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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江湖都以為我下了情蠱 第114章 不就是騙一下 十二萬分的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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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騙一下

十二萬分的不放心……

事到臨頭,

青歸玉心裡頭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荒謬。

好傢夥,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是個大夫。生死一線,枯骨生肉,

她見得多了,

也救得多了。可她救的是活人,

不是死人。起死回生?虧他想得出來。

人死了這樣多年,

骨血都涼透,

魂魄早不知道投胎成哪家的小豬崽了,醒過來?

心脈已絕,

經絡離散,

這女子周身生機早已斷絕,便是華佗再世,

扁鵲重生,把黃帝老兒從墳裡頭刨出來,

也不可能讓一具凍了二十年的屍首再眨眨眼睛。

瘋子!老瘋子!一對父子冇一個正常的!小的那個燒糊塗了,滿腦子都是娶她當夫人;老的這個更離譜,守著具屍體,

就想著破鏡重圓!

癡人說夢。

可眼前這個老瘋子,

顯然不這麼認為。

青歸玉麵上不敢露出半分異色,掃一眼密室,

玄鐵澆築的四壁,

唯一的出口被沈儼堵著,

想硬闖是絕無可能。

隻得蹙著眉,裝出一副醫家臨大症時凝重肅然的模樣。自己此刻但凡說出一個“不”字,這老瘋子就能當場把她也凍進這棺材裡,

給他夫人做個伴。

“你看,”沈儼走到棺槨前,伸出手,似有病態的溫柔,輕輕拂過冰冷的棺蓋,宛如那不是冰,而是愛人的肌膚,“她睡了二十年,也該醒了。”

他轉過頭,那股子陰鷙狠戾,此刻儘數化為一種偏執灼人的期待。

“阿挽她,很是怕冷。”老者的聲音低沉,“我答應過她,要讓她看到這世間最絕頂的武學,要讓她……再也不會為這寒毒所苦。”

青歸玉隻覺得這股子瘋勁兒,簡直比玄冰棺槨散出的寒氣還要凍人。她下意識地抱了抱手臂,指尖卻無意中觸到了腰間那支新換的紫竹笛。

笛身光滑,溫潤冰涼。笛尾繫著的那個絡子,是沈鐫聲用他的金絲,親手編結而成,繁複精巧,在密室昏暗的燭光下,依舊閃著細碎美麗的光。

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金絲……

漂亮的毒蛇,全身上下冇一處不是兵刃。這金絲既能束髮,能結絡,也能……殺人。

她心裡一動,麵上卻依舊維持著鎮定,甚至還順著沈儼的話,向前走了一步,俯下身看看。

“前輩,”她斟酌著開口,語調審慎,“此事實乃逆天而行,晚輩雖有黃帝絕針,也不敢說有十成把握。”

“你冇有選擇。”沈儼冷冷地打斷她,寒氣如山一般傾軋而來。

她抱著竹笛,走到冰棺側麵,裝作仔細觀察棺中女子的模樣,手指卻在身後,飛快而靈巧地動作起來。

怎麼辦?

硬拚是死路一條。這老瘋子武功深不可測,即便他身上有小師兄刺下的傷,也不是她能對付的。

隻能順著他,先保住命,再圖後計。

對付瘋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比他更像那麼回事。

那金絲絡子編得極緊,是沈鐫聲親手所製,結釦複雜,像是費了不少心血。

可她青歸玉是誰?藥王穀裡最會偷奸耍滑的親傳弟子。七年前盜過黃帝絕針秘籍,半夜裡頭,摸開過藏玉閣的機關環鎖,這點小小的絡子,又算得了什麼?

絡子一圈一圈地解開,一縷極細、卻又堅韌無比的金絲,隱入手心。

天機閣主的重寶?……什麼……什麼絲製的來著,削鐵如泥,水火不侵。

她歎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這縷金絲纏在指間,再藏進袖中。熟悉的冰涼觸感傳來,因為緊張而狂跳的心,稍稍安穩了些。

“開始罷。”沈儼厲聲催促。

青歸玉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朝他右肩那處被灰色長衫掩蓋住的傷口上,瞟了一眼。她從懷中取出針囊,將那枚溫潤的暖玉針拈在指尖。

伏鼇鎮裡,小師兄拚著重傷,在他身上留下的一劍。

雖然看似不重,但無妄劍是什麼東西?天下一等一的凶刃,絕非尋常內力可以輕易化解。這老瘋子幾日以來,心緒激動,多半強行壓著傷勢,內裡必然已是暗傷湧動。

“老閣主,請助我開棺。”她說。

沈儼不再多言,單掌按上冰棺。雄渾的內力到處,隻聽“哢嚓”一聲脆響,厚重的棺蓋,應聲滑開。

酷烈的寒氣,席捲而出。

青歸玉運起青囊訣護住周身,迎著那刺骨的寒流,走上前去。她看著棺中那張沉睡了二十年的美麗麵容,心裡估量著時辰,以及……出手的最佳時機。

瘋子的美夢,便是她的戰場。

“前輩,”她清了清嗓子,暖玉針在燭火下映出溫潤的光,“尊夫人仙逝已久,周身經絡皆為寒氣所封,宛如冰凝之河。黃帝絕針,乃是醫道至寶,疏導寒髓,而非開山。若要起死回生,必先以至陽至剛之內力,為她破碎體內凝結的死氣堅冰,重塑一條血脈真氣可以流轉的通路。”

此話半真半假,乃是借用武學中打通經脈的道理,再摻雜進黃帝絕針典籍原文。

沈儼雖是一代宗師,於醫理卻非專長,隻覺得這話聽來暗合武學關竅,依舊冷冷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要老夫出手?”

“正是。”她說服自己冷靜一些,眼睛一眨不眨,“我這內力,是不成的。前輩的內力,雄渾精純,當世無人能及。這第一步,也唯有前輩能做到。隻是……”

在此處稍作停頓,沈儼果然追問:“隻是什麼?”

“隻是此法凶險萬分。”青歸玉神色凝重,裝得好像自己真的在為此憂心,“夫人的身軀,儲存多年,畢竟已是至陰至寒之體,脆弱不堪。前輩渡入的內力,必須瞭然精純,無一絲雜質,如先天一炁。稍有不慎,兩股力量衝撞,莫說起死回生,隻怕這唯一的遺蛻,也要當場化為齏粉。”

沈儼臉上變色。顯然最怕的,便是這個。

他神情變化,青歸玉心裡一動,上下將他一打量,立刻追道,“觀前輩氣血,雄渾之中,似乎夾雜著一股……極其陰寒霸道的異種真氣,盤踞在右肩左近。雖被前輩強行鎮壓,但若要運使那等至純內力,一心二用之下,稍有分神,這股異種真氣便可能趁隙而入。那時……”

到此處便冇有繼續分說。

老者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陸歸衍那一劍之損,乃是秉有冰溪訣真氣的無妄劍傷,何等利害,時時刻刻與他自身內力衝撞。

他本想速戰速決,先救活妻子,再回頭慢慢化解這真氣,卻冇料到,這竟成了眼下最大的掣肘。

他死死盯著青歸玉,眼中殺機畢露,似乎在盤桓她話中真偽。一個年輕的大夫,竟能一眼看穿他內傷的根底?

卻激起了青歸玉心裡那點自負的醫者心思,也自將心一橫,“前輩若是不信,可先行試探。將一絲內力探入夫人膻中,便知晚輩所言非虛。那寒氣與死氣的交纏,遠比江湖上任何一種寒毒都要凶險百倍。”

她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心裡拚命告訴自己,沈儼對這女屍,瘋得要命,斷不可能真的去冒險試探。

果然,沈儼在沉默半晌後,那股滔天的殺意緩緩收斂,似是下了孤注一擲的決心。嘶啞著嗓子道,“你要老夫如何做?”

青歸玉鬆了口氣,曉得他已入彀中。

“請前輩以內力,先行打通夫人心脈周遭的‘神封’、‘靈墟’二xue。”她指著棺中女子的胸口,“此二xue是心脈之門戶,唯有門戶洞開,暖意進入,晚輩方能以黃帝絕針護住心竅,鎖住這一絲生機,以為後續。”

沈儼盯了她一會兒,直到將她盯得心頭直突突。

終於,他一語不發,走到冰棺之側,深吸一口氣,伸手緩緩按上棺中女子胸口。

青歸玉見狀,拈起暖玉針,緩步走到冰棺的另一側,與沈儼相對而立,擺出隨時準備接應施針的模樣。

密室中,一時隻剩下沈儼催動內力時,衣袂飛揚的細微響聲。

這老者一掌按在冰棺之上,雄渾的內力緩緩渡入。一絲一縷,小心翼翼,既要分神壓製右肩那無妄真氣,又要使渡出的內力精純無暇,不傷及亡妻分毫。饒是他功力深厚,此刻額角也已見了細汗。

全副心神,都已凝聚此處。

青歸玉看了他一眼。

“魂魄之始,聚於印堂。”她將暖玉針舉起,針尖在燭火下映出一星溫潤的光,“第一針,須得從此處入手,方能喚醒靈台。”

沈儼死死地盯著她手中的暖玉針,看著它一點一點地,朝著那具女屍的眉心落去。

針尖觸及肌膚,青歸玉運起青囊訣真氣,透過暖玉針,與沈儼渡入的內力交彙一處,稍作震盪。

女屍沉寂了二十年的睫毛,受此激揚,輕輕顫了一下。

“阿挽!”

沈儼呼吸一滯,雙目驟然赤紅,原本平穩渡出的雄渾內力,竟因這心神劇震而險些失控。二十年的等待與癡狂,在這一刻儘數翻攪。

“前輩,凝神!”青歸玉厲聲喝道,“此乃回魂之兆,亦是至險之刻。”

這一喝,將沈儼從狂喜中拉了回來。壓下心頭震盪,更加地穩住內力,不敢出絲毫差錯。

此刻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恐懼,都繫於黃帝絕針。

青歸玉使餘光左右看了一看。

“心脈乃生機之本,”穩定下自己的聲音,“第二針,定‘神封’,鎖‘靈墟’!”

她揚起左手,另一枚暖玉針在指尖閃現,作勢要刺向女屍胸前大xue。

沈儼全神貫注,心神儘數被她左手的動作所吸引。

就在此時,

青歸玉將牙一咬,拈針左手虛晃,陡然轉向,直取沈儼麵門。

這一招出其不意,凝上她所有青囊訣內力。

可沈儼是何等人物,即便心神激盪,仍有餘裕。他冷笑一聲,左掌一擡,便要將來針拍飛。

於是,就在沈儼擡掌的瞬間,她右手疾翻,亮出指間金絲,直直地劃向冰棺中那具女屍的咽喉。

“死丫頭!”

沈儼目眥欲裂,厲聲怒道。

他想也不想,便放棄了格擋暖玉針,左掌一振,迴護女屍,右手伸出兩根手指,便要去夾那縷金絲。

可他右肩有傷。

這一擰一轉,強行運力,立時牽動了被無妄劍氣所傷的經脈,身形一滯。

青歸玉揚起手,指間挾起金絲刃,使個藥王穀“脫磬式”絕脈手法,金光一閃,便去擒拿他肩頭。

金絲刃鋒銳無比,手底攀上,瞬間冇入本就被無妄劍氣侵蝕的傷口之中,狠狠一絞。

“呃啊!”

饒是沈儼這等梟雄,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形劇震,內息逆衝,一口鮮血噴出,儘數灑上冰棺。

可他畢竟是一代宗師,即便身受重創,反擊亦是雷霆萬鈞。左掌餘勢不歇,反手一拍,一股掌力,結結實實地印在了青歸玉的胸口。

“找死。”

在這一片血色上,老者驀地擡起頭,寒聲道,

青歸玉一擊得手,便已用儘全力,此刻見掌風接續襲來,已是避無可避。她咬著牙,扯動他傷口的金絲,藉著迴旋之力,向後急退。

饒是如此,也被掌風掃中,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後的玄鐵牆壁上,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周身經脈彷彿寸寸斷裂,氣血翻湧,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她不及思考,心中大駭,想也不想,左手猛地一拉,將那纏在沈儼肩頭的金絲又絞緊了三分。

密室之中,一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二人隔著那具冰棺,遙遙對峙。一個身受重創,內力紊亂,隻能勉力撐著冰棺,不讓自己倒下。另一個被封住周身大xue,動彈不得。

竟成了一個詭異的僵持之局。

“咳……咳咳……”沈儼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便有血沫從嘴角溢位。他凶狠地盯著青歸玉,“好……死丫頭……”

青歸玉也想回敬他兩句,可一張嘴,便是一口血湧了上來,隻得瞪著他。

這老傢夥傷得比她重,隻要拖下去,先死的那個一定是他。

“好……好膽色。”沈儼喘著粗氣,額上冷汗涔涔。

他看著這青衣女郎,竟是低低地笑了起來。

“果然……是我那好兒子的眼光。”老者在她驚愕的目光中起身。

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她走來,每走一步,衣袂抖動,地麵上便如此留下一串血印。

一步。

兩步。

青歸玉寒毛直立,繃緊手中金絲,扯得老者傷口皮肉翻卷,露出森森白骨,卻似渾然不覺。

她心裡暗叫不好,這天機閣的老閣主,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梟雄人物。

可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哢嚓”聲,從冰棺上傳來。

是冰裂的聲音。

沈儼方纔內力失控,冰棺被他溫熱的鮮血潑濺,又失了寒氣維繫,此刻竟開始緩緩地融化。

一道,兩道……裂紋如蛛網般,在冰製棺蓋上蔓延開來。

絲絲縷縷的白氣,從裂縫中逸出,帶著一股陳腐的死亡氣息。

沈儼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冰棺之上。他臉上的暴怒與殺意,在看到那融化的冰層時,瞬間凝固,繼而覆壓下滅頂的恐慌。

“不……不……”他低聲道,伸出手,想要去捂住那些裂縫,可那冰,卻在他溫熱的掌心下,化得更快了。

青歸玉也驀地怔住,她本來隻是想傷他,卻未曾想,竟會引出這般變故。

隨著冰層一點點化去,棺中那張沉睡了二十年的美麗麵容,也開始發生著可怖的變化。本就毫無血色的肌膚,迅速地失去光澤,轉為死灰般的蒼白,繼而浮現出淡淡的屍斑。原來飽滿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下去,婉約的眉目,化為兩個空洞的眼窩。

起死回生的大夢,就在眼前,被最殘酷的真實,碾得粉碎。

沈儼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那雙燃燒著瘋狂的眼睛裡,所有的光彩,都一寸寸地熄滅,隻餘下慘淡的灰敗與絕望。

所有的籌謀,所有的殺戮,所有的等待,都在這一刻,化作了一具迅速腐爛的屍骸。

青歸玉看著他這模樣,心裡那點劫後餘生的慶幸,忽然淡了下去。

怎麼說,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老瘋子,有些可憐。

老者鬆開了捂著傷口的手,任由鮮血汩汩流出,隻是痛楚地看著那具正在腐爛的遺體。

他跪倒在地,雙手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那張正在傾頹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彷彿怕驚擾了她最後的安寧。

整個密室,都被一種龐大而絕望的悲愴籠罩。那不再是一個叱吒風雲的梟雄,隻是一個守著亡妻屍骨,眼睜睜看著最後一點念想化為烏有的老人。

青歸玉看著他,心裡那股子恨意,竟也消散了些許。

——瘋子,可憐的瘋子。

可她冇空可憐他。

趁他心神大亂,正是她脫身的唯一機會!

沈儼心神崩潰,內力潰散,青歸玉咬緊牙關,將青囊訣殘存的內力提於一處,猛地衝向被封的“期門xue”。霎時胸口一鬆,xue道衝開了部分。

能動了。

她顧不得身上劇痛,先是便鬆開了指間的金絲。那縷曾是金聲公子結係而成,此刻卻沾滿了他“父親”鮮血的金絲,掉落在血泊裡頭。

隨後撐著牆壁,踉蹌著站起身,每動一下,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青歸玉看了一眼那個依舊跪在棺前,彷彿化作石像的老者,冇有半分猶豫,轉身便朝著密室的出口挪去。

這老瘋子隨時可能從崩潰中回神,屆時他那滔天的怒火與絕望,足以將她一掌斃於此處。

一步,兩步……玄鐵大門就在眼前。

她用儘全身力氣,纔將那沉重的門閂拉開一道縫隙。門外,天機閣的死士似乎察覺到了異動,傳來一陣騷動。

她哪裡敢耽擱,從縫隙中擠了出去,反手又將門重重地關上。

“閣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她壓著嗓子,模仿著沈儼的語調,厲聲喝道。

外麵的死士被她這一喝,果然遲疑。

她不敢回頭,也顧不上傷勢,隻憑著一股求生的意誌,跌跌撞撞地朝彆院外衝去。

幸好此處地形平整簡單,更兼著她那張早已準備好的、平平無奇的采藥女麵孔。她將頭髮揉亂,臉上抹了些灰,又扯破了衣角,混在因騷動而亂起來的人群裡,居然也被她瞞過。

一路有驚無險地逃出彆院,也不敢走大路,一頭紮進了白帝城外的密林之中。

直到身後再也聽不見人聲,她才尋了一處隱蔽的山坳,背靠著一塊巨石,大口大口地喘息。

胸口的劇痛一陣陣襲來,她曉得自己內傷極重,必須儘快調息。

可小師兄呢?

她從懷裡掏出那個油紙包,捏碎了幾粒混著藥石的草籽,灑在身前的空地上。

做完這一切,她便靠著山石,閉目調息,一麵凝神戒備,一麵等著那熟悉的鳥鳴。

然而,一炷香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

林中靜悄悄的,除了風聲,連一聲鳥叫都聽不見。

青歸玉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不對勁。

此時正是清晨,鳥雀最是活躍的時候,為何會如此安靜?

她強撐著站起身,循著來路,小心翼翼地往回探去。走了約莫半裡,一股淡淡的異味,混在林木的清香裡,飄了過來。

她心中一凜,撥開身前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的血液都涼了半截。

一隻麻雀的屍體,小小的,羽毛還帶著晨露,身體卻已經僵硬冰冷。

她心裡一沉,又在附近找了找,接二連三地,發現了更多鳥雀的屍體。無一例外,都是些尋常食穀的鳥類。

冇有外傷,冇有中毒的跡象,隻是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

好在她畢竟是醫家出身,她忍痛俯下身,撚起一隻死雀,用銀針剔開鳥腹的嗉囊。幾粒尚未完全消化的穀米,從裡麵滾了出來。

帶著一股怪怪的味道。

將那顆粒湊到鼻端一聞,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有毒。

她擡起頭,一條由鳥雀屍骸鋪就的小徑。青歸玉渾身打了個冷戰。顧不得身上的傷,循著那條死亡的小徑,快步走去。

很快便在一處被草木蓄意遮蔽的山洞裡,發現了數十輛被偽裝起來的馬車。形製正是近幾日出入的那一批。幾個車伕打扮的人倒斃車邊。

有幾輛馬車的車廂板破被紮了個洞,一些穀物從裡麵灑落出來,混在泥地裡。那些死去的雀鳥,顯然就是啄食了這些穀物。

她蹲下身,撚起幾粒粟米。米粒飽滿,色澤金黃,看著並無異樣。可她將米粒湊到鼻端,卻嗅到了一股極其細微、被穀香掩蓋住的苦澀。

她心中一動,目光落在其中一輛馬車的車身上。那裡的木板上,用黑漆烙著一個魚鱗狀的徽記。

有些眼熟,她仔細一想,可不是和小螺渡上,霍二孃那火旗上的一模一樣麼?

——渝州漕幫,“鐵鱗骨”的旗號。

渝州漕幫遇襲,號稱被劫沉江的十七艘糧船……沈儼與北朝的勾結……這些突然出現在白帝城的馬車……

這不是尋常的糧食。這是廟堂上的陰謀。

太後的病,果然等不及了。他們劫了沉船的糧食,浸入劇毒,再偽裝成漕幫的糧船,趁著青黃不接,運往南朝各地。

再接入秋水汛。她想起在湯泉山莊時,沈鐫聲在石桌上的一劃。

揮兵南下。

青歸玉整個人木在這裡。不再是江湖恩怨,而是傾國之禍。

她霍然轉身,正要離開,腳步卻猛地一頓。

去漕幫?

她如今內力耗損,又有傷在身,如何能快得過天機閣的耳目?

更要緊的是……

心裡忐忑地記起那雙美麗而險惡的眼睛。

沈鐫聲。

天機謀主。蒼白昳麗,總是帶著幾分病容,卻又能輕易攪動天下風雲的禍水。

纔剛剛從他手裡真正脫身,實在有些心虛。

可是秋汛不等人。這江湖好似躲不開的絲線,才掙脫一處,便又被另一處,更緊地纏住。

青歸玉抱著那支溫涼的紫竹笛,又抱起自己的頭。

擺脫一個老瘋子,卻好像又要自己跑去撞上一個小瘋子。

此時此刻,從未如此希冀,那已經除去勘亂針的禍水,能彆再如此執念。可憶起他那父親的情狀,又總覺得自個兒這心裡頭,真是十二萬分的不放心。

勘亂針已經冇了,應該……不會繼續瘋下去罷……應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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