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56章 破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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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
沈君屹在第二日午時專程登門拜訪穆淮清。
望著熟悉的府門，牧之不禁感慨：“主子，今日咱們不翻牆了？”
“多嘴！”沈君屹低聲嗬斥。
此行表麵上是來見穆淮清，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君屹真正想見的，是那位對他頗有成見的莫少卿。
聽聞沈君屹來訪，莫少卿頭也不擡地對下人吩咐：“就說老夫公務纏身，冇空見他。”
“先生…”沈君屹的聲音已從門外傳來，“晚輩已在門外候著了。”
屋內一時靜默。
“晚輩特地從殷都帶來上好的陳釀，專程獻給先生。”沈君屹繼續道，“還請先生容我進去一敘。”
這壇酒他備了多日，就為今日之約。
昨夜穆淮清還打趣說，即便先生收了茶酒，對他的印象也不會立刻改觀。
確實，沈時宴屢次三番欲取穆淮清性命，身為胞弟的沈君屹自然也被牽連。
這份嫌隙，非一朝一夕能化解。
“先生明察秋毫，”沈君屹當時信心滿滿，“隻要誠心相待，定能重新贏得先生青睞。”
“老夫戒酒多年，侯爺不必費心！”莫少卿在屋內冷冷迴應。
“晚輩還帶了先生最愛的茶葉，願與先生共品。”
“老夫茶葉堆積如山，不勞侯爺破費。”
見僵持不下，穆淮清溫聲解圍：“雲舒，請侯爺進來吧。”
莫少卿輕哼一聲，彆過臉去。
沈君屹喜形於色，快步踏入書房。
見莫少卿側身而坐，他先恭恭敬敬作了個揖：“晚輩拜見先生，願先生福壽安康。”
“免了，”莫少卿仍不正眼瞧他，“侯爺身份尊貴，老朽受不起。”
沈君屹挪步到他跟前，腰彎得更低：“先生是明亭的恩師，自然也是晚輩的先生。”
“胡言亂語！”莫少卿瞪他一眼，“老夫何時教導過你？又何來先生一說？”
沈君屹不慌不忙：“先生教訓得是，是晚輩失言了。”說罷竟撩袍跪地，“請先生責罰。”
得，這不就是教導上了嘛。
這一舉動連穆淮清都始料未及。
莫少卿如坐鍼氈，索性起身背對：“要跪是你的事，可與老夫無關。”
穆淮清輕咳兩聲，示意雲舒關上房門：“這梨花白許久未嚐了，先生不如陪我小酌一杯。”
要知道莫少卿能戒酒，全賴穆淮清嚴格監督。
如今為給沈君屹解圍，他竟主動破例。
酒塞甫一開啟，醇厚的酒香便充盈滿室。
莫少卿閉目深吸，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穆淮清朝沈君屹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恭敬斟滿酒杯：“請先生賞臉。”
話已至此，莫少卿再無推拒之理。
他緩緩落座，板著臉道：“老夫是給清兒麵子，可不是貪你這杯酒。”
隻見他先將酒杯置於鼻端輕嗅，久違的酒香令他眉梢微動。
故作鎮定地飲儘後，沈君屹正要續杯，卻被穆淮清攔住：“先生不宜多飲，餘下的改日再品。”
莫少卿眼巴巴望著酒罈，語氣軟了幾分：“就一杯，最後一杯…”
“若再飲一杯…”穆淮清笑道，“年節的屠蘇酒可就要免了。”
原來莫少卿曾與穆淮清約定，平日滴酒不沾，隻為除夕能開懷暢飲。
此刻美酒當前，戒酒多時的老人內心天人交戰。
最終理智占了上風——淺嘗輒止反倒更勾酒癮，不如忍到年關再痛快喝個夠。
穆淮清利落地封好酒罈，連餘香都不讓他多聞。
沈君屹適時轉移話題：“聽說小六子現在跟著路生曆練。”
“讓他出去見見世麵…”穆淮清頷首，“總比困在這方院子裡強。”
提起小六子，莫少卿話匣子打開了：“這小子從儲州學了不少新鮮玩意兒回來。”
“哦？”沈君屹來了興趣，“他都學了什麼？”
穆淮清眼中帶笑，為沈君屹斟了杯茶：“他在儲州見當地人用果脯泡茶，回來就常給我煮。”
“這小冇良心的…”莫少卿酸溜溜道，“得了好茶隻惦記清兒，我們想嘗一口都難。”
說著瞥向沈君屹：“你今日來了，他可捨得給你？”
沈君屹故作哀怨：“如今在他心裡，我哪比得上明亭重要。”
“那是自然…”莫少卿扳著手指數落，“清兒待他如親弟，衣食住行樣樣操心。前些日子見清兒給雲卷縫了件衣裳，他醋得直跳腳，害得清兒連夜又給他趕製一件。”
沈君屹朗聲笑道：“如此說來，他孝敬明亭倒是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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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小六子風風火火地趕回府邸，攥著個油紙包四處尋穆淮清。
聽聞人在淩虛樓，他又是一路疾奔而去。
樓閣之上，沈君屹正沉浸於悠揚簫聲，卻被由遠及近的叫嚷攪了清靜。
“大人！我給您帶了蜜餞！可甜了！”
“大人？您在樓上嗎？”
穆淮清指間的玉簫一頓，唇邊漾開笑意：“這下半闕，且待下回吧。”
小六子頂著一頭薄汗從樓梯口冒出來，瞧見沈君屹也在，登時愣住。
脫口道：“啊，主子您也在啊？”
那神情語氣，分明寫著“好好的，你怎麼來了？”
沈君屹目光掃過他緊攥的紙包，又落在他漲紅的臉上：“聽聞你如今懂事了，知道孝敬穆大人了。”
小六子聲如蚊蚋：“穆大人待我好…”
“慌什麼…”沈君屹失笑，“你懂得心疼穆大人，是好事。我又不怪你，何必做賊似的。”
“我纔沒有！”小六子急聲辯駁。
穆淮清解圍道：“好了，莫再逗他。如今也是大孩子了，臉皮薄。”
他轉向小六子，溫聲問：“這次又帶了什麼新鮮東西給我？”
小六子眼睛一亮，獻寶般將紙包遞上：“是景州修水縣的特產蜜餞！我和路大哥返程時繞道去買的，專程給大人嚐鮮！”
油紙揭開，深褐色的蜜餞顆顆晶瑩。
穆淮清拈起一枚輕咬，細品片刻方道：“嗯，酸甜適口，餘韻綿長，確是佳品。”
小六子又將紙包捧到沈君屹跟前：“主子嚐嚐？”
沈君屹含笑搖頭，他向來不嗜甜食。
見小六子仍杵著，沈君屹提點道：“雲卷在府裡候著呢，說得了新奇點心要分你，還不快去？”
小六子狐疑地將蜜餞揣回懷裡：“他能有什麼好事找我…”
“我從殷都帶了八寶攢盒…”沈君屹悠悠道，“再不去，怕是要被雲卷分光了。”
小六子這纔信了，匆匆向穆淮清告退，一溜煙往樓下跑。
穆淮清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無奈輕歎：“何必騙他。”
沈君屹見四下再無旁人，長臂一攬便將人箍進懷中：“那蜜餞…當真好吃？”
穆淮清指尖正拈著半枚蜜餞，聞言便遞到他唇邊：“你嚐嚐。”
沈君屹卻偏頭避開，俯身含住那兩片溫軟。
舌尖輕舐過唇瓣，才低語道：“嗯，果然清甜。”
氣息帶著蜜餞的果香，拂在穆淮清頸側。
穆淮清索性將剩下半枚塞進他口中：“那都賞你了。”
沈君屹嚼著蜜餞，目光卻膠著在懷中人身上：“又要啟程了…實在不捨。”
“不捨什麼？”穆淮清明知故問。
沈君屹收緊臂彎，望著樓外漸沉的暮色：“不捨這山，不捨這水，不捨穿樓而過的清風，不捨淩虛晚照…”
千言萬語在舌尖滾過，獨獨嚥下了那句“最不捨你”。
穆淮清倚著他胸膛輕笑：“那便將這山水風月，一併打包帶走吧。”
“何時…才能帶走呢？”沈君屹的歎息散在風裡。
穆淮清但笑不語，隻將身子偎得更近些。
兩人相擁靜立，簷角銅鈴隨風輕響。
沈君屹忽而想起什麼：“對了，那槍的名字，我苦思許久未得。今日觀雲海翻騰，倒得了二字。”
初見那寒芒懾人的兵器時，他數度斟酌，總覺得擬出的名字落了俗套，便一直擱置。
“說來聽聽。”穆淮清擡眸。
“破雲。”沈君屹正色道，“如何？”
穆淮清指尖在玉簫上輕輕一叩，眼底笑意漸深：“穿雲裂石，氣貫長虹…果真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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