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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25章 金殿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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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驚鴻

待漏簽到後,隨百官魚貫入宮。

一眾緋紅官袍中,沈君屹與沈時宴風姿卓然,尤為引人側目。

行至玉水橋,鳴鞭三響。百官肅然,依序過橋,經承奉門,步入議會大殿。文武分列,靜候天顏。

禮樂聲起,天恒帝升座。

沈君屹目光如刀,掃過禦史隊列。

昔日他懶散倨傲,常被禦史揪住錯處彈劾。

此刻他毫不避諱地直視過去,幾位禦史竟紛紛垂首,不敢與之對視。

鴻臚寺官吏賴文政高唱流程。

文武百官依製從兩側小徑踏上禦道,行一跪三叩大禮,山呼萬歲,禮畢退回原位。

常朝啟幕。

賴文政高聲奏報與會人數,又將入京謝恩、辭官離任者名冊一一宣畢,方纔示意百官依序入殿。

冗長枯燥的奏對開始。

兵部率先出列,稟報邊境軍情。

接著,大臣們依次出班,跪奏瑣務。

雜事奏罷,太傅葛根棋出列。

雖貴為帝師,奏疏前仍先跪拜天子,方道:“臣聽奏多時,竟無一人提及新政推行之得失。是諸公漠視民情,還是天下百姓果真已安居樂業,無可奏聞?”

此言一出,滿殿寂然。

天恒帝目光掃過葛根棋,落在百官之中:“堰州太守胡令何在?朕聞堰州近日生亂,緣何不見你呈報?”

胡令慌忙出列,跪伏於地,聲音發顫:“回稟陛下…堰州境內確有小股刁民滋事作亂…然…然已被地方團練火速彈壓。臣…臣以為此係疥癬之疾,不足掛齒,故…故未敢驚擾天聽…”

天恒帝一聲怒喝:“一派胡言!”

滿殿文武大臣膝蓋觸地,齊聲高呼:“陛下息怒…”

天恒帝目光如炬,緊逼道:“死傷一千餘人,在你眼中竟算小事?胡卿倒是說說,死多少人纔算大事?”

胡令汗如雨下,額頭死死抵著冰涼的地麵,聲音發顫:“陛下息怒,臣知錯,臣…臣甘願領罰。”

“領罰?”葛根棋的聲音凜然響起,帶著徹骨的寒意,“恐怕不夠吧?據臣所知,胡大人疏於管製,縱容江湖草莽欺壓百姓,堰州糧價如今幾何?種種苛捐雜稅,可有一項合乎朝廷規製?胡大人,今日不妨一併說個明白!”

這胡令貪財好色,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偏又耳根軟,受枕邊風蠱惑,將那些小妾的親眷儘數安插在府衙要害,攪得烏煙瘴氣。

當年秦風便是他的手下。

正是此人霸占秦風之妻,百般羞辱,終逼得秦風揭竿而起,釀成景州兵變。

追根溯源,胡令纔是那禍亂的根苗。

葛根棋聯合戶部及都察院,正稽查各州郡輕徭薄賦的推行與民生疾苦。

堰州首當其衝撞在刀尖上,天恒帝豈能不拿他開刀?

新上任的戶部侍郎傅雷,乃葛根棋所薦,此刻出列跪奏:“陛下,堰州苛捐雜稅,無一符朝廷規製!百姓出入城門要稅,賣糧榨油要稅,買炭購藥也要稅,民不聊生,實乃官逼民反!胡大人糊塗啊!”

胡令麵如死灰,幾欲哭嚎。

未及他狡辯,督察院左副都禦史陸司鳳朗聲道:“陛下,傅大人所言極是!堰州自新政頒行,內亂頻發,若再放任,恐有損陛下聖明!”

“咚!”

一聲悶響,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胡令竟已嚇得昏死在地。

天恒帝目光掃過賴文政。

賴文政會意,揚聲道:“堰州太守殿前失儀,來人,先拖下去!待查清罪狀,數罪併罰!此刻,還有哪位大人有本要奏?”

此次皇帝召集各州郡統領,揭開這太平盛世下的肮臟勾當,正是要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自古皇權不下縣,但這並非意味著天高皇帝遠的天子真成了聾子瞎子!

殿上群臣噤若寒蟬。

天恒帝見震懾之效已顯,神色稍緩,沉吟片刻,目光轉向殿中:“景州通判沈時宴何在?”

沉寂許久的沈時宴應聲出列,跪於禦前:“微臣在。”

他垂首視地,不敢仰麵。

天恒帝尚為儲君時,曾見過沈時宴的畫像。經年之後,記憶中隻餘下“青玉君子”沈成碧那清逸脫俗、不染凡塵的風姿。

此刻金殿重逢,他已貴為九五之尊,沈時宴也已然朝服加身。

“景州境內,政通人和,百姓安樂,此乃沈卿之功。”天恒帝道。

“微臣不過謹遵陛下新政,事事以陛下旨意為圭臬,不敢居功。”沈時宴聲音清冽,雖自稱微臣,卻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

“沈卿不必過謙…”天恒帝在沈時宴擡首的瞬間,窺見了足以令他一生驚豔的容顏。

他竟在這驚鴻一瞥中怔忡了許久,久到滿殿文武皆不由自主地擡眼窺視。

天恒帝艱難地壓下眼底翻湧的波瀾,沉聲道:“朕向來賞罰分明!胡令違法亂紀,敗壞朝綱,朕必嚴懲!愛卿恪儘職守,為朕分憂,朕亦當重賞!”

陸司鳳適時道:“陛下,景州太守一職空懸已久…”

天恒帝頷首:“即日起,擢升沈時宴為景州太守。”

沈時宴叩首謝恩:“微臣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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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金殿時,天際已泛出一抹紅霞。

沈君屹被皇帝留下敘話,沈時宴便先行登車回府。

陸司鳳不疾不徐地從身後趕上。二人皆著朝服,步履沉穩。

沈時宴未回頭,聲音輕緩:“胡令之事,有勞展元幫我謝過太傅了。”

陸司鳳低聲應道:“胡令在堰州倒行逆施,陛下早已洞若觀火。前朝事繁,一時無暇處置罷了。如今,當真是天道好輪迴。”

他微微擡眸,望向被晨光勾勒出清朗輪廓的沈時宴,靜待下文。

沈時宴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逆著光,周身彷彿鍍了一層金邊。“明日我便啟程回景州。若展元得空,今日尚可小聚。”

陸司鳳看不清他逆光中的神情,更辨不出那話語間是否含了笑意,隻覺那聲音依舊如清泉擊石,令人懷想。

他欣然道:“自當一聚。隻是成碧你如今常駐景州,往來殷都多有不便…”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青玉君子,本該屬於這殷都的。”

這話有些突兀,與前句似不連貫,沈時宴卻瞭然於心。

他擡臂,袖袍微動,輕輕拍了拍陸司鳳的肩。“展元曾言願歲並謝,與長友兮。我沈成碧,亦是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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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虛樓畔新辟的荷塘裡,粉荷初綻。

穆淮清未登樓,隻在塘邊佇立。

昨夜微雨侵擾,雖未成災,嬌嫩的粉荷卻已顯出幾分無辜的憔悴。

穆淮清凝望著雨打過的荷花出神。關山月陪了片刻,便回去打坐了。

路生將探得的訊息稟報完畢,卻未得迴應,不敢擅離,隻得撐著傘在一旁靜候。

良久,穆淮清才低語道:“此事做得滴水不漏,杳無蹤跡…景、幽二州境內,還有誰有這等手段?”

一聲輕歎,散入潮濕的空氣。

路生思忖片刻,回道:“當年景州城破,沈家尚有活口,就藏於守備軍中。此人曾將訊息賤賣於卑職,曾說時機成熟便遠走高飛。”

穆淮清倏然轉身:“為何此刻才說?”

路生躬身更低:“大人明鑒,卑職吃這碗飯,須對得住托付之人。若非此事實在蹊蹺,卑職斷不敢輕易泄露。”

他跪了下去,“那人名喚阿馬,本是沈氏家仆,城破時棄主逃命。景州戰後,他未能如願脫身…說起來,侯爺應記得此人。那夜交換人質,攙扶世子出城的,正是他!侯爺曾賞他錢財,按約定,他早該離開景州纔是,可後來…音訊全無。”

迷霧似被撥開一角。

穆淮清猛地推開雲舒手中的傘,踏入雨中。

“主子!主子!”雲舒急追。

穆淮清步履急促,靴子踏進泥窪,濺起的汙點染上他素白的袍角,分外刺目。

雲卷持傘追來,朝淩虛樓邊逗弄老鼠的小六子打了個呼哨:“小六子,回府了!”

小六子抱起小五,一頭紮進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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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微雨驟然轉急。

這雨便似冇了儘頭,連綿傾瀉了三日。

殷都的信箋一封接一封傳來。穆淮清閱後皆藏入木匣,唯恐沈臨風當真要不顧一切從殷都奔來,終是提筆回了一封。

信上隻冷冷數語:家父已逝,景行失蹤,你我恩斷義絕。

此乃莫少卿之計,名為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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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

門外傳來倉促慌亂的腳步聲。

路生渾身濕透,衣襬靴子沾滿泥濘,帶著幾名同樣狼狽的官兵疾奔至門前,未敢擅入,隻在門外急稟:“大人!九台山…找著人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艱澀:“是…尚書大人。”

穆淮清猛地站起:“隻父親一人?景行可在一起?”

路生垂首,聲音更低:“連日暴雨,九台山山體滑坡…纔將…屍身衝了出來…除了尚書大人,未見…未見他人。”

雲舒急問:“人在何處?”

“已移送衙門屍檢房,仵作正在驗看。”路生答道。

穆淮清提袍便要跨過門檻,被雲舒攔住:“主子且慢!雨勢太大,容我代您走一遭!您不妨先給殷都回信,這幾日侯爺怕是尋人尋瘋了…”他憂心主子再受重創。

穆淮清麵色沉鬱如鐵,明知雲舒好意,此刻卻已顧不得許多。

他一把推開雲舒,疾步衝入漫天雨幕。

當初,他勸不動父親急流勇退,一怒之下離家遠走。他穆淮清,早已擔了不孝之名。如今父親慘遭毒手,他卻束手無策!

有時他不禁自問:自己所堅持的,究竟是對是錯?

“主子!”雲舒追了出去。

穆淮清的身影已徹底冇入滂沱雨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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