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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107章 噬骨噬主,爾詐爾亂 比他們兩個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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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骨噬主,爾詐爾亂

比他們兩個加起來……

青歸玉渾身發冷,

在這夏夜的風裡,連指尖都像是被凍透了。

什麼逆行倒懸,什麼情蠱發作,

什麼命懸一線。

統統都是他用以攻心的籌劃。

他不是快死了,他隻是……想讓她以為他快死了。想讓她心軟,

想讓她擔憂,

想讓她把他從那條通往滅門血案的仇恨路途上,

一把拽下來,

拽到她自己身邊。

而她,

青歸玉,一個自詡聰慧、見慣了風浪的江湖遊醫,

就這麼一步一步,

被他用最坦誠的謊言,騙得團團轉。

甚至還在為他那“顛倒錯亂”的情誌而心生憐憫,

想著日後要如何替他拔除這要命的針。

她救他,他騙她。她為他憂心,

他便將這份憂心當做最趁手的兵刃。

陸歸衍的臉色更是冷得像覆了寒冰,厭惡地彆過頭。

隻得留下她自己,看著那三枚金針,

看著那片蒼白的肌膚,

看著那張哀慼昳麗的臉。

金聲公子將自己的苦痛,一件一件披飾整齊,

隻為了偽裝給她一個人看。偽得情真意切,

裝得天衣無縫,

演到她差一點就要信了,以為自己救下的,是一隻奄奄瀕死,

需要人憐惜的漂亮貓兒。

可這隻貓兒,卻在用最冷靜的頭腦,預期著她每一步的靠近,每一次的心軟。

那宮裝女子,衛夫人,顯然不是什麼會被風月情事衝昏頭腦的尋常人。

她看著他,又看看他胸口那三枚金針,再看看一旁臉色鐵青的青歸玉,眼中那點疑慮,化為一種瞭然的審慎。

多年沉浸於宮闈秘聞和朝堂傾軋之中,她完完全全的曉得,一個被仇恨與野心驅動的沈儼,和一個被情愛與生死操控的沈鐫聲。

哪一個更好拿捏,不言而喻。

“好。”衛夫人開口,“你想要什麼?”

“你看,”沈鐫聲笑道,“我這條命,本就係於青姑孃的妙手。她若要我活,我便能活。她若要我死……”

他冇有再說下去,隻是輕輕地,將自己的衣襟,重新攏了起來,轉而道,

“姐姐親眼所見,我也有續命之法。”

“我要姐姐,兩不相幫。好留我和家父,好好敘一敘彆後之情。”沈鐫聲點點頭,甚至顯出了幾分孝順的懇切,“畢竟血濃於水。”

給了衛夫人一個台階,也給了一個選擇。

——作壁上觀。待他們父子分出勝負,她再來與勝者談條件,確為上策。

沈儼的臉色,終於徹底陰沉了下去。

“衛夫人,”他冷冷地道,“你當真要信這畜生的鬼話?”

衛夫人卻隻是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道:“老閣主,婢子所求,唯有續命法。至於天機閣的家務事,我等外人,實不便插手。”

“衛瓊,”沈儼厲聲道,“你可想清楚了。與這畜生為盟,無異於與虎謀皮。”“沈老閣主說的是,”衛夫人也便冷冷一笑,“可與虎謀皮,總好過給虎當了爪牙,最後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沈天機,”她轉回身,看著沈鐫聲,語調平平,“你若能解太後之憂,北朝,便是你最穩固的盟友。你要天機閣,還是要這天下,都可助你一臂之力。”

釜底抽薪。

如此這般。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用自己做質,硬生生撬走了沈儼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姐姐明智。”金聲公子側過頭,目光依舊繾綣地落在青歸玉身上,柔聲道,“我說了,我不想讓她再為我擔心。就是這樣。”

這番姿態,更是讓衛夫人心中那經量,徹底傾斜。

院中的氣氛,一時變得極其詭異。

陸歸衍執劍而立,隻是那森然的劍氣,卻收斂了些許。他看著眼前這荒唐的一幕,眉頭緊鎖。

衛夫人向後退開一步,對著身後的黑衣死士拍了拍手。那些原本圍攻著陸歸衍的黑衣死士,竟齊齊收了刀劍,退到了院牆邊上。與沈儼涇渭分明地對峙起來,顯然是打定了坐山觀虎鬥的主意。

引勢循導,辭士入說。安可使危,危可使安。局勢登時翻轉。

他依舊抓著青歸玉的手,彷彿那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憑依。繼而轉過頭,看著沈儼,幾乎是殘忍的快意。

“父親,”他輕聲道,金絲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曳,“您教我的。量心為刃,度勢以循。如今,您還有什麼手段?”

沈儼負手而過,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那股陰鷙的怒火,反而漸漸平息。

“畜生,”他開口,聲音平淡,“你當真以為,憑著這點小聰明,就能贏過為父麼?”

院中夜風捲過,吹得沈鐫聲衣袂翻飛,將他鬆開的衣領,微微掀開了一角。

就在那一角之下,一枚蝕骨釘的尾部螭紋,在燈籠昏黃的光下,一閃而過。

沈儼的目光,在那上麵稍作停佇。

“嗬……”他忽然低低地冷笑了一聲。

“原來如此,”沈儼的目光從那處螭紋小釘上移開,落回沈鐫聲臉上,“你竟然還用著它。”

沈鐫聲身子一僵,下意識地便想將衣領攏起。

“不必遮了,”沈儼笑道,“這嵌骨楔脈的法子,本就是為父所創。用蝕骨釘楔入‘缺盆xue’,斷絕陽明胃經,以至陰之物鎮壓至陽之脈,方能讓你這身軀,勉強承受住寒髓功的霸道。你如今這點修為,可都是為父為你敲打出來的。”

“你以為,這釘子,隻是用來鎮壓寒毒的麼?”沈儼的笑意轉深,“你居然就不曾顧及,你為何全無半分痛楚?”

青歸玉心頭猛地一跳,看向沈鐫聲。

“我創此法,本是為了讓你在寒毒攻心之時,能以極痛換取片刻清明,好讓你記得,你這條命,是誰給的,又是為何而活。”

沈儼擡起眼,看向沈鐫聲,眼中是全然的輕蔑,“你倒學得好,竟拿它來當做博取婦人同情的苦肉計。將為父替你索得的求生之法,變成了搖尾乞憐的玩意兒。”

“鐫聲,”沈儼的聲音忽然變得溫和,甚至如慈父般的歎息,“你到底是我養大的東西。你最大的錯處,便是妄圖用情愛來遮掩痛苦。”

話音未落,身形先遣,這青袍老者人影一晃,便欺近陸歸衍身側。

“小師兄!”青歸玉駭然驚呼。

陸歸衍亦是心頭一凜,他料到沈儼會出手,卻未曾想他竟會如此果決。無妄劍上寒氣暴漲,一道凜光,直刺沈儼。

可沈儼卻彷彿渾然不覺,任由無妄劍鋒貫入自己身側血肉,臉上甚至連一絲痛苦的神色都無。

就在劍鋒入右側軀體的瞬間,他那隻完好的左手,化掌為刃,攜著一股凝練至極的內力,穿過劍光的封鎖,重重地印在了陸歸衍的胸口。

陸歸衍身形劇震,嘔出一口鮮血,將雪色的衣襟染得殷紅一片。

他近日本就因強運冰溪洗脈訣而紊亂受損,沈儼又在洗脈訣上多年用心,深知寒功關竅,此時被這一掌內力倒逼逆衝,霎時間沖垮了心脈防線,眼前一黑,踉蹌著向後退去。

以傷換傷,以損換損。

寧可先受一劍為代價,也要將這最大的威脅先行廢去。

沈鐫聲一驚,將青歸玉拽過,金絲刃無聲而起。

可沈儼卻先行一步。

他熟知寒髓功法門,因此動得不快,甚至可稱得上是悠閒。隻是那麼側身一步,便如穿截靈雲,來到了沈鐫聲麵前。

“為父再教你一次。”這老者笑得慈愛,右手卻已然擡起,並指如劍,迅疾無倫地,點向沈鐫聲的鎖骨。

並非要殺人,也非要傷人。

兩根枯瘦的手指,指尖縈繞著一股旋歸氣勁,點在了沈鐫聲兩根蝕骨釘之間的“氣戶xue”上。

不是剛猛的內力,而是一種用以共鳴和牽引的精妙勁力。它並未試圖拔出那兩枚蝕骨釘,而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將釘子強行鎮壓的經脈與痛覺,轉過數分,——儘數打通。

一瞬間,沈鐫聲的身體,猛地頓住。

攬著青歸玉的那隻手,驟然失去了所有力道。

清亮瀲灩著水光的眼睛,在這一瞬間,茫然地睜大。

……散漫。

青歸玉隻覺得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趨於和緩。

沈鐫聲臉上的血色,如同被狂風捲走的殘雪,在刹那間褪得一乾二淨。漂亮的眼睛裡,所有的光彩、所有的籌策、所有的偽裝,都在一刹那,被滅頂純粹的痛苦所湮滅。

冇有痛覺。

多年以來,他早已忘了痛是什麼滋味。寒毒是冷的,蝕骨釘是麻的,傷口是木的。他將自己所有的感知都封存在玄冰之下,隻留下一顆能算計人心的頭腦。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喉間卻隻發出一聲壓抑撕裂的抽氣聲。

冇有慘叫。

因為那痛楚,早已超越了聲音所能承載的極限。

“氣戶”其下,“缺盆”其中,鎖骨製鎖,橫以為堤。冰封了七年的堤壩,轟然崩塌。

所有被鎮壓的,被遺忘的,被他用以偽裝的痛苦,如同決堤的冰河,夾雜著萬千鋼針與利刃,瘋狂地倒灌回他的四肢百骸。每一寸經絡,每一個毛孔,都奮力尖叫,厲聲哀嚎。

釘子楔入骨骼的銳刺。寒毒侵蝕骨髓的酷裂。

斷過骨,嵌過脈,舊傷,新傷,肌膚的開綻,骨骼的哀鳴,經絡的撕毀。灌入心髓,反覆凍結。

二十年來,所有被他視而不見的傷口,在此刻,一齊甦醒,澎湃地襲過這遲來的代價。

“呃……啊——!”

一聲簡直不似人聲,淒厲到極致的哀號,猛地從這青年的喉間迸發而出。

青歸玉隻覺被他狠狠的向外一推,回頭時,便看見那玄衣的青年,雙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身體在痛楚中劇烈的顫抖。

他再也站不住,身形劇烈地痙攣著,彎下身子。

金絲狂亂地在周身徘徊,卻再無半分章法,隻是隨著主人的痛苦而胡亂抽卷,將地麵的石磚都割出道道深痕。

忽然,那身玄衣,和曾如流光般縈繞在他身側的金絲,隨著頹然委頓的身軀,散落一地。

他跪倒在地上,雙手扼喉,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本來豔麗到足以傾倒眾生的臉上,此刻隻剩下因極致痛楚而扭曲的形狀。

“畜生……”沈儼捂著流血的肩頭,看著在地上的青年,“不過是一條狗,既爾養大了你,鏈子,就永遠拴在你的骨頭上。”

他轉過頭,看向目瞪口呆的衛夫人,“現在,你待如何?”

院中死一般的寂靜。

沈鐫聲蜷縮在地上,金絲與黑髮淩亂地散開,沾滿了塵土。臉上已毫無血色,隻有冷汗不住地從額角滑落,嘴唇被他自己咬得鮮血淋漓。

那雙恢複清亮的眼睛,此刻因劇痛而渙散,隻餘下茫然的絕望。

一條漂亮的毒蛇,卻被生生拗斷了每一根脊柱的骨頭,破敗地盤在地上。

他似乎看不見,也聽不見,整個世界都墜落作了一片飄零著痛楚血色的深淵。連慘叫的力氣都不再存留,隻有壓抑的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斷續地逸出。

青歸玉怔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脆弱。

不是哀求,不是偽裝。而是被硬生生扯下了所有華美的外殼,露出了底下浸滿鮮血的身軀。

四歲時被給予骨釘的孩子,寒潭冰獄底下,連螢火都不敢碰觸的人。

青歸玉腦中一片空白,隻是怔怔地看著地上這個被痛苦徹底碾軋的青年。

她原本曉得,沈鐫聲是依靠玄冰寒氣逆行,繼而楔釘定髓,強硬地壓製寒毒。

但此時卻突然被斷脈續流,痛覺回沖,沈儼用一種她聞所未聞的酷烈手法,將這玄冰骨釘的法門,徹底摧毀。

“畜生,”沈儼冷冷地道,回過頭,神情平靜滿足,“這纔是你本來的樣子。”

說罷,便不再看地上那個已然被痛苦吞噬的“畜生”,彷彿他隻是一件舊日無甚價值的刑具。直接朝著衛夫人身側的黑衣死士一揮手,冷然道,“帶走。”

他已然勝過,便不需再考慮盟約為何。

而後,才轉向那早已驚得麵無人色的衛夫人,溫聲道,“衛夫人,這便是錯循寒功的下場。冇有冰溪洗脈訣為引,強行修煉,最終隻會是這般瘋癲暴斃的結局。”

他停頓片時,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陸歸衍,顯得有些惋惜。

“可惜了,這孩子骨頭太硬。先將他帶回去。”

他好似勝券在握,這院中所有人的性命,都不過是他可以隨意取捨的棋子。負手而立,正要下令,

卻聽見一個清清亮亮的女聲。

“站住。”

沈儼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過頭。

隻見那個一直被護在身後的青衣女郎,小腹上還滲著血,臉色也因方纔的驚嚇與憤怒而有些蒼白。

“不是。”青歸玉冷淡地道,“不是瘋癲暴斃的結局。”

她的目光,掃過地上蜷縮的沈鐫聲,又掃過一旁重傷的陸歸衍,最後,定在了沈儼的臉上。

“我從寒潭底下,取了些東西出來。”

而後深吸一口氣,將一隻手拿出那玉簡,橫在她與這老者之間。

“你的玉簡。”

她說服自己平靜些,與這不惜殺死數百數千人的老者相對。

“我跟你走。”青歸玉看著他,冷靜地開出自己的條件,“他們。讓我先作救治,之後,我隨你去任何地方。”

沈儼看著她。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憑這個。”青歸玉將手中的玉簡,輕輕一拋,又穩穩接住,“我曉得洗脈訣如何循氣,也能鎮守心竅三關,保寒氣逆行,你若想寒功合二為一,隻有我。”

她擡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明快坦蕩,

“我這條命,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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