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以為他們是死對頭 第65章 弄巧成拙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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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巧成拙宴
皇宮議事甫一結束，楊槐安便在桃源居設宴款待穆淮清。
沈君屹因公務耽擱，姍姍來遲。
隨著跑堂一聲悠長的“貴客到~”響起。
雅間的金絲楠木門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
沈君屹頎長的身影踏入，目光如電，瞬間便攫住了席間的穆淮清。
然而，他唇邊若有似無的笑意還未漾開，便驟然凝固、沉冷下來。
隻因穆淮清身側，一位懷抱琵琶、姿容絕豔的女子正輕攏慢撚。
琴音淙淙間，她那雙含情妙目，竟一瞬不瞬地、癡癡地凝在穆淮清微醺的側臉上。
“侯爺！您可算來了！”
楊槐安見他終於現身，連忙起身熱絡地招呼，“再晚些，怕是連落煙姑孃的仙音都聽不真切了！”
落煙，殷都聲名最盛的清倌。
自天恒元年起便在桃源居獨占鼇頭，為睹其芳容、聆聽其妙音而一擲千金者不知凡幾。
楊槐安特意提及她，無非是想投沈君屹“所好”。
天盛年間，這位固安侯可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對各處風月瞭如指掌。
隻是近年世子入都受重用，又得陛下青睞，他才收斂了許多。
楊槐安此番下了血本，正是為了討好沈君屹。
沈君屹的目光卻越過楊槐安，再次沉沉落在穆淮清身上。
那眼神複雜，幽深如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怨懟與審視。
楊槐安渾然不覺，仍殷勤地向沈君屹敬酒。
口中還帶著幾分得意地透露：“方纔與穆大人相談甚歡，才知道穆大人不僅滿腹經綸，更是難得的解語知心之人啊！落煙姑娘亦對穆大人傾慕有加，她方纔已言明，今夜願為穆大人…留夜相伴…”
話音未落——
“嘭！”
一聲刺耳的脆響！
沈君屹手中的青玉酒杯竟被他生生捏碎！
酒液混著幾縷血絲，順著指縫滴落。
“哎喲！”楊槐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酒醒了大半。
慌忙對身旁的婢女喊道，“快！快給侯爺換盞！再取傷藥來！”
沈君屹卻恍若未聞，眼神如寒冰利刃，依舊死死釘在穆淮清身上。
更要命的是，穆淮清似乎真的醉得深了。
自沈君屹進來，竟吝嗇於分給他一絲餘光。
隻顧與落煙姑娘眉目傳情，眼波流轉間儘是旁人難以插足的曖昧。
楊槐安覷著沈君屹烏雲密佈的臉色，不明所以。
隻道他是被公務煩擾，愈發賣力地勸酒暖場。
順口又提起方纔的“雅事”：“侯爺您是冇瞧見啊，方纔穆大人酒興正酣，取下腰間那管白玉洞簫，與落煙姑孃的琵琶相和！那琴簫合鳴，簡直是…”
他咂了一口酒，回味無窮地讚歎，“楊某也算聽遍絲竹，可方纔那曲，真真是人間難得幾回聞！妙！妙極了！”
落煙抱著琵琶盈盈起身，對著楊槐安福了一福。
眼波卻柔柔地飄向穆淮清：“大人謬讚了。今夜之曲能臻化境，全賴穆大人簫聲如天籟。若無大人這般才情卓絕，小女子這區區琴音，又怎能入得諸位貴人之耳？”
言語間，那份傾慕之情毫不掩飾。
穆淮清雖醉眼朦朧，聞言也對她回以溫雅一笑。
楊槐安連聲說著“姑娘過謙”。
“砰——！”
又是一聲更為響亮的碎裂聲！
眾人循聲駭然望去。
隻見沈君屹剛換上不久的新酒杯，再次在他掌中化為碎片！
桌麵上酒水狼藉一片。
楊槐安勃然大怒，拍案大喊：“豈有此理！桃源居竟敢用這等劣質杯盞招待貴客？！”
下人慌忙去尋老闆。
老闆聽聞上等雅間的貴客接連捏碎酒杯。
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親自帶人前來賠罪。
這宴席，顯然是進行不下去了。
楊槐安滿臉堆著歉意，對沈君屹道：“侯爺息怒！今晚掃了您的雅興，實在是我安排不周，罪過，罪過！”
沈君屹卻看也不看他。
隻見穆淮清身形微晃，踉蹌著想要站起，他立刻箭步上前，一把將人穩穩攙住。
落煙下意識也想伸手幫忙，卻被沈君屹一個冰冷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力道，無聲地推開了。
穆淮清能醉到如此地步，楊槐安這勸酒的“功勞”委實不小。
他原以為沈君屹特地前往幽州、調查程之年彈劾穆淮清一事，後又見程之年屢遭毆打，定是沈家兄弟看重穆淮清這位幽州太守。
這才投其所好，精心佈置了今晚這場“風雅”之局。
落煙與楊槐安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眼中皆是茫然與無措。
沈君屹將穆淮清半攬入懷，這才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聲音彷彿淬了冰：“穆大人醉了，本侯送他回府。二位若未儘興，請自便！”
說罷，不再多言，半扶半抱著穆淮清，徑直離去。
楊槐安平日裡在錦衣衛也算長袖善舞，訊息靈通，辦事得力。與頂頭上司沈君屹關係尚算融洽。
然而，當他腳步虛浮地走出桃源居，被料峭的夜風猛地一吹，混沌的腦子陡然清醒了幾分。
方纔席間沈君屹種種反常之舉——
那陰沉得滴水的臉色、那捏碎酒杯的狠勁、那死死鎖在穆淮清身上的目光、那推開落煙時毫不掩飾的排斥…
電光石火間，一個驚悚的念頭猛地劈進腦海！
他一把拉住正要登車的落煙，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落煙姑娘…侯爺他…他今晚，可曾正眼看過你？”
落煙經曆過無數達官顯貴的宴飲，但像今晚這般徹底的冷遇，實屬平生僅見。
她原本還暗自慶幸，今晚兩位貴公子皆是人中龍鳳，位高權重。
若能攀附其一，脫去賤籍，便是做個侍妾也算是擡了身份——天大的造化。
此刻被楊槐安一問，那份被忽略的難堪和失落瞬間湧上心頭。
她淒然低語：“楊大人…侯爺他…從進來到離開，一眼…都未曾看過奴家。”
她頓了頓，想起那幾乎要將穆淮清洞穿的目光，又補充道，“侯爺的目光…倒是一直都在穆大人身上。”
“轟隆”一聲。楊槐安隻覺五雷轟頂！
所有零碎的線索瞬間串成一條清晰的、指向某個令人膽寒的真相的鏈條！
他猛地擡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麵如死灰，懊悔得幾乎要捶胸頓足：
“完了…全完了！弄巧成拙啊…我這是…把他倆都往死裡得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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