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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93章 這來都來了 富貴險中求,人命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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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來都來了

富貴險中求,人命也一樣……

青歸玉心裡犯了點虛,

簡直就好似她迫他簽了什麼逼良為娼的賣身契一般。

太丟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當場找個冰縫鑽進去。這輩子都冇說過這麼不像人話的話。比當年被師父半夜逮到自己偷了黃帝針秘籍,還要難熬。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把話收回來,

換個更強硬的法子,譬如直接動手搶他幾根金絲,

卻見沈鐫聲極其緩慢地,

擡起了一隻手。

那隻纏繞著金線,

骨節分明,

方纔還透著冷酷殺伐之氣的手,

此刻卻有些顫抖地,覆上了自己的臉。

好似是要遮住什麼不堪示人的神情。

隻露出眼尾,

被深沉的情緒灼燒,

紅得驚心動魄。宛如在眼角狠狠地碾上了一筆胭脂,畫出漂亮又豔麗的珊瑚枝椏,

纏結著懸掛那嫣紅的針痕印記。

青年的身影有點晃動,若非還抓著她的衣袖,

怕是當場就要跌進身後的寒水裡去。

他看不見,又帶著傷,青歸玉趕快伸出手,

將他拉住,

真怕這副要當場自儘的氣勢,被她搞出什麼真的沉潭。

可沈鐫聲猛地丟開她的手,

退後兩步,

玄色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個倉皇的弧度。

他整個人都在抖,

隔著幾步遠,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失控的、冰與火交織般的氣息。

一時間她以為他又發了什麼病氣,好像不是羞赧,

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熱。

這青年卻過了許久,都待著一動不動,

死一般的寂靜。

冰窟裡,隻有那細微的水滴聲,嗒,嗒。

像是他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一寸一寸地被掀開。

忽然,他蹲下身去,用手掩著臉,

“你……”這青年遲疑地說道,“你……彆這樣……”

沈鐫聲將手從臉上放下,又舉起來重新掩著臉,無措地擡起,又倉皇地垂下,彷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放。

這副樣子,簡直不像是被求懇,倒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麼藏了十幾年的,最不堪、最隱秘的心事。

“沈天機,沈天機?”

青歸玉往前走了兩步,使竹笛戳了戳他的後背,催道,“再燒下去,腦子裡的水就真要乾了。”

“嗯。”他比她更低,她隻能看見頭上繫著的金絲,晃晃的,答非所問,從指縫間含糊地出聲,“有一點……受不住。”

青歸玉在心裡把自己誇了一句,麵上卻還得拿捏著。瞧著他這副樣子,心裡那點兒發虛,登時就變成了十成十的底氣。

——這。不。比。金。針。好。用?

雖然剛剛差點尷尬得死掉,但青歸玉這個人,一向是膽大妄為,好了傷疤便忘了疼的,一次敢,次次敢。

她清了清嗓子,決定乘勝追擊,將這事兒徹底敲定。

“我就要去看看,”她掐起嗓子,“你不讓,我能有什麼法子?隻能求求你了。”

“沈天機,”她又說了一聲,見他身子又是一僵,心裡得計,語氣便愈發理直氣壯起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成不成?”

“不成!”

沈鐫聲忽然站起身,把青歸玉嚇得毛了一毛,手裡竹笛都橫了起來。

“你要,是不是?”

他猛地打斷她,聲音又急又亂,好像再停一會,她就會再說出什麼讓他徹底崩潰的話來。因此依舊低著頭,烏黑的髮絲與金線繚亂著垂落,將他大半張臉都掩在陰影之中。

“……你要,都給你。”他低聲說。

青歸玉鬆了一口氣。

可惜被她治得瘋了,不然得是多麼驚才絕豔的一個人物。

金聲公子擡起手,數道金絲從他指尖流溢而出,卻不帶半分平日的殺伐之氣,反而像是被主人失控的心緒攪亂,在空中遊移不定。

金絲在冰窟兩壁尋了最堅固的冰岩,深深地嵌入其中,其勢狠厲,彷彿是在發泄著什麼無法言說的情緒。拉出兩條橫貫寒潭上空的、閃著微光的細線。

整個過程,他都低著頭,不敢看她。

“好了。”終於,沈鐫聲留給她一個後背,聲音依舊有些不穩的沙啞。

青歸玉走到潭邊,看著那兩條在寒氣中微微震顫的金絲,心裡頭那點兒愧疚又冒了出來。她曉得,這人不是在跟她置氣,是真的怕她出事。

她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深淵,又看了看那兩條金絲,尋思自己直接走得這樣遠,也著實凶險了些。

於是從腰間解下那支竹笛。

“我將笛子橫在上麵那根絲線上,手抓著借力。腳踩著下麵那根,總歸穩當些。”她揚聲道,算是跟他解釋。

沈鐫聲轉過身,點點頭,像是稍稍平複了些。

“青姑娘,”他忽然又叫住她,走到她身邊,從腕上解下一截金線,抓過她的手腕。

指尖冰涼,觸及她肌膚的瞬間,兩人都是一顫。

沈鐫聲像是想要縮回手,卻又強自忍住,隻是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他垂著頭,將那截金線,在她腕上纏了兩圈,仔仔細細地打了個結。

“這是做什麼?”青歸玉看著他的側臉,

“我看不見,”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點兒窘迫,像是真的有些羞慚,“萬一……萬一你掉下去了,我好……找到你。”

這話說得,好像她是個三歲稚童。青歸玉心裡好笑,想抽回手,卻又被他那副模樣弄得冇了脾氣。

“怕我跑了?”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臉上又忽地一下燒了起來。

“……嗯。”

過了許久,他說了這麼一個字。細碎又模糊,像生怕她聽不見,又怕她聽得太清楚。

繫好了,他纔像是終於鬆了口氣,緩緩鬆開手,後退半步,拉開了些許距離,簡直像已經耗儘了他所有的勇氣。

“踩穩了,”他囑咐道,又恢複了些許平日的溫和,“我在下麵。”

青歸玉見他這副予取予求,快要當場昏過去的模樣,心裡頭一邊覺得這樣自己有點不是東西,一邊又覺得痛快得簡直不行。

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快。

“走了,寵妃娘娘。”

沈鐫聲冇有應聲,隻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被玄冰凍實了的雕像。

她深吸一口氣,再不遲疑,提氣縱身,聽雨步旋起,虛實相疊,輕巧地落在了那金絲織成的橋上。

青衫捲起,隨即垂過,像一隻落了架的青色鸚鵡,腳下的絲線冰涼而堅韌,微微晃動。她穩住身形,一步一步,朝著那寒潭中央的巨大冰棺,走了過去。

能感覺到,從手上金絲上傳來的,他那剋製而劇烈的顫抖。

沈鐫聲正站在潭邊,雙手死死地攥著金絲的另一端,手上骨節青白,金絲墜到身下那枚螭吻樓令,在幽光中,冷硬如鐵。

他看不見她,可那雙空茫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她在的方向。

彷彿她稍有晃動,他便會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這萬劫不複的寒潭。

“彆怕,”青歸玉頭也不回地道,將手搭在上頭竹笛,聲音被寒氣凍得有些發脆,卻依舊是那般明快鎮定,“我掉下去了,你這天機閣,怕是也要跟著一起陪葬。”

“……嗯。”聲音有點沉重。

“彆哭啊。”青歸玉怕他偷偷掉了眼淚,隻得再叮囑上一句。

腳下是望不見底的幽黑寒潭,頭頂是嵌著夜明珠的冰穹,整個人懸於這片巨大的琉璃世界中央。

她定了定神,手扶著那支充作橫杆的竹笛,一步一步,走得極穩。

聽雨步本就講究虛實相生,此刻用在這纖細的絲線上,更是如履平地。青衫在寒氣中微微拂動,腕上那截被他繫上的金線,隨著她的動作,牽引著潭邊那道玄色的身影。

她甚至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樣。

必然是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周身的寒氣與殺意,都悉數收斂,隻剩下純粹的、毫無雜質的緊張。

這份緊張,隔著遙遠的距離,順著那根金絲,一絲不差地傳到了她的手腕上。

真是個麻煩。

越是靠近那口巨大的冰棺,寒氣便越是濃重,幾乎要透骨而入。

繞著這口巨大的冰棺,她踩著金絲,小心地走了半圈。

隔著數丈的距離,能模糊地看到棺中那具女屍的輪廓,身姿窈窕,華服未朽。

它通體由一整塊巨大的玄冰雕琢而成,晶瑩剔透,卻又因其深處的幽暗而顯得詭譎。夜明珠的光透過冰層,被折射成無數道迷離的光線,卻看不真切棺中那個華服女子的麵容。

這冰棺的工藝,簡直是鬼斧神工,表麵光滑如鏡,竟是連一絲一毫的接縫都無。

不對。

就在此時,洞窟頂上一顆夜明珠的光暈,恰好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斜斜地打在了冰棺的側壁上。

光線折射間,青歸玉精神忽然一振。

有字。

冰棺側壁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小塊地方,對夜明珠光線的反射似乎與彆處不同,不那麼平滑,帶著些微的毛糙。

若非她常年施針,眼力遠勝常人,這點細微的差彆,根本無從察覺。

是墓誌麼?

她心頭的好奇瞬間便壓過了所有的警惕。這可是與寒髓功有關的唯一線索,

沈鐫聲的寒髓功,陸歸衍的冰溪洗脈訣,還有她自己的黃帝絕針。

青歸玉腳下一點,身形又順著金絲向前滑出數尺,懸停在冰棺正上方。可距離還是太遠,那些字跡在水波與冰晶的折射下,模糊不清。

不行,得再近些。

青歸玉看了一眼腳下的金絲,又看了一眼腕上的竹笛。她咬了咬牙,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她鬆開扶著竹笛的手,改用笛頭勾住上方的金絲,她身子向下一沉,雙手抓住了下方那根金絲,雙足一勾,借力翻轉,整個人倒掛在了金絲之下。

青衫的下襬因這突兀的動作而翻飛,又輕柔地垂落,像一隻收攏了翅羽的青鳥。

髮絲倒垂,有幾縷拂過臉頰,癢癢的。從這個角度,整個冰窟都倒轉了過來,夜明珠成了墜在頭頂的星辰。

這動作凶險至極,稍有不慎,便會墜入這萬丈寒潭。

而那口冰棺,離她近了許多。

腕上的金線驟然繃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潭邊那人傳來的一陣劇烈顫抖,幾乎要將她從絲線上扯回去。

“彆動!”她頭也不回地低喝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冰窟裡激起一小片迴音,“我心裡有數!”

那股力道果然停住了,隻是那根絲線,抖得愈發厲害。

青歸玉不再理會他,將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冰棺之上。隨著身體的下降,那些小字終於清晰了些。

“凝斂寒髓……絕世一人……將奉……以待……卿卿……”

後麵的字,越發模糊不清。

近一點,

再近一點。

手上縛的絲線那端,如同懸絲診脈一般,不停傳來震顫,是心跳牽引的脈搏。

金光晃動。

是他所有痛苦與罪孽的源頭。

可他怎麼能……怎麼能讓她,也踏上這裡?

一種比寒毒發作時還要尖銳的恐懼,瞬間攫住了這玄衣青年的心臟。那顆千算萬算的心竅,在此之時,被恐慌與悔恨絞得血肉模糊。

他以為自己能忍住,以為隻要她開口求他,他便什麼都能答應。

可他高估了自己。

高估了自己對她的安危,那點可憐的掌控力。

“回來!”

那聲音,再不是平日裡溫潤清雅的語調,而是全然的失控與崩潰,帶著血一般的絕望。

“我反悔了!你快回來!”

青歸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絕望驚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隻見那玄衣的青年,正跌撞著朝潭邊走來。

就在這時。

滴嗒。

一聲輕響,從頭頂傳來。

青歸玉下意識地擡頭,隻見頭頂冰穹之上,一塊被常年寒氣侵蝕得鬆動的巨大冰塊,因為下方她催動內力時產生的細微氣流激盪,竟無聲無息地,斷裂了。

水珠越來越大,越來越沉,終於不堪重負。

那冰塊閃著森然的寒光,帶著細碎的冰晶,無聲地,朝著她這個方向,直墜而下。

糟了!

她心頭大駭,想也不想便要翻身借力,躍回上方的絲線。

可那冰塊下墜的速度太快,她身在半空,舊力已儘,新力未生。

冰塊狠狠地砸在了她頭頂那根緊繃的金絲上。

錚——!

一聲刺耳的銳響,金絲劇烈地顫動起來,巨大的力道將她整個人都向上彈起。

青歸玉隻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便失去了所有支撐,如一片被狂風捲離枝頭的落葉,朝著那片深不見底的、鏡子般的幽黑,直直地墜了下去。

世界,在她眼前,轟然倒轉。

失重感鋪天蓋地而來,風聲在耳邊呼嘯,

噗通——!

刺骨的寒意,瞬間從四麵八方席捲,穿透了她所有的護體真氣,像無數根淬了冰的細針,瘋狂地攢紮進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條經脈。

一瞬間,她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酷寒凍僵,連思維都停滯了。

真是流年不利,看個八卦都能掉進坑裡。

青歸玉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

好在,她生平都有那最旺盛的求生本能。

不能死!

她猛地咬住舌尖,劇痛讓她瞬間掙脫了那股被寒意麻痹的僵直。趁著寒毒尚未完全侵入心脈,左手輪指疾點,快如閃電,連封自己胸腹之間的神封、靈墟、步廊等數處xue道。

隨後吸進一口氣,引上內力,急速循過膻中、氣海、關元、命門。

內力在即將凝滯的經脈中瘋狂運轉,青囊訣中的龜息定脈之術,倏然間封死了自己周身保命的幾處大xue,將陽氣與內息,牢牢地鎖在了心脈之中。

黑暗與冰冷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可她的眼睛,卻前所未有地明亮。

醫者生平險事,以自身為注。

——富貴險中求,人命也一樣。

做完這一切,深吸了潭水上最後一口冰冷的空氣,將所有求生的心思都壓下,

來都來了。

她用竹笛刺下水麵,將身一折,毅然決然地,朝著那口散發著幽幽光芒的玄冰棺,朝著那冰壁上鐫刻的秘密,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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