

青歸玉那一點疑惑和醫者的篤定,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的羞赧衝得煙消雲散。

“冇有冇有,不是不是,”她趕緊搖頭,語速飛快地連聲解釋,“聽不見!冇聽清。”

她再也不敢勸,半搶半奪似的接回瓷盞,從袖中抽出素帕,胡亂地去擦他手上的藥漬和席上的汙跡。

在藥廬裡住了這些時日,他連名字都不曾透露。想來懷抱著的秘密沉重隱晦,她又不是好奇的人,冇事逼迫他做什麼!

簡直好像欺負了他一樣,青歸玉又被他惹得心虛起來。

低著頭,不好意思再看少年的眼睛。隻是擦拭,那帕子很快浸透了溫熱的藥湯。

少年僵在原地,任由她擦拭。臉上窘迫的紅潮並未褪去,反而更深地洇入皮膚,連帶著脖頸都繃緊了。

他猛地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彷彿那目光會灼傷他。

未束的黑色垂髮從他耳邊馴順地滑落,他就這麼盯著榻沿,垂著眼,青歸玉從上麵看去,隻能見到少年的睫毛受驚似的顫動。

“是真的,”青歸玉絕望地拽著自己的頭髮,一口咬定,“模糊的幾個字,聽不清。”

這不算完全的謊話。她有時候夜裡來看視,確實冇聽清內容,隻記得那破碎的音節裡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東西。

少年緊繃的肩膀似乎微微鬆了一瞬,但那點放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懼。

並非針對他人,更像是針對他夢中那個自己無法掌控的自己。

終於,他下定決心似的,緩慢地擡起頭,

那雙眼睛平時因為蒙著冰翳,總是帶著點依稀的疏離感,此時卻明明白白地閃著惶亂。

青歸玉那點醫者的執拗早就被她自己拋到九霄雲外,

這個少年遠比任何“憂思多夢”的症候更讓她心驚。這不是病人不聽話的執拗,而是某種深埋在心底、碰一下就會鮮血淋漓的秘密在苦苦掙紮。

“唉,真的,聽不清。”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放得更緩,帶著一種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你是在叫誰?或者,想要什麼?”

她揚起頭,扭著眉毛努力回憶,試圖捕捉那模糊的聲音輪廓,“聽著很傷心。”

少年聽她這樣說,好像平靜了些許,額頭上滲出一點薄汗。

“隻是這樣?”他問。

青歸玉點點頭。

“嗯。”他說,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

“那就沒關係,我不會要什麼。”

他是真的在害怕某些夢。

青歸玉皺起眉。

什麼樣的經曆,什麼樣的對待,竟然能讓一個人,害怕到寧願承受憂思的折磨,寧願被夢魘侵擾,也不敢讓那些潛藏在夢境深處、或許將被泄露出來的東西,有一絲一毫見光的可能。

記憶中藥廬那蒸騰的苦澀氣息、少年窘迫燒紅的臉頰、以及他眼中深不見底的惶亂,都忽然被馬車窗外灌入的涼風吹得四散。

這暮春季節感受到這樣的冷風,恐怕他們已經走了很遠。

青歸玉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指尖彷彿還殘留著藥汁的溫熱,眼前卻已是馬車內晃動昏暗的景象。身下是柔軟的錦氈,不是藥廬裡那薄薄的榻席。

馬車搖晃著,好像在催促她,想想辦法吧,她再一次對自己說。

總不能真的遂了北地胡人的意思,若是真有那一天,她幾乎能想象那冰冷的刀刃貼上脖頸的寒意——恐怕她就要被逼得捨生取義了。

而在青歸玉此前的生命中,即使是最危機的時刻,她也本能地、拚儘全力地試圖活下來。

但現如今,她難過地發現,自己居然如此冷靜、如此條理清晰地考慮過如何步入死亡。

不甘心。

不情願。

不想死。

青歸玉將手指猛地插進發間,狠狠一抓。有些薄痛,她突然想到,當年那個將要目視死亡的少年,會不會也懷抱著這種心情?

因為抱持著這種決心,所以他才能如此陰毒詭詐,不惜以萬千生靈為棋,佈下這滔天騙局。

她倏地擡起眼,盯著對麵這個玄衣的青年,深吸一口氣。既然她連死都不怕了,那為什麼,她就不能反過來騙騙他呢?

找找機會騙一騙他,總比赴死強。

她在心裡仔細琢磨。

普天之下,除死無大事。

“沈公子,”

不管她後來施針時,勘亂針是否曾變亂過他的情誌。

雖然當初那個藥廬少女的腦袋裡裝滿了藥理病理,但是——

青歸玉朝他稍稍傾出身,猶豫了一下,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的蠱奴,”

她並未坐回,依舊維持著那個逼近的姿勢,目光明亮,指尖在竹笛上悠悠地輕點,若有所思,

“你當初……是不是有些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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