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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24章 匣中血,離間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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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血,離間謀

小六子捧著木盒子,滿心以為是沈君屹從殷都捎來的稀罕物什,嬉笑著躲閃雲卷伸來的手,生怕被碰壞了。

雲舒含笑看了片刻,輕咳幾聲:“好了,呈給主子吧。”

小六子這才斂了嬉鬨,恭恭敬敬地將木盒置於案上。

方纔風捲沉香,滿室佛韻悠長,此刻風停,雲舒鼻翼微動,一絲濃鬱的血腥氣驟然刺破寧靜。

他臉色一變,急聲道:“主子,且慢!”

穆淮清也已聞到了那異樣的鐵鏽味,目光死死釘在木盒上,指尖微顫,竟一時不敢打開。

雲舒搶步上前:“主子,我來!”

話音未落,盒蓋已被他猛地掀開。

看清盒中之物,雲舒瞳孔驟縮,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額頭觸地,再無聲息。

雲卷與小六子不明所以,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凝重駭住,緊跟著跪伏下去。門外的守衛更是齊刷刷膝蓋砸地,內外頃刻間跪倒一片,死寂無聲。

穆淮清霍然起身,目光落在盒內那顆孤零零的人頭上,刹那間如遭重錘,心潮狂湧,胸臆間劇痛翻攪,身形猛地一晃,險險向後栽倒。

“主子!”雲舒伏地嘶喊,聲音帶著驚惶的顫抖。

穆淮清死死扶住桌沿,喘息粗重,竭力調息,卻終是抵不過那滅頂的悲慟,不忍再看第二眼,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他緊抓心口,彷彿要將那撕裂的痛楚生生壓下,終究眼前一黑,徹底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深夜。

穆淮清眼中濕意未褪,莫少卿坐在床畔矮凳上,已經守候多時。

見他睜眼,千言萬語哽在喉間,竟吐不出一個字,隻憐惜地握緊愛徒冰涼的手背,輕輕拍撫。

穆淮清閉上眼,強忍著噬骨之痛,聲音嘶啞:“當真是…沈君屹送來的?”

他隻記得沈君屹信中那句信誓旦旦的“七日之內,定將穆靈均毫髮無損送至幽州”。

穆淮清艱難地側過頭,視線落在圓桌上那個沉重的木盒,其上繁複的花紋此刻猙獰如鬼魅。

莫少卿沉重地點了點頭。

穆淮清的目光如刀,死死刻在盒上紋路,對雲舒等人下令:“徹查!令三班、巡檢司、水馬驛,即刻排查這幾日沿途所有往來百姓、行商,一個不漏!”

雲卷忍不住問:“何不…直接問侯爺?”

“不!”穆淮清斬釘截鐵,聲音沉重如鐵,“這絕非沈君屹行事之風!”他的篤定,在旁人看來幾近固執。

穆淮清繼續道,字字含血:“即便父親身死殷都,即便他怕我痛不欲生,也斷不會以此等酷烈方式相瞞!”

雲卷仍不死心:“侯爺就不會…誆騙我們嗎?”

“住口!”雲舒厲聲喝止,“主子令下,速去執行!休得多言!”

穆淮清轉向莫少卿:“先生,煩請李師爺前來。”

“好。”莫少卿應道。

小六子連忙介麵:“大人,我去請!”得到穆淮清頷首後,他與雲卷匆匆帶人離去。

待室內稍靜,雲舒低聲提醒:“侯爺的信…主子可要回覆?”

穆淮清搖頭,眼中是沉痛的清醒:“事有蹊蹺。信中言明由景行護送父親,如今景行蹤跡全無,父親身首異處…屍骸下落不明。貿然傳信殷都,恐打草驚蛇。”

莫少卿眉頭緊鎖,似捕捉到關鍵:“將尚書大人的首級送至我等手中,其目的何在?”

師徒二人目光一碰。

穆淮清強撐著坐起身,聲音冰冷:“是衝著沈君屹!”

莫少卿頷首:“若依侯爺之計,尚書大人本該是假死脫身,由景行護送至幽州。如今景行失蹤,尚書大人頭顱被割下送來…其圖謀,絕不止於劫殺尚書大人。若隻為取命,在殷都便可動手,何必多此一舉?”

穆淮清思緒飛轉:“若我悲痛失智,首要懷疑的,必是沈君屹!畢竟金蟬脫殼之計,出自他手。”

莫少卿繼續剖析:“然…若真是侯爺所為,大可讓尚書大人暴斃殷都,何必冒險千裡送到這裡來徒惹猜疑?”

一切豁然貫通。

穆淮清眼底瞬間漫上血絲:“那便是要在我與沈君屹之間,種下永難消弭的嫌隙與恨意!”他咬牙問道:“會是誰?”

無人能答。

雲舒終於問出心中最深的恐懼:“主子的意思是…景行他…可能也已遇害?”

穆淮清擡眸看他,眼窩深陷,暗紅一片,按在床沿的手緊攥成拳,骨節泛白:“令路生即刻查探!幽州至景州沿途匪寇,近日動向如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父親的…屍身!”

他目光越過門庭,投向墨色蒼穹,一隻孤雁淒厲掠過,他神色沉凝如淵,“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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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剛過,沈時宴便已起身。

寅初時分,天地猶在混沌。

秋霧濃稠如乳,沉沉壓住了將醒的晨曦。

幾聲寥落雞鳴後,萬物歸於死寂。

聶青如影隨形,無聲地跟在身著朝服的沈時宴身後。

長廊幽暗無燈,行至儘頭,方見兩道頎長黑影靜立等候——正是沈君屹與牧之。

“兄長,今日我隨你一同上朝。”

“好。”沈時宴應聲,與他並肩而行。

“你遣景行前往幽州,為何遲遲不召其回返?”沈時宴目光平靜,隻是落在沈君屹身上時,總習慣多停留片刻。

那目光深邃,似有千言萬語,難以移開。

沈君屹隻道是兄長顧念親情,常在這目光中憶起父母溫情。“這幾日心神不寧,送去幽州的信,明亭未有迴音,景行亦是杳無音訊。”

沈君屹的長靴踏在青石板上,在寂靜的迴廊裡敲出孤寂的節奏,聲音裡透出難掩的憂慮,“我本欲親自前往一趟,奈何分身乏術。”

他引沈時宴步下石階,往前廳用早膳。“新帝疑心深重,令錦衣衛手持名單,挨個清查曾效忠廉王的舊臣。詔獄、宗人府人滿為患,輪番拷問。再這般下去,但凡與廉王沾過邊的,怕都要被趕儘殺絕了。”

沈時宴隨他步入前廳落座。

矮桌上已備好精緻早膳,皆是舊日他在殷都喜愛的茶點。

他拈起一塊栗子糕,熟悉的香氣瞬間勾起回憶,與當年鋪中所買毫無二致。

他小口輕咬,就著清茶嚥下,擡眼看向愁眉深鎖的沈君屹:“太傅呢,難道他就袖手旁觀?”

“太傅?”沈君屹嘴角扯出一絲冷嘲,他麵前是清粥小菜,配著酥餅素肴,“太傅正忙著提攜門生,所薦之人,無一不是他門下走狗。”

他看著兄長,將其中關竅點明,“陛下召你回京,亦是此意。太傅雖與陛下同心,但若滿朝朱紫儘出其門下,陛下也不放心。”

“你方纔說不得空去幽州。”沈時宴擱下銀箸,轉開話題,“待我返程時,替你走一遭便是。”

沈君屹聞言,眉宇間這才稍稍舒展,露出一絲真切笑意:“兄長若肯替我走一趟,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端起碗,幾口將粥飲儘,接過侍女奉上的溫帕拭了拭嘴角。見兄長似已用畢,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這便入宮麵聖。”

馬車早已候在府外。

車伕見二人出來,恭敬行禮,掀起車簾。

沈時宴身著朝服,衣冠整肅,一絲不茍。麵若清月,俊逸出塵,神色平靜無波,彷彿世間紛擾皆難撼動他骨子裡那份沉穩。

馬車輕晃中,兩人目光相遇,沈君屹忽然問道:“兄長在景州,可曾遇見心儀的姑娘?”

這問話來得突兀。

沈時宴不答反問:“那你呢?可有心儀之人?”

沈君屹撓了撓頭,自嘲道:“我在殷都惡名昭著,女子見了我,避之唯恐不及。”

此話不虛,自新帝登基以來,他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莫說女子,尋常男子見了他也要繞道。

沈時宴並未被逗笑,神色反而更顯鄭重:“常言道娶妻娶賢。依我看,非但需賢,更要有膽識、有魄力,否則…”

他深深看著沈君屹,“如何配得上我的沈臨風?”

沈君屹一怔,覺得這話聽著古怪:“兄長這要求…倒不似在說姑娘,反像在論男子。”

膽識魄力,確乎是評斷男兒的詞彙。

沈時宴目光如炬,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看得沈君屹竟有些坐立難安,下意識移開視線,擡手掀開車簾一角。

窗外天色依舊昏沉,街巷寂寥無聲。他追問:“那兄長為何避而不答?”

沈時宴的目光隨他投向車外,掠過重重宮闕簷角,語氣輕飄得如同歎息:“兄長餘生所求無多,唯願臨風平安順遂。”

“兄長,你…”沈君屹心頭一緊,轉回頭看他。

“景州一戰,我失去太多。眼前種種,於我而言,皆如浮雲朝露,轉瞬即逝。”沈時宴的目光並未收回,聲音低沉而清晰,“若真有所求,也隻剩沈臨風平安順遂四字。”

這話平淡,卻似蘊藏著千鈞重負,彷彿這就是他註定的宿命。

沈君屹幾不可聞地低歎一聲。景州的慘烈,他至今不敢深問,唯恐觸及兄長心中最深的瘡疤。

“不過,臨風啊…”馬車緩緩停穩,沈時宴並未急著下車,他忽然正色,目光如電射向沈君屹,“你真打算,就這樣過完一生麼?”

“什麼?”沈君屹一時茫然。

“一生俯首,做那趙氏之臣?最後落得如父親一般,卸任外放,客死他鄉的下場?”沈時宴的眼神銳利如鷹隼。

沈君屹在其中清晰地看到了某種蟄伏的、令人心驚的野心。

“兄長…此言何意?”沈君屹心頭劇震,不敢深想。

沈時宴擡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緩:“兄長隨口一問,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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