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44章 中宮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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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囚玉
正午的日影斜穿過禦花園的琉璃瓦,在青石徑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沈時宴駐足於一株叫不上名的白花麵前,纖長手指輕托雪色花瓣。
他微微傾身時,鴉羽般的髮絲自肩頭滑落,與那抹素白形成驚心動魄的對比。
藍田玉落後三步,目光如影隨形。
忽有清風掠過,捲起沈時宴廣袖上銀線繡的雲紋,衣袂翻飛間,恍若謫仙欲乘風而去。
藍田玉不禁暗歎,世間再難尋此等風華之人。
“沈大人安好。”
尖細的嗓音驟然打破靜謐。
為首的大太監躬身行禮,腰間牙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皇後孃娘命奴才請您移步錦翠宮說話。”
沈時宴指尖幾不可察地一頓:“本官奉詔麵聖,恐怕…”
“娘娘特意囑咐了…”太監堆著笑打斷,“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斷不會誤了沈大人麵聖的時辰。”
那笑意未達眼底,反倒透出幾分森然。
沈時宴眸光微轉,與藍田玉視線相接的刹那,幾道暗號已交換完畢。
沈時宴隨著領路的太監而去。
藍田玉則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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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金朱漆的宮門在身後重重閉合,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沈時宴還未來得及打量殿內陳設,雙臂已被鐵鉗般的手掌牢牢製住。
“放肆!”他沉聲嗬斥,脊背挺得筆直。
領頭太監陰惻惻地笑:“沈大人稍安勿躁,咱家奉皇後孃娘之命教沈大人一點宮裡的規矩。”
沈時宴冷靜道:“本官今日可是奉旨覲見陛下,你們豈敢拿我?”
領頭太監笑的張狂,“沈大人等下就知道我敢還是不敢了。”
領頭太監說完,對扭住沈時宴的兩個小太監說道:“還等什麼,皇後孃娘等著呢。”
暮色漸沉,昭陽殿的鎏金宮燈次第亮起。
藍田玉在殿外漢白玉階前來回踱步,不時望向緊閉的殿門。
殿內,天恒帝與葛根棋的議事聲隱約可聞。
黎海領著膳房隊伍穿過迴廊時,瞥見藍田玉焦灼的身影,心下頓生疑竇。
按理說此刻沈大人該在偏殿候著,可葛太傅尚未離去…
“擺膳。”黎海低聲吩咐,眼角餘光卻掃向空蕩蕩的偏殿。待伺候完晚膳退出時,他特意在廊柱旁駐足。
藍田玉見狀,壯著膽子上前深揖:“黎總管,我家主子午時被皇後宮裡的公公帶走了,至今未歸…”聲音壓得極低,連尾音帶著輕顫。
黎海眉頭一皺:“皇後怎麼會找沈大人?”
指尖在拂塵柄上輕敲三下,突然招手喚來個小太監:“你帶他去錦翠宮,就說陛下要見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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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翠宮前,小太監剛說明來意,裡頭就摔出個茶盞。
“本宮這兒冇什麼姓沈姓李的!”皇後聲音透過雕花門扇傳來,“再敢胡言亂語,仔細你們的皮!”
小太監嚇得後退半步,悄聲問藍田玉:“你當真親眼所見沈大人進來了?”
藍田玉搖頭,冷汗浸透後背:“那人穿著尚宮局的服色,確是個管事太監,他親口所說是皇後孃娘召見…”
小太監躬著身體,看了一眼裡麵,小聲說:“恐怕隻有驚動陛下才能找到沈大人了。”
另一邊葛根棋與天恒帝談及新策,耗到很晚才走。
天恒帝滿麵愁容,他將摺子扔在案上,身體後仰長長籲出一口氣。
見黎海遞茶過來,他冇有去接,而是問:“沈大人已經等了許久了,你趕緊去將人接過來。”
黎海這才說道:“奴才聽沈大人的近衛說,沈大人晌午就被皇後叫走了。”
黎海觀察著天恒帝的麵色,暗示道:“現在都冇有回來。”
天恒帝正挪動脖子,聞言蹙起眉頭不悅起來,“皇後見成碧做甚?”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妥,複又走了回來,對黎海道:“你,親自過去一趟,把人接過來。”
黎海答道:“奴才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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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翠宮內。
黎海帶著人恭敬地給皇後下跪,說:“娘娘吉祥,陛下讓奴纔來請沈大人過去議事。”
皇後捏著一顆果子,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
她正躺在貴妃榻上享受著宮女的按摩,壓根不拿正眼看跪在地上的黎海。
自然也冇讓他平身。
“這倒是好笑了…”皇後瞟了一眼地上的黎海,“陛下晚上還要接見大臣就算了,找不到人竟然找到本宮這裡來了。”
黎海恭敬答道:“回稟娘娘,陛下是聽沈大人的近衛說,說是娘娘宮裡的人把人領走的,所以陛下才讓奴纔過來問問。”
“我勸黎總管做事要三思而後行。”皇後語氣明顯不悅,“宮裡丟了人,你們不去驚動錦衣衛,反而來本宮這裡。照這麼說,以後宮裡但凡丟個什麼東西,都得來找本宮要,豈非是罔顧禮法?”
這東西二字著實難聽。
“奴纔不敢。”黎海道,“興許是沈大人去了彆處也未可知,我這就回去稟了陛下。”
皇後微微撐起身體,盯著黎海,語氣不善道:“黎總管要怎麼說,不用本宮教你吧?”
黎海躬身告退,“奴才明白,奴才這就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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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殿。
“皇後真這麼說的?”天恒帝問道。
黎海答:“是。”
天恒帝思索起來,忽然將嚴肅的臉轉向黎海,“你是掌印大總管,司禮監統歸你管,沈大人有冇有出宮,你難道會不知道?”
黎海立刻下跪,解釋道:“回陛下,奴纔在知道沈大人不見後第一時間讓人去門房查了記錄,可隻查到沈大人進宮的記錄,冇見到出宮的記錄啊。”
天恒帝頭痛起來,盛怒之下摔了手上的茶盞,“混賬,人既然在宮裡怎麼就丟了?”
嚇的昭陽殿伺候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直呼:“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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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聽聞世子盛名…”
皇後款步移至沈時宴麵前。
木架上的沈時宴上身裸露,十指腫脹如血玉,額前碎髮被汗水浸透,黏在蒼白的肌膚上。
“青玉君子。”皇後纖指輕挑,撥開他額前濕發,指尖在眉骨處流連,“難怪陛下對你青眼有加。”
沈時宴從受刑開始就冇有想過反抗。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命在誰手裡,這個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懂得什麼叫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景州如是,今日亦如是。
更何況,沈臨風還在侯府等他。
他必須活著回去,將滿腹苦衷儘數傾訴。
他相信,隻要他回頭,沈臨風一定會像從前那般敬他愛他。
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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