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為我是替身[重生] 第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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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嵬機械的重複道:“演員,來試鏡的……”
唸了兩遍,陸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整個人有些出神。
但黎數瞬間就意識到,陸嵬或許是想起她們兩個第一次初見的模樣。
那年她二十五歲,也擁有了幾個叫得出名字的配角,被邀請去劇組試鏡,遇上了剛剛大二來劇組學習的陸嵬。
那時候的陸嵬身材高挑出眾,臉蛋漂亮的要命,靠在牆邊冷著臉回資訊,一條腿踩在道具石頭上,眉毛皺的很緊,明明看上去凶的不行,可黎數的眼睛怎麼都挪不開。
後來她總聽人說一見鐘情都是因為見色起意,陸嵬也的確有足夠的資本。
但她覺得自己不是因為陸嵬好看才一見鐘情,還和陸嵬掰扯過,說圈裡向她示好過的那麼多,但她就鐘情了陸嵬一個。
陸嵬那時候和她下圍棋輸了耍無賴,躺在她腿上,搓麻將似的把棋盤攪亂,還要一臉冷靜的轉移話題:“誰跟你示好過?孔天?白雁飛?還是梁夏青?
那許多人名攪的黎數對不上臉,低頭一看才發現陸嵬把棋盤攪了個底朝天。
”你那時候合同已經簽了,故意找我搭訕的時候說是過來試鏡的演員,不認識路讓我帶你找。”陸嵬很危險的眯起眼,“你還搭訕過幾個?你到底是喜歡我這類型的還是隻喜歡我……”
黎數求饒似的揉揉她的臉,又低頭親她:“隻搭訕過你一個,這輩子就主動過一次。”
陸嵬脾氣不好,敢在她上火的時候還去觸黴頭的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偏偏黎數那次去問了,她也莫名就壓著火氣帶路了。
黎數看她翻舊賬扯開話題,悄悄轉移棋子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親她。
越過棋盤,陸嵬的吻也反覆落在她耳邊,呼吸交錯灼熱,攪亂了整個棋盤。
兩人十指交握廝磨,握住了當時照在手心裡滿滿的陽光和沉溺的甜,還有陸嵬手心那顆偷偷藏起來的黑棋子。
盛夏到隆冬,隻用了一個秋,濕漉漉的掌心接觸到空氣,隻剩下了一片冰涼。
黎數滿心酸澀,心突然有些空。
秦霜實在是不會打交道,愣了半天纔想起來似乎是要街介紹一下,便說:“這是陸嵬。”
又指指黎數:“這是黎數。”
她撓了撓頭,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半晌擠出來一句:“你們認識啊?”
隻要黎數還要在這個圈子混,或早或晚,一定會和陸嵬打照麵。
六七分相似的容貌,加上一模一樣的名字,即便黎數想低調,想和以前認識的人徹底劃清界線都不可能。
更何況她公司現在營銷的路子是模仿來硬擡咖。
這種見麵的場麵她已經預演了不知道多少次,隻是冇想到第一次見到的,居然就是陸嵬。
陸嵬是這世上唯一的、和她最親密的人,甚至遠遠超過了父母、姐妹。
過程有些困難,但演員的意識先於大腦一步已經做出了最佳的反應,又或許是已經做了太多次的心理準備,真到了這一刻,黎數發現自己甚至冇費什麼力氣,就完完全全的成了另外一個人。
“陸老師好。”黎數堆起笑,嘴裡叫著這圈子裡不論喊誰都適用的稱呼,臉上已經是恰到好處的謙虛和恭敬,“我是黎數,黎明的黎,數學的數,久仰大名,我很喜歡您的作品,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黎數說話的同時欠身伸手,謙卑的姿態做了個十足。
這一刻任是誰來了,都看不出這張相似的麪皮下麵藏著的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靈魂。
陸嵬的目光冷了下來,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其中醞釀,定定的看向了她的臉,聲音無端的令人發寒:“藝名?”
說不出是什麼緣由,黎數這一刻心裡忽然顫了一下。
她不敢去深思陸嵬問出這兩個字時,心裡在想的是什麼。
可不論哪一個,都是黎數不得而知的。
但隻有一點,有目共睹。
隻要她出現在了觀眾麵前,對那些從前熟識的好友親人來說,都會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對不熟悉的人來說,也一定會以為她是為了故意蹭一個逝者的流量博話題。
而這也是一統娛樂正在做的。
她現在不能去評說這對她的未來而言影響究竟是好是壞,這也不是她能選擇的。
黎數搖搖頭,很平靜的說:“不是,黎數是我的本名。”
原主的身份證上清清楚楚寫著黎數,她倒是冇撒謊。
聞言陸嵬怔愣片刻,麵色緩和了些,下意識的又望向了黎數的臉。
但很快,她就像是被什麼刺傷般避開了視線,繼而想起自己剛剛像是個瘋子一樣的舉動,伸出手,極為短暫的和黎數交握了一下。
一觸即分,陸嵬低頭掃了眼掌心,有濕涼的感覺,她眉心微皺,倒是冇說什麼難聽的,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抱歉,剛剛是我認錯人了,你的名字……很,特彆。”
黎數連連擺手,露出點小心翼翼的討好:“沒關係沒關係,剛剛我說的話口氣也衝,您千萬彆放在心上。我籍貫是四川的,村裡都是姓黎的,叫什麼的都有,在我們那兒也不稀奇。”
籍貫是原主身份證上的地址,倒也不算是胡謅。
以後如果有時間,黎數也有必要去一趟。
她占了這個少女的身體和身份活了下來,不論原因,她自覺有義務去為她做些什麼。
這次陸嵬遲遲冇再說話,隻疑惑的掃了眼黎數,但冇有深入交流的興趣,很快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秦霜摸不著頭腦的說:“走吧。”
一路無言,一直走到拐角儘頭時,黎數才停下腳步,藉著轉身的功夫回頭看了一眼。
隻剩下枯藤殘花的長廊下,陸嵬並冇有離開,而是一個人沉默的坐在經年腐朽的木欄杆上,垂著頭,用一張濕巾不停地在擦著手。
穿過樹蔭的陽光破碎,好像在她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孤寂的聖光。
黎數莫名不敢再看,倉促收回視線,疾走兩步跟上了秦霜。
秦霜又想著剛剛黎數寫出來的台本的豐富度,想和她搞好關係,不怎麼熟練地拋話題:“你知道她是誰嗎?”
秦霜問的不隻是簡單的名字,而是陸嵬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某些東西。
但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黎數第一個想起的,居然是她在手機上刷到的那個視頻裡記者的對話。
“那邊那個一直在搜救的是誰?”
“是寰宇娛樂的執行總裁陸嵬。這山底下埋的,是她愛人。”
陸嵬是誰?
她的回答應該是愛人。
可愛人這兩個字,從前不能說出口,現在還是不能說出口,以後也冇有機會可以說了。
黎數沉默片刻,挑了個不輕不重的詞,給了個模糊的答案:“聽說過。”
秦霜點點頭,主動說道:“陸總是咱們這部戲最大的投資人。”
這個黎數是知道的,試鏡間的牆上就掛著碩大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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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數被她一路帶到了一個辦公室,門上掛著‘導演休息室’幾個字。
費鶴鳴今年已經六十二歲了。她身材偏瘦,顴骨高高隆起,眼睛不大,不說話時天生氣場壓的人不敢喘氣,但其實她很愛笑。
不管是傳聞還是黎數的親身瞭解,費導都是一個好人。
她上輩子一共出演過費導的五部電影,可以說是費導一把手培養起來的,對她而言,費導幾乎是半個母親。
見到她的第一麵,費導的第一反應,是先看向了手上的照片。
而後沉默了良久,才說出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句話:“照片和你不太像。”
秦霜正在沏茶,聞言也點頭說:“是吧,我剛剛在試鏡間那也這麼覺得。但我說不好,大姨,你覺得哪裡變了呢?”
費鶴鳴隻是搖了搖頭。
秦霜猜不出來她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於是吐吐舌頭,把幾杯茶分彆遞給了兩人。
費鶴鳴枯瘦的手指向旁邊的椅子,“坐著說。”
黎數這才客氣的道了謝,坐在了她右手邊。
她不太敢和這位曾經在她生命當中占據了極重分量的老人對視。
最後一次兩人見麵,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費鶴鳴比她印象中更蒼老了。
黎數低下頭,彷彿是將注意力放在照片上,“可能是那時候還小。”
資料的臉比黎數在鏡子裡看的時候要更小一些,包括一統娛樂遞上去的資料都隻是一張藍底的證件照,照片上還有光明一高的水印。
一統娛樂的重心在沈晗,而不是她這個陪襯,資料想必也不會好看。
費鶴鳴對黎數說的話冇發表什麼看法,而是說道:“你很怕我?”
黎數微微一愣,視線還是躲避著的,隻是下意識迴應:“什麼?”
“從你進來到現在,就冇正眼看過我,你這樣不行啊,孩子。”費鶴鳴臉上冇什麼笑,但聽不出不滿,更像是長輩的教導:“把臉擡起來。”
黎數抿抿唇,擡起了臉。
費鶴鳴的目光著重在她的眼上看了會,才轉過頭又瞄了兩眼照片說:“我叫你過來的原因,你知道嗎?”
黎數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大概猜到了。”
老人的桌子上還擺放著一統娛樂其他演員的資料,加上費鶴鳴和前世自己的交情,以及現在自己的這張臉,目的不難猜。
費鶴鳴觀察了她一會,並冇有說有關於那個已經死去的黎數的任何事,反而是說:“那你怎麼看?”
這是一個很難去回答的問題。
如果她不是那個曾經死去的自己,那她可以成為一個對未來有野心的少女。
她可以說未來一定可以超越前人,也可以成為一個謙遜的後輩,說遺憾前輩的離世,希望能向她好好學習。
黎數可以說很多,可此時此刻,麵對這位幾乎是她恩師的老人,卻隻能實話實說:“這是一個可能會影響我一生的機會。”
能直接接觸到費鶴鳴,不論是對任何一個演員而言,都是絕佳的機會。
她願意叫自己過來麵談,如果一開始還冇猜到,但現在的黎數篤定,費鶴鳴是要看看她的斤兩,夠不夠格讓她給幾個機會。
費鶴鳴願意啟用新人,也願意調教,隻要她看上的,就能有戲拍。
哪怕隻是費鶴鳴一時念舊,從她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覺得當彆人的陪襯和替身不是長久之道,想拉她一把。
哪知這句話剛一出口,費鶴鳴就愣住了。
她再一次將目光放在了黎數的臉上,隻是透過那雙眼,又似乎是在看另一個人。
當年的黎數也說了同樣的話。
沉默的喝了幾口茶,費鶴鳴說道:“你剛剛的試鏡片段我看過了,我想看看你試其他片段的樣子,能直接來嗎?”
資料上寫黎數冇有演戲經驗,也冇有試戲經曆,所以她剛剛的表演,才能吸引費鶴鳴的注意。
但還不夠。
黎數精神一震,“可以,我什麼都能演,我的戲很好。”
秦霜意外她乾脆的態度,目光不自主又望向照片中靦腆內向的少女,此時此刻居然有種荒謬的覺得這根本不是一個人的感覺。
費鶴鳴交給了黎數一份劇本,然後對著秦霜說:“你去把陸總喊回來吧,合同也得從她那走。”
黎數睫毛抖了抖,但很快,她就將心思收攏,全部放在了劇本上。
這段內容比起前麵的第五題來說,難的不相上下。
費鶴鳴出手就是王炸。
外麵試鏡的第一題,是少女被父親賣進了窯子,是劇本簡略過後的版本。
那一題,費鶴鳴篩選的,不是戲,而是人。
黎數幾乎敢斷定,如果外麵的演員選擇的表演方式是痛苦、是對自己接客後身體的厭惡和悔恨,是對貞潔丟失的執念,那麼不論表演再好,都不是費鶴鳴要的。
因為她們不可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白玫’。
費鶴鳴要的,是可以演出白玫靈魂的演員。
白玫就是她要試的這個角色,她的二麵內容是,要白玫清醒的沉淪,要白玫的風情萬種,要白玫的紅唇如火,也要白玫從容赴死的大義。
她要一個人在極短的時間內,演儘一個女孩短暫卻又濃烈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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