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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94章 複明 寒潭水落,靈玉頓出。閶闔明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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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明

寒潭水落,靈玉頓出。閶闔明昧,……

潭水是活的。

不,

潭水是死的,是那種沉寂了萬年,連一隻活物都不肯容納的死。

可這死水裡頭的寒毒,

卻是活的。像無數條無形無影的冰蛇,順著每一個毛孔,

瘋狂地往她溫熱的軀殼裡鑽。

好在她青歸玉,

總是不願意死的。

龜息定脈之術將陽氣牢牢鎖在心脈,

她強迫自己忽略那足以將骨髓都凍裂的酷寒,

將所有心神都凝聚在自己的眼睛上。

這寒潭之水清澈得詭異,

下潛時幾乎冇有什麼阻力。頭頂冰穹上那些夜明珠的光,穿透幽深的潭水,

被折射得迷離而昏昧,

像是沉在水底的、遙遠而冰冷的星辰。

她遊得很快,冰棺不深,

她便直直朝著那散發著幽光的巨大冰棺而去。

終於,她的指尖觸及到了一片光滑而堅硬的冰麵。

這冰麵光滑如鏡,

觸手處寒氣逼人,讓她運起內力護著的手指都一陣刺痛。她貼著冰麵遊動,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棺槨,

而是一麵巨大無朋的玄冰之壁,

自潭底拔地而起,不知其廣,

不知其深。

這一整塊巨大無比的玄冰玉璧,

被沈儼用不知名的手法,

硬生生浸在這寒潭之中。

因其巨大,上半部分浮於水麵之上,形如棺蓋;下半部分沉於水底,

形如棺身。從潭上望下來,可不就是一口渾然天成的冰棺麼?

好大的手筆,好深沉的執念。

那模糊的女子身影,在冰壁深處。

青歸玉忍著刺骨的寒意,貼著冰壁遊弋,尋找著方纔在絲線上瞥見的那片毛糙。

而後她看見了。方纔在上麵看到的那些字,就鐫刻在冰壁之上。

字跡娟秀清麗,像是女子的手筆,又顯然內功深厚,在這巨大玄冰之上,居然不似鑿刻,而是寫上去的。

“引寒氣自湧泉而入,經太溪,走陰蹺,上行至璿璣。”

“凝則為冰,化而為水,煉髓洗脈,終至大成。”

字底下,是一幅經脈圖。

兩套功法,在這冰壁上,被一雙巧手強行勾連,盤根錯節,宛如兩條爭鬥不休的冰龍,最終卻又歸於一處,被這隻手強行按伏在心竅三關之處,達成了一種凶險而微妙的平衡。

這纔是真正的天機劫。不是陣法,而是人身。

青歸玉看得心驚肉跳,隻覺得這天底下最高深的武功,就這麼毫無遮掩地展現在她眼前。

不,不對。

以她曾給二人治傷窺脈的經驗,這寒髓功的因循經脈,是對的。

冰溪洗脈訣的,卻不對,隻有七八分彷彿。

難道這刻字者,是先明悟了兩種寒功串聯歸一的運氣法門,再生生地推演,自行擬出了另一本的大略總綱麼?

那得是多麼不世出的武學奇才?

她的目光順著那些字跡一路向下,看到末尾,字跡卻驀地一變,不再是那婉約秀致的楷書,而是換作了一種截然不同的,瘦勁決絕的筆跡。

彷彿是另一個人,攜著多麼大的希冀,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既勒其名,複鐫其聲。必傾我力,尋得此功。絕世一人,以待卿卿。

這是什麼?

青歸玉看得一愣,一時有些回不過神。這纏綿悱惻的句子,與前麵那段酷烈霸道的武功心法,簡直是南轅北轍,全然不搭。

既然這第二位刻字者,要替這女人尋得洗脈訣,那想必是最終直到這女人寒毒噬骨而死,也未曾尋到。

而這個女人,是天機閣老閣主沈儼的夫人。

那麼要去尋寒功的刻字者,恐怕便是沈儼。

沈儼的亡妻,這個同樣修習了寒髓功的女人,天縱奇才,竟在死前窺得了兩門寒功合二為一的法門。但恐怕終於當世,既冇有黃帝絕針,也不曾找得到冰溪洗脈訣。

青歸玉雖然想得明白,卻差點將要氣死。

小的寫情書作海捕告示,老的寫情書刻這萬年冰壁。

自個兒這條小命,今天怕不是差點交代在這對瘋子父子的恩怨情仇裡。

她將那經脈法門一一記在心中,最後氣得一腳蹬在那行小字上,借了力,便要折轉回去。

誰知道那字跡處被她一踹,喀的一聲細響,一塊巴掌大的冰塊脫落。露出了最下方,靠近潭底的淤泥處一個小小的凹陷。她心中一動,伸手探去,竟摸到了一卷被特殊材質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抖開一瞧,是一冊玉簡。

她心裡忽然開心,手忙腳亂,終於手腳並用的將那玉簡劃拉到懷裡頭。

可就在她抱住那玉簡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道,猛地從身後襲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強行將她向上拖去。

青歸玉心頭大駭,想也不想便反手一笛掃去。可那力道卻大得驚人,她在這水裡本就行動不便,竟被那隻手牢牢地轄製住,動彈不得。

一張蒼白得毫無人色,又漂亮到足以使人心醉神迷的臉,就在她眼前。

是沈鐫聲。

他竟然真的跟著跳下來了。

那件玄色的衣袍在水中無聲地散開,烏髮飄散,就像一朵盛開的巨大墨色蓮花。

十數縷金絲在水中緩緩搖盪,宛如流動的明光。那雙本就覆著冰翳的眼睛,此刻在水波折射下,冰翳顯得愈發厚重,幾乎是全然的茫然與空洞。

這個青年咬著唇,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可抓著她的那隻手,卻這樣將他抓得生疼,帶著屬於金聲公子的決絕與瘋狂。

他一手死死地抓著她,另一隻手,還握著那縷係在一起的金絲。

他什麼都看不見,隻是憑著那縷係在她腕上的絲線,在這片黑暗的深淵裡,找到了她。

他要把她拖出去。

拖離這個屬於天機閣的,埋藏著所有秘密與痛苦的墳墓。

恐怕她還活著,他便也跟著活。她若是死了,他大約是想也不想,便要跟著一道沉在這萬年寒潭裡,做一對永不分離的冰雕。青歸玉被他這副不管不顧的架勢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她虧。

她好不容易把這條命從鬼門關前頭拽回來,可不是為了跟誰殉情的。

她想罵他,可一張嘴,冰冷的潭水便湧了進來。

此時被他死死地箍在懷裡,就要向上而去。那具身體冷得像一塊萬年玄冰,卻又因為瘋狂的情緒而劇烈地顫抖。

隔著幾層濕透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體內那股狂暴紊亂的寒氣,正與他逆行的氣血瘋狂衝撞。

他快死了麼?

這個念頭,比潭水還要冰冷。

可就在這時,她的眼光掃過那玄冰壁,另一個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卻又忽然浮現。

玄冰。

天機閣讓他用玄冰匣子裡的碎冰浸浴,恢複過目力。

這個法子是從哪裡來的?

此處不就是個天底下最大,也最要命的玄冰水池麼?

她將方纔在冰壁上看到的那幅詭異經脈圖,在腦中飛快地過了一遍,而後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瘋狂的決定。

青歸玉不再掙紮,反而順著他的力道,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任由他將自己抱得更緊。

就是現在!

她猛地翻身,雙手探出,一手按上他胸前的膻中xue,另一隻手,將他按上了那塊巨大的冰壁。

一瞬間,兩個截然不同卻又同樣致命的寒氣源頭,通過她的軀體,被強行連接在了一處。

這簡直是瘋了。

青歸玉在心裡想,她這輩子莽過的事情不少,盜書竊針,斷筋誆師,但大體,基本上,差不多,冇有哪一件,比此刻更接近純粹的找死。

可是機緣巧合——就是這要命的機緣巧合,現下的時機太也適宜,畢竟這輩子她都不想再到寒潭底下來了。

不得不承認,她那黃帝絕針,確實是有點命運在的。

兩股截然不同的寒氣,以她為樞紐,瞬間貫通。一頭連著狂暴失控的寒毒內功,另一頭,連著深不見底的玄冰深淵。稍有不慎,便是兩人一齊被吸乾內力,凍斃於此。

手下這青年的身體忽然顫抖起來。

他恐怕是以為她要與他同歸於儘。那雙空茫的眼睛裡,瘋狂的絕望逝去,化為悲哀而溫柔的沉靜。

他甚至放鬆了力道,任由她與自己在這潭底糾纏。

青歸玉冇空去管他這些彎彎繞繞,隻想著循著那脈絡流向——強行將兩條互相撕咬的冰龍纏在一起,按著頭,逼它們以神庭為樞,分走三路,一注陽白,一注絲竹,一注瞳子。

寒氣散脫,直衝雙目!

沈鐫聲像是在痛苦的抽氣,整個人在她懷裡劇烈地痙攣起來。

終於,這青年停止了顫抖。

喀嚓——

一聲十分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從手下的脈絡內傳來。

她擡起頭,直視著他。

隔著幽暗晃動的水波,她看見那雙總是覆了一層冰翳的眼睛。

此刻,如同琉璃般的翳障,正在寸寸碎裂,漂流。

寒潭水落,靈玉頓出,閶闔明昧,豁然中開。

碎裂的冰晶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凝結,又被水流衝散,在這寒水中化作星辰般撥蕩的點點碎光。

冰翳散儘。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在時隔多年之後,終於遣走了所有的迷霧與空茫,露出了底下清亮如許的眼瞳。

青歸玉在心裡鬆了口氣。

總冇白費功夫。她扯出一個虛弱卻又得意的笑。有些脫了力,因此趕忙將那捲冰涼的玉簡,塞進自己衣襟裡。

“你的眼睛好啦。”她用口型無聲地說道,“這樣就很容易——帶我出去。”

於是她放鬆下來,任憑那朦朧的黑暗將自己攬住。

最後的意識裡,是一雙驟然收緊的手臂,將她死死地、緊緊地,攬進了一個冰冷,卻又帶著灼人溫度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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