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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106章 離間計 骨血裡都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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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間計

骨血裡都是謊言

那絲線般的鬼火懸在天上,

粼粼搖曳,熒熒垂光。青歸玉轉過視線,院外,

長街之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越的劍鳴。

劍鳴如龍吟,

穿雲裂石,

緊接著,

便是數聲淒厲慘叫。

二人心中皆是一凜,

幾乎是同時,

朝著院門的方向望去。

夜色沉沉,客棧的院門吱呀一聲,

被人從外推開。

一道白色的身影,

挾著滿身未散的殺氣,踏入了這方院落。

是陸歸衍。

他居然早不在房中,

此時仍是一身雪白的衣衫,隻是衣袂下襬處,

濺上了幾點尚未乾涸的血跡,手中那柄薄如秋水的無妄劍,血珠一滴一滴,

沿著清冷的劍脊,

緩緩滑落,滴在腳下的階上。

他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搏殺,

隻是麵色依舊平靜,

似乎手刃數人,

不過撣去幾片枯葉。

陸歸衍的目光,先是掃過院中那盞昏黃的燈籠,隨即落在西廂房門口的二人身上。

當目光觸到青歸玉小腹上那處新添的傷口時,

眼色猛地一沉。

“師妹,”他開口,聲音冷淡,“此地危險,到我身後來。”

他說著,便要上前,將青歸玉從沈鐫聲身邊拉開。

“陸兄,”沈鐫聲卻先一步,將青歸玉朝自己身後又掩了掩,“你來晚了。”

“認賊作父的孽障,”陸歸衍劍尖斜指地麵,冷冷地道,“若非你執意將她拖入這險境,她又何至於此?”

沈鐫聲身子一僵,臉上血色罄儘,隨即轉過頭去,長髮垂落,麵色晦暗不明。

他反常地一言不發,隻是咬著嘴唇。

這都什麼時候了。青歸玉捂著傷口,正要開口說些什麼,

院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數十名身著黑衣的死士,悄無聲息地湧入,手中各持兵刃,將這方小小的院落,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並未立刻動手,隻是沉默地,散開,讓出了一條通路。

一個身著青袍,頭束玉冠,麵容溫文的老者,緩步從那條通路中走了出來。

他約莫五十餘歲的年紀,卻鬚髮皆白,身形清瘦,若非周遭這肅殺的氣氛,當真像個從書館裡出來,夜遊的教習先生。

可青歸玉在看到他的瞬間,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住了。

那大約與沈鐫聲有幾分相似,從寒潭鐵獄底下,掘出來的陰鷙狠戾。

正是天機閣老閣主,沈儼。

而在沈儼身側,還跟著一名女子。一身北朝宮裝,也大約四五十歲年紀,麵容冷肅,身形高挑。此刻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垂手而立,可週身散發出的那股陰冷氣機,卻比院中任何一個死去的刺客都要濃重。

“鐫聲。”沈儼的目光,越過陸歸衍,落在了沈鐫聲的身上。

他微微一笑,居然不再口口聲聲斥罵他為畜生。笑容溫和慈愛,彷彿在看一件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這麼多年,你的性子,還是這般謹慎。”

他搖了搖頭,像是有些惋惜,又有些無奈,“為父不過是想請你這位姑娘,來家中做客,你又何必,將為父派去的信使,都殺了呢?”

信使?

那些身懷“一線天”,招招奪命的死士,竟被他輕描淡寫地,說成了信使。

“父親,”沈鐫聲亦是微微一笑,笑容同樣是溫柔鋒銳。他特意將“父親”二字咬得極輕,又極清楚,“您老人家的請帖,太過貴重,鐫聲怕惹得她生氣,隻好先行替她回絕了。”

父子二人,言笑晏晏,話裡話外,卻都是不見血的刀光劍影。

“罷了,”沈儼歎了口氣,似乎不願再與他多做糾纏,目光轉向白衣劍客,眼中,終於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貪婪。

“冰溪洗脈訣。”

“雪山派的好孩子,你終於肯回來了。”他嗬嗬一笑,“這本秘籍,我尋了二十年。今日,總算能物歸原主。”

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這本害得雪山派滿門覆滅的秘籍,本就該是他的囊中之物。

身側那名宮裝女子,亦是在此刻,緩緩上前一步。

“陸公子,”她開了口,聲音清脆,卻不帶半分情感,“太後有旨,請陸公子,隨我等回宮一趟。隻要你肯交出冰溪洗脈訣,北朝可保你雪山派香火不絕,甚至,為你重立山門。”

陸歸衍冷笑一聲,無妄劍上,劍氣流轉,將血珠震落。

“我雪山派的香火,何須你們這些屠我滿門的賊寇來續?”

“看來,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宮裝女子不再多言,向後退開,隻手一揮。

“動手。”

一聲令下,那些黑衣死士,便如潮水般,朝著院中三人,洶湧撲來。

陸歸衍的目光淡漠地轉過,劍光一橫,亮如匹練。空靈寫意的劍法,每一劍都裹持著決絕血色。

可那些死士,悍不畏死,前仆後繼。一人倒下,便有兩人補上,配合默契,銜製森嚴,即使劍意神鬼莫測,竟也一時無法衝出。

“師妹!”陸歸衍於百忙之中,抽空喝道,“走!”

青歸玉十分著急,卻覺著自己此時走了,以後必然悔恨。就這麼猶豫了呼吸之間,手腕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死死地攥住。

“青姑娘,”沈鐫聲的聲音,勾連在她耳畔,“彆去。”

“你去了,也隻是白白送死。”

青歸玉這些時日不曾防備他,此刻掙了一下,不曾掙脫,才曉得隻顧盯著陸歸衍,不知被他什麼時候挾製。

她氣得要死,在心裡唾罵自己。

金聲公子挾著她,退後兩步,一直退到西廂房的屋簷之下。那雙清亮的眼眸,冷靜地看著眼前這場混戰。

“你看,”他指著場中,“陸兄的劍法,已是強弩之末。他每出一劍,便是在耗損自己的壽元。這些人,根本不必殺他,隻需耗,便能將他活活耗死。”

青歸玉一顆心沉到了穀底。此言不虛。

小師兄的劍法,以命相搏,固然淩厲,卻也凶險。

“沈鐫聲,”她轉過頭,盯著他,“你若還記得自己是誰,就該……”

“我記得。”

他打斷她,聲音平靜,

“從我被他從死人堆裡抱走的那一刻起,我便記得。”

他轉過頭,看著那個在院中負手而立,神情溫雅,彷彿在欣賞一出精彩戲劇的沈儼。

“我是他養大的一條毒蛇。”沈鐫聲輕聲說,臉上,卻忽然綻開一個豔麗詭譎的笑容。

話音未落,他攬著她的那隻手,驟然一緊。

數道金絲,從他腕間無聲無息地逸出,如活物般,貼著地麵,悄然遊向了場中。

沈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眉頭微蹙,朝這邊看了一眼,卻又似乎不甚在意。在他眼中,這個被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兒子”,即便再如何掙紮,也終究逃不出他的掌心。

金絲無聲,潛入戰圈,如煙霧般,繚上了一名黑衣死士的腳踝。

那死士正揮刀劈向陸歸衍,忽覺腳下一緊,身形一個踉蹌,門戶大開。

陸歸衍的劍,冇有半分猶豫,從他心口,一穿而過。

院中一時劍氣縱橫,絲刃流轉,殺機四溢。

沈儼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他身旁那名宮裝女子,一聲冷哼,身形一晃。

不動則已,一動便如離弦之箭,目標卻並非是持劍的陸歸衍,也不是身為閣主的沈鐫聲,而是被二人護在身後的——青歸玉。

擒賊先擒王,殺人先誅心。

這女子顯然深諳此道,這院中真正的要害,既不是那柄殺氣凜然的無妄劍,也不是那變幻莫測的金絲刃,而是這個看起來最是無害的青衣女郎。

她身法奇快,帶起一陣陰風,五指成爪,指甲青黑,便要來抓她。

陸歸衍臉色一變,回劍來援,劍光如雪,卻被兩名悍不畏死的死士以身軀強行擋住,劍鋒透體而過,鮮血噴濺,竟也遲滯了那分毫。

生死一線,隻在呼吸。

青歸玉心頭大駭,一隻手被沈鐫聲挾著,腹部傷口劇痛,腳下已是慢了一步。

可就在指甲將要觸及她衣衫的刹那,一道玄色的影子,橫亙在她身前。

沈鐫聲將她護在背後,擡起手,數道金絲曳出,變如熒惑,紫微守垣,迎上了那挾持的一爪。

叮——

女人的指甲,與金絲相撞,迸出了一星火花。

她身形一滯,借力倒翻而出,落在三尺之外,一雙眼睛盯住了沈鐫聲。

“金聲公子,果然名不虛傳。”這宮女冷冷地道。

沈儼負手而立,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文的笑意,甚至頗為自傲,“寒髓功。”

“父親過譽了。”沈鐫聲攬著青歸玉,不曾回頭,聲音卻也帶上了笑意,“隻是些保命的微末伎倆,當不得父親一聲誇讚。”

他將青歸玉又朝身後遮掩些,這才轉過頭,望向宮裝女子。

“這位姐姐,”金聲公子笑吟吟地道,一雙桃花眼,在夜色裡,漾開瀲灩的波光,“何必急著動手?你我,不如來談一筆買賣。”

宮裝女子被他攔住,眼中寒光一閃,“與你這等背棄父親的孽障,有何好談?”

“父親?”沈鐫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姐姐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

他側過身,看了一眼院中那個青袍緩帶的身影,悠悠地道,

“我這條命,本就是從雪山火海裡撿來的。如今,不過是想換個活法罷了。至於這父親二字,從何談起?”

“我隻知,太後她老人家,如今最想要的,是能讓她續命的靈藥。而冰溪洗脈訣,固然精妙,卻非活人之法。”

那宮裝女子神色一動,沈鐫聲便知已然擊中要害。他笑吟吟地續道,

“冰溪洗脈訣,乃是雪山派至寒功法,非修習寒功者,觸之無益,反受其害。太後鳳體金貴,莫非,也要練這等折損陽壽的功夫麼?”

這話,便如一把利刃,直直地插進了沈儼與北朝這脆弱的聯盟之間。

沈儼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他看向那宮裝女子,溫聲道,“衛夫人,休要聽這小畜生胡言。待我取得秘籍,自有法子化為己用,為太後延年益壽。”

“是麼?”沈鐫聲輕笑,“父親的‘法子’,就是將兒子泡在寒潭裡,用以試煉寒毒麼?”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那宮人,“姐姐,你要求長生,還是吊命之法呢?”

“你這畜生!”沈儼終於怒喝出聲,溫文儒雅的神色,被劈解開了一道縫隙。

“姐姐,”沈鐫聲卻不再理他,隻是看著那宮裝女子,聲音恰似蠱惑般的誠懇,

“沈儼此人,心機深沉,他與你所求,不過是借北朝之力,重掌天機閣,再一統江湖。至於太後的病……他哪裡會真心在意?”

沈鐫聲換了一隻手,攬過青歸玉,將她完全護在身側,隨即向前半步。

“你將我夫人護得周全,我自與我這父親相爭。否則,你現在便與他聯手殺了我,屆時,你猜他會不會將真正的秘法,與你北朝共享?”

此番言語,句句誅心。宮人神色變幻,顯然已是心動。她久在宮中,見慣了爾虞我詐,自然明白,一個已經得手的盟友,遠不如一個有求於你的盟友來得可靠。

“我為何信你?”她終於開口,語聲審慎。

沈鐫聲盈盈一笑。

“天底下誰不知道我中了情蠱?”他低下頭,看著懷裡的青衣女郎,聲音輕柔得像是與情人細語,“我不想讓她再為我擔心了。”

他擡起眼,看向那宮裝女子,眼中那點溫柔倏然散去,隻剩下決絕的瘋狂。

“我這條命,本就是她給的。如今,我便拿它來做個抵押。”

金聲公子擡起手,未使金絲,也未曾運功。隻是用那雙修長漂亮的手,緩慢優雅地,解開了自己那身繁複玄衣的繫帶。

廣袖之下,是月白色的中衣。他將衣襟向兩側拉開,露出了底下蒼白卻肌理分明的胸口。

在場眾人,無不一愣。青歸玉更是心頭一緊,下意識地便想去拉他衣襟。隻怕他這個人,要對她使什麼以色侍人的招數。

可他卻隻是哀傷地看她一眼,隨後平靜地,將胸口的衣料,再拉開些許。

三枚細長的金針,正以一種詭異的陣勢,埋在心口要害。

是她當初為了吊住他性命,強行佈下的針陣。以三枚金針,吊住他周身的寒毒,卻也讓他從此情誌錯亂,心神難寧。

自從江神廟初逢,這些時日以來,即使在瀕臨死亡的關頭,沈鐫聲也不曾將那逆行的針陣再給她看見。

她隻覺得他性情偏執,而此時此刻,方纔看清,那針陣好好地懸在上頭,鎮壓著心竅三關,根本未曾再逆行。

“黃帝絕針,勘亂人心,”他輕輕地笑道,“……吊命迴天。”

三針穩穩而在,原來當初那逆行倒懸之勢,是被他強運內功,暫時偽造而成。

沈鐫聲此人,骨血裡都是謊言。

一切都是他為了引誘她,用的手段。

這金聲公子,從頭到尾,根本不是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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