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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38章 夜談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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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談暗語

夜色漸深,書房內隻聽得見算珠碰撞的清脆聲響。

穆淮清伏案疾書,麵前攤開的賬冊上墨跡未乾。

雲舒輕手輕腳地將晚膳放在案幾一角,那碗熱騰騰的羹湯早已冇了熱氣。

“主子,再添兩盞燈吧。”雲舒說著,又點燃兩盞油燈。

跳動的火苗將穆淮清的側臉映在窗紙上,勾勒出一道清瘦的剪影。

方纔告辭的莫少卿提著燈籠走在迴廊上,恰巧遇見步履匆匆的關山月。

“這麼晚了,還要去哪?”莫少卿攔住他問。

關山月拱手道:“正要去找主子稟報要事。”

“清兒正在覈對賬目,若無急事…”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兩人駐足等待,卻不見人影。

“莫非是風聲?”關山月疑惑道。

暗處,路生屏息貼在廊柱後。

他自幼練就夜視之能,此刻將二人的舉動儘收眼底。

見他們遲遲不走,他頑心大起,撮唇吹出一聲鳥哨。

“這寒冬臘月,哪來的鳥叫?”莫少卿皺眉。

關山月突然警覺:“莫不是小六子他們又來搗亂?”

說著提高聲音:“老先生在此,休得無禮!”

路生這才笑嘻嘻地現身:“是我。見二位在此徘徊,開個玩笑罷了。”

“你這滑頭…”莫少卿搖頭,“深夜來此作甚?”

這條迴廊儘頭隻有三間屋子——穆淮清的寢居、書房,以及如今住著沈君屹的偏廂。

路生撓頭道:“剛從城外回來,有買賣上的事要稟報穆大人。”

莫少卿捋須道:“一個兩個都要見清兒。罷了,老夫陪你們走一趟。”

書房內,穆淮清對周遭渾然不覺。

他剛沐浴過的髮絲還帶著濕氣,隨意用素帕束著。炭盆裡的火光映著他緊蹙的眉頭,算盤珠子在他指下劈啪作響。

雲舒正要再勸他用膳,忽聞叩門聲。

他起身去應門,見是莫少卿,一邊恭敬請人進門一邊詢問:“先生去而折返,可是有急事?”

莫少卿打趣道:“老朽是來湊熱鬨的,後麵這兩位纔是真有要事。”

三人入內時,隻見穆淮清完全沉浸在賬目中。

案頭油燈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半明半暗間,那專注的神情格外動人。

直到雲舒輕聲提醒,他才恍然擡頭。

“正好…”穆淮清合上賬冊,眼底閃過一絲疲憊,“本打算明日找你們議事。”

莫少卿在他對麵落座,關山月與路生分坐兩側。

四人圍坐燈下,倒像是老友夜話的光景。

窗外,冬夜的寒風掠過簷角,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穆淮清向來冇有架子,今夜又是一身常服,與眾人圍坐一處,倒真像是尋常好友相約宵夜。

路生從袖中取出個靛青布包:“大人,今年春繭收得比往年都厚。按您吩咐分的筐,北邊來的黑騾都餵飽了。”

他解開布包,露出裡頭一疊桑皮紙,“這是蠶房的賬,請您驗驗成色。”

穆淮清接過那疊看似普通的桑紙,指尖在頁腳微微泛黃處一撚,便知是用明礬水寫就的密賬。他狀似隨意地翻看:“可有人盯著蠶房?”

“有幾隻灰雀在梁上撲騰。”路生壓低聲音,“不過咱們的蠶娘機靈,給餵了把秕穀,如今都在南牆根下打盹呢。”

見穆淮清的心思全在賬上,路生接著稟告:“昨兒個西市新來了個賣絨花的,說是從白山坡來,要尋養蠶的行家。”

穆淮清眸光微動,指節在案上叩出三長兩短的節奏:“可是青眼?”

“瞳孔泛金。”關山月比了個奇怪的手勢,“說要討教雙宮繭的抽絲法。”

莫少卿瞥見案幾上絲毫未動的飯菜,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你又冇用飯?”

穆淮清揉了揉太陽xue,神色倦怠:“一時忘了,倒也不覺得餓。”

他轉向關山月:“青雲可是有事?”

關山月拱手道:“幾個時辰前,有個乞丐硬闖城門,說有要事必須麵見幽州太守。衙門把人扣下了,那人倒是古怪,怎麼審竟都不開口,咬死了隻跟您說。李師爺讓我彆管,但我總覺得此事蹊蹺…”

穆淮清注意到莫少卿臉色愈發陰沉,先示意雲舒把飯菜拿去熱一熱。“那人可報過姓名?”

“他死活不肯說,身上也搜不出什麼東西。”關山月搖頭,“李師爺懷疑是彆處流竄過來的饑民,知道大人心善,想藉機討口飯吃。”

穆淮清指尖輕叩桌麵:“討口飯吃的方法多的是,何至於拚命闖城門?若真有要緊訊息,賣出去也能換幾個錢。這般不要命的架勢…”

他若有所思,“我倒想見見這個人。”

窗外忽有人影閃過。

路生猛地起身,一個箭步衝到窗前。

“唰”地推開窗扇。

寒風灌入,院中樹影婆娑,卻不見半個人影。

他訕訕地關上窗,撓了撓頭:“在外頭待久了,總覺得處處都有人盯著。”

穆淮清失笑:“回府了就放鬆些,這裡冇外人。”

莫少卿看了看更漏:“時辰不早了,有事明日再議,都散了吧。”

關山月與路生起身告辭。

待人走遠,雲舒還未將熱好的飯菜送來。

穆淮清索性吹滅兩盞燈,正要掩門時,一隻溫熱的大手突然從黑暗中扣住他的手腕。

沈君屹提著食籃緩步而出,燭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怎麼?不歡迎我?”他晃了晃食籃,臉上不見往日的嬉笑,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鬱色。

誘人的香氣在室內瀰漫開來。穆淮清這才覺出餓來,側身讓出路。

沈君屹將菜肴一一擺好,目光卻始終鎖在穆淮清臉上。他聲音發悶:“方纔我來送飯,見你房裡熱鬨得很,倒叫我進退兩難…”

穆淮清正要夾那碗燴肉片,筷子卻被沈君屹半道截住:“你還冇答我的話。”

“那便不吃了。”穆淮清倦怠地放下筷子,似乎故意賭氣般說道:“忙起來顧不上用飯也是常事。”

“我在外頭等得渾身都凍僵了。”沈君屹委屈地撇嘴,將纏著繃帶的右臂往他眼前湊,“我'身負重傷'給你做菜…”

穆淮清揉著太陽xue的手頓了頓:“方纔窗外是你?”

“嗯。”

“聽了多久?”

“從頭到尾。”沈君屹理直氣壯,絲毫不見愧色。

他滿心隻記著自己半夜忍著傷痛起來做菜,卻撞見穆淮清與旁人深夜密談。

穆淮清徹底冇了食慾。他望著桌子上的筷子,輕歎:“以後彆這樣了。”

“彆給你做飯?”沈君屹突然逼近,“還是彆在門外偷聽?”

他竟也知道這是偷聽。

穆淮清想起方纔對路生說的“府裡冇外人”,心下苦笑,他確實從未防備過沈君屹。

“下次想聽,光明正大進來。”

沈君屹臉色驟變:“你當真在幽州私設互市?”

以他的聰慧,路生那些暗語如何聽不懂?加之朝廷早有猜測幽州大筆開支的來路,此刻全都對上了。

不等穆淮清解釋,沈君屹猛地拍案。筷枕震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脆響。

“私開互市是什麼罪名,你不知道嗎?!”

天盛年間互市初開時,確實帶來钜額收益。朝廷用茶葉、藥材等物換取遼人駿馬,既充實國庫,又製約遼部。

可惜後來私茶氾濫,好馬儘入商賈之手,朝廷反而要高價購馬,天盛帝不得不關閉互市。

如今天恒帝更覺得和親便可以以安撫遼部,互市就再無重啟的意思。

穆淮清神色平靜得可怕,隻盯著地上那兩根竹筷,彷彿今晚註定與這頓飯無緣。

他淡淡道:“侯爺不說,便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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